月色如纱。

庙宇之内有仙师的金身塑像, 贡品与香烛尽在眼前,来往的人群之中,有一些年纪很轻的小孩子,被父母牵引着叩拜上香, 随后再争相与庙宇旁边的一个道长交谈。

有些人衣饰华贵, 似是富家豪商,也有一些整洁干净, 满身诗书之气,但更多的,却是那些普通的百姓,脸上带着鲜明的渴望。

江应鹤来得晚了一些, 大多的百姓已经散去了,只剩下一二个被父母留在庙宇中的小孩子,低着头怯懦地站在那位道人身后。

以江应鹤的眼光来看, 像眼前道人这般的资质, 在道门正宗之途上几乎没有希望,但他身上的邪修气息似乎隐藏得很好,让他一时难以窥探出究竟是什么修为。

他身上毫无修士气息, 但却因相貌气度,与手边牵着的小男孩, 被对方多看了好几眼, 最后那一身道服的男人还是按捺不住地唤道:“等一等。”

江应鹤驻足片刻,道:“道长?”

那人本是见这红色衣袍的稚龄男童根底极佳,才忍不住出言留人, 到了近前,才仔细地看到了江应鹤的面容。

男人瞬间一怔,心中狂跳不已,隐约觉得这并非是寻常人,却还是定了定神,故弄玄虚地开口:“这是你的孩子?以贫道所见,颇有仙缘。”

江应鹤看了一眼变成小孩子的长夜,点了点头。

这大概是第一个说妖尊天犼身有仙缘的人。

男人见他点头,心中便成一计,想要连人带孩子一起留下,正要从头开始忽悠,便听到眼前之人出声问道。

“不知道长,是蓬莱的第几代弟子?”

男人面不改色地应答:“是十七代。”

江应鹤淡漠颔首,又道:“那位前来收徒的仙君,是第几代,你可知晓?”

男人还未见过这种求仙态度,心中有些慌乱,正想梗着脖子继续胡扯,便发觉口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应鹤随手掐了个止言决,神情无波地看去,道:“既然你不知晓,本座告诉你。”

正在此刻,周围的灯火烛光乍然无风自动,前后摇曳。男人浑身受制,被一道冰冷灵气扫荡全身,猛地跌坐在地。

他仓皇抬头,见到一把通体如冰的雪剑现于眼前,心头大震,立即想到他们冒名顶替的那位仙君,立马求饶道:“阁下饶命,我等只是替人办事——”

话语之间,眼前的道服顿时破烂,看似仙风道骨之人,霎时间变成臣服剑下的一只魔物。

江应鹤眉峰不动,手中雪剑已然脱指而出,如有自主意识般贯入眼前魔物的胸口,寒意冰冻血迹,下一刻,连同躯体都化为飞灰粉尘。

江应鹤收回忘尘剑,对长夜道:“那边有小孩子,你过去看着点他们。”

话语才毕,江应鹤便抬头仔细地端详起眼前这座塑像,淡淡道:“自我跨入此间的那一刻,塑像之上神魂忽动。你知道我要来?”

下一刻,塑像骤然粉碎,附着其上的幽魂鬼修尖啸一声,正欲逃走之时,却被一股无形吸力扯入庙宇之上。

江应鹤抬眸望去,见庙宇之上的秦钧已将幽魂收拢,以为此事尘埃落定,刚要收剑之时,庙宇一侧忽地响起一道女声。

“我就知道仙君要来。”

江应鹤思绪一紧,却感觉到一股纯正的道门正宗的力量蔓延而开,功体散发出与他相似的阵阵寒意。

“我自此处等候已久,江仙君。”

……那只魔物与幽魂,是为她驱使的?

江应鹤忽有一阵指尖发寒的预感。

“仙友,不如现身一见。”

庙宇角落穿出一阵清亮笑声,一人从庙宇之中现身,闲庭散步般走近几步。

“一别数百年,仙君别来无恙乎?”

“……离月真人?”

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蓝纱衣,周身功体属性鲜明,乃是源自广寒宫的功法。她神情温文,身躯纤瘦,一眼望去,确是正道真人无疑。

可江应鹤却从她一步步走近之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他注视过去,问道:“你身上是……元神到洞虚的雷劫?你我有何仇怨,何必如此。”

离月真人向庙宇之上看了一眼,叹道:“我自知无法渡过,仙途至此,已然终结。”

“只是……前些时日,恰从收服的魔物口中获知,原来统一天魔教的那位尊主,也叫李还寒。”她话语一顿,看向江应鹤,“昔日我儿败在他剑下,我道是技不如人,自此留下心结,乃至一步踏错,道途无望。可如今——却才刚刚知晓,仙君座下那位绝世天才,原本便是走入歧途的魔物!”

离月真人已到渡劫边缘,但她却全无应对之心,几乎只是一心求死而已。她此行而来,寻其目的……

江应鹤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

“离月真人。”他握紧忘尘剑,“此处是洛城,并非修真界。”

洛城七十万百姓,对仙道向往不已,风气极易于修真后辈的诞生。

他想提醒对方,若在此处引下雷劫,天雷之下,这座城池就如同纸糊的一般,一触即碎。

“我自然知晓。”她走到江应鹤面前,能感觉到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三道危险目光,她抬手扬过拂尘,继续道,“他是魔物,仙君依旧收容,为何我儿却配不上入你门下?贫道倒是想问一问前辈,他是邪修之事,前辈是否早已明悉?蓬莱是否也早已明悉?!”

江应鹤凝眸不语,能感觉到对方平静的表面上,沉淀着近乎绝望的气息。

“……仙门之首。”离月真人咬紧银牙,“徒有虚名罢了。”

洛城之上天色晦暗,月华被乌云掩盖,雷云翻滚。

江应鹤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高悬的雷劫也被随之引动,颇有几分不稳。

“离月,”江应鹤深吸一口气,“你一生自诩正道,就要置七十万无辜生灵于不顾?”

“我倒要反而问问前辈。”离月真人道,“你身为剑道之首,包庇魔物、培养邪修,将真正的正道栋梁拒之门外,又是为何?”

江应鹤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寻常修士渡劫,多会找一个清净之地闭关,即便雷劫翻滚七日,也不会累及他人。而像离月真人这般,从元神到洞虚的天雷劈下,还能勉强承下,若将他身上的洞虚境第三劫带累降下,此处……根本承受不住。

离月站立原地,向四周望去,目光停到了庙宇之上,道:“上面便是那个天魔之体,和你另一位弟子吧?让他们不要白费力气了,天道运行,就算是那位魔尊真有半步金仙之能,也救不了属于你的道。”

江应鹤没有猜错。

洛城之上翻滚聚集的雷云,不仅是离月真人的,更有他自己的。

按照预测的时日,被一同引动下来,本不该降临的第三劫提前而至。

江应鹤辞别兰若寺的原因,便是为了禅清住持身上的佛心考验,不敢在他身边渡劫。没想到竟然在此处……

就在离月话语未尽之刻,她的身躯骤然被一把银色长剑贯穿,穿过她道躯之后,再猛然回到秦钧手中。

这只恶灵眉宇阴翳,从庙宇之上落了下来,就在他想要靠近江应鹤时,却被一股含有冰雪之气的灵力扫向周围。

“天雷在即,不要过来。”

江应鹤看着眼前的仙人道体化为灰烬,叹了口气。

“你们……可否帮我撑起结界。”

他的话语平静如常,却让人五脏六腑都渗出丝丝寒意。

“师尊……”

“立结界。”

江应鹤打断他的话语。

就如同离月真人所说那般,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天劫,不得有旁人干预。

即便江应鹤态度坚决,但长夜犹不甘心,几乎有些急了,道:“立什么结界?你的命最重要,你管别人做什么?这次是,上次也是,你什么时候能……”

他想说,你什么时候能先考虑自己。若是他们三人协助,即便无法渡过,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就如同昔日江应鹤对秦钧做的那样。可每一次,师尊都只是让他们撑起结界,不要波及他人。

而他所顾惜的、在意的,却是像蝼蚁一般生存的微末人族,是百十年光阴便死,神魂消散无踪的脚下尘灰。

长夜从没有这么恼恨过一个人的善意。

但他却不曾想过,昔日江应鹤出手之时,秦钧不过是金丹渡劫,而眼下洛城之上的乌黑雷云,却是洞虚境的第三道天雷,足以震碎尘寰、淹没足下的脆弱泥土。

更能够捏碎那些如蝼蚁般的生命。

雷云已凝,无法再转变地点了。

长夜根本没有立结界的打算,他只想护住他眼前的师尊,可却被心上人的灵力层层阻挡,就在这僵持的几息之间,一道覆盖着魔气的结界从四周升起,正好包围这座新建的庙宇。

塑像粉碎,供台倒塌,只有几个孩子缩在结界之外、躲在庙宇的角落。

“李还寒!”

长夜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句,对上一双宛若鲜血的眼眸。

“你听他的?!你要他死吗?!”

或许是妖兽太过敏感,长夜比任何人都能感觉到江应鹤一丝一毫变化的情绪,他能窥知到师尊心中的不安,却更能感觉到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锐气。

毕竟是剑修,对于自己道途,总还要自己掌控的。

李还寒血眸幽然,静默如初,似乎并不打算回答长夜,目光却只是凝聚在江应鹤身上。

就在长夜这一句喊完之后,另一层弥漫着浓重鬼气的结界覆盖其上,将收束天劫的屏障再紧一层。

长夜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钧,手指捏出脆生生的骨骼响动。

这只恶灵同样什么都没有说,只在感受雷劫滚动时,语气沉如冰地说了一句。

“长夜,结界。”

长夜反手砸进桌案边,从桌子到地面都崩出裂缝,一片粉碎。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无法想象为了“不波及他人”而面临生命威胁的这种选择,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李还寒和秦钧竟然愿意接受他的想法。

他的喉咙里发出兽类的嘶哑低吼,砸地的手指泛出淤血。

长夜将漫到喉咙口的血腥气咽下去,尝试着去接受、去理解,克制住自己冲进去的念头。

……他费劲力气地说服自己,要听话。

那只沾血的手,覆盖在了结界上,最后一层结界泛着光芒铺过去,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壁垒。

于此同时,酝酿已久的雷云之下,一道紫色电光轰然而下,击穿本就残破的庙宇穹顶,带起一片剧烈得犹如爆炸的震响。

电光劈焦地面。

被强行引动的天雷,包含着离月真人启而未渡的余威,没入冰雪道体之内,震荡经脉。

江应鹤半跪在地面上,单手撑着忘尘剑,他的本命剑器发出剧烈的嗡然响动。

雷电劈裂开的伤口,流淌出鲜红腥甜的血液,慢慢地浸入地面。

又是一场暴雨。

这座崇尚仙风的城池,仿若在此夜歇了声息。

雷鸣滚滚。

血迹沿着手臂蔓延下来,沾湿他雪白的衣衫,一点一滴,如同枯死的红梅。

江应鹤咳了一声,撑着剑,慢慢地起身。

下一刻,雷云聚集之处,又是一道轰然而下的天劫,电光闪过天际,将沉夜掀起通天的一瞬雪白。

光华照见月亮。

就在轰鸣声巨震的下一刻,更多的血迹顺着损伤的脊背蔓延而下,浸入躯体。

疼么。

……好像也不是很疼。

江应鹤握着剑柄,见到从臂膀淌下的血迹滑过剑身,他计算着数量,想到蕴含大道叩问的后三道,又要如何渡过?

按理来说,他应当是习惯了渡劫。从踏上仙途的那一刻起,他便有此觉悟——即便再有天资,也会在未来的某一日上,遇到自己的艰难之处。

身死道消这四个字,从来也没有离他很远。

暴雨倾盆。

就在巨大的雨声之中,更多的电光划破天幕。

轰隆——

收束天劫的结界随之而震。

血迹一点一滴地,浸透地面。

他像是一块碎裂了的玉,沾着鲜红的血迹,又仿佛淬过冰的剑刃,散发出无可抵挡的、所向披靡的锋锐。

他自己便是一把磨砺淬炼而成的神兵。

第四道,第五道……

直至最后一道淬体紫雷盖顶而下,他手中撑持着的忘尘剑倏然震断,坚冰塑成的剑身折成两节,崩进瓦砾之中。

血迹从指尖滴落,也从剑尖上滴落。

还有三道叩问……

他一直坚定的道心,在电光的映照之下,几乎快要有被劈成两半的错觉。

轰隆——

随着暴雨雷鸣、电光交缠之中,天道的叩问如同洪钟一般,贯入脑海。

——为何踌躇不前?

为何?

他道心一如既往,从未踌躇不前。

江应鹤吐出一口鲜血,抬指抹去唇边的血迹。

自从他决定修行之日起,便一直行于途中,从未改变,何曾踌躇不前?

雷声卷过耳畔,庙宇碎裂,风声呼啸。

第八道天雷浩荡而至。

——为何踌躇不前?

为何?

他万事遵循本性,无愧于天地众生,何曾踌躇不前?

江应鹤几乎是在叩问之声入脑的下一瞬,便找到了答案,他从未偏移自己的方向,一直坚持着本心如故,分毫未改。

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雪白衣衫已被鲜血染红,雷霆贯入五脏六腑之中,连指尖都麻痹不堪,宛若碾碎了一身玉骨。

断剑犹自铮鸣。

江应鹤将手中的半截剑身插入地面,想要起身之时,最后一道天雷轰然而落,依旧是那个相同、而又不同的问题。

——为何踌躇不前?

为何……

一问道心,二问本心,第三问……

是问他的真心。

他被天道的叩问死死地压在地面上,眼前是四散的血迹和裂纹,脑海中难以抑制地浮现出身边人的面貌。

为何踌躇不前……

是为天下声名、为正邪难容,还是怕交心只一瞬,分魂融合之后,只是一场云烟幻梦?

他或许只是别人道途上的一句记载,辟世大能,应在天阙之上长生久视,而非与他纠缠……

他的真心。

一点一滴,何处不是真心……

江应鹤嗅到一股极重的血腥气,却又能感觉到这一声质问顺着脑海灌入灵台,几乎要叩碎他的神魂。

正当此刻,收束天雷的结界猛然一松,一个庞大无比的巨兽显出原型,冲入结界,遮挡住江应鹤的身形,将那些四处乱窜的电光雷劫挡在身下,遮盖住倾盆暴雨。

天犼将他包裹在怀中,可在神识的感知之中,即便没有了最后一道天雷的吞没侵蚀,钻入心魂中的大道叩问,也已然在不断地消磨他、损毁他。

下一瞬,巨大的天犼原型顷刻不见,红衣少年将江应鹤紧紧地抱进怀中,吻上了他沾血的唇瓣。

江应鹤面前是半张漆黑的面具,另一半则是长夜瑰丽美艳的脸庞,他舔咬着自己的唇,却在交吻之中,将一颗妖丹吐出,一分为二,送进江应鹤唇间。

……他疯了吗?

妖族内丹,如同修士的金丹、元婴一般,和第二生命本无差别,轻则境界倒退,重则化为原型……

但江应鹤没有力气挣扎,他的神魂在不断地消碎,只能被动承受着半颗妖丹进入神魂之中。

江应鹤用力收拢手指,攀住他的肩膀,低微道:“……没用的……”

为何踌躇不前……

他难以回答。

解不开、绕不过、逃不脱。

就在江应鹤意识迷蒙之时,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短暂的系统音,但他已无力去想,只能感觉到渺茫地虚空,感觉到溃散的神魂……

陨于天雷的神魂,都会自行度化成真灵,回归于天地。

或许他也将回归于一场雨中。

就在他的意识逐渐沉没之时,长夜被一只手狠狠拉开,另一股力量灌入其中,将江应鹤周身间溢散的神魂笼罩起来,重新凝结。

李还寒掌中的魔气翻滚沸腾,将四周的雷劫余波全部压下,随后立即收缩结界,将屏障归入师尊的身边,协助那股力量凝聚神魂。

“还愣着?”秦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哑得难以想象,“护持转世。”

这四个字,每一个都抽尽了心神和力气。

长夜空白的脑海随之猛然一震,才从堆积而起的绝望之中寻觅到一丝生机。

眼前的半颗妖丹融入神魂之中,慢慢地凝实,随后转入天道运行之中。

长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凝聚而起的神魂慢慢地脱离视线,失去踪影。

四周静寂,唯有连绵不绝的雨声。

过了小片刻,才听到长夜低微的、沙哑的嗓音。

“转世之人……会有记忆吗?”

“点醒之后,就能想起来。”秦钧道。

“什么时候……能再遇到……”

“……不知道。”

“那他、他还会喜欢我吗?”

“师尊喜欢过你吗?”

又安静了下来。

雨水冲刷血迹,而躯体早已消散。

长夜看着李还寒捡起断裂成两截的忘尘剑。

君心切玉刀,一举成两断。

长夜站起身,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进入了雨幕之中。

没有人阻拦他。

李还寒低着头擦干净手里的断剑,他的手不是很稳,力道用的很轻,但是因为手太不稳了,还是被残碎的忘尘剑划伤了手指。

血珠一点一滴地渗出来,与剑身上的融为一体。

李还寒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问道:“角落里那几个孩子……”

“没死。”

“……那就好。”

李还寒用布帛将碎剑包好,低着头道:“不然,他要怪我的。”

随着这句话落下,收束天劫的结界彻底消散,破庙之内,只剩下断壁残垣、满地血迹,与孩童抽噎的哭声。

————

今夜是洛城的花灯节。

过节前一天,半夜下了一场大雨,把城西的仙人庙宇都劈碎了,家家户户闭门关窗了半宿,才发觉雨停。本来担心影响花灯节的举行,可今夜,却是难得的明月朗空。

洛城像是完全没有被一场暴雨影响到。在很多人眼中,这只是一场雨罢了,最多是太过不巧,劈碎了一座仙庙。

然而再不巧,也仅止于此。洛城七十万百姓,四处皆安,无一人死伤。

长夜是从一座无人的小阁楼上醒来的。

他分裂内丹,境界跌落数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猫,在楼上暂时沉眠了一天一夜。

他恢复人形,坐在小楼上向下望,满城的花灯光亮,起起伏伏,灯影晃动。

商贩叫卖、游人如梭、满眼都是红尘。

万家灯火。

长夜趴在楼上看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懂得了师尊到底在守护着什么。

他闭上眼,又变回白色猫咪的样子,毛绒绒的尾巴转了过来,身上都是未干的雨水、泥灰、与斑斑的血迹。

小猫咪趴在夜风较小的地方,像是突然失去了豢养他的居所。

……我明明有听你的话。

求你……别抛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夜儿没有师尊了。

你要长大了。

突然被屏蔽,重新提交一下审核,不用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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