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不娶

景正卿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苏夫人这边只是开始而已。

“母亲,我要娶明媚为妻。”景正卿不疾不徐地道。

苏夫人反应过来,霍地起身:“你、再一遍!”

景正卿望着她:“母亲已经听清楚了。”

玉婉也跟着起身:“哥哥,你发疯了么?怎么竟忽然想……”

对玉婉来,自从明媚入府,不知不觉就当明媚是亲人了,玉姗入宫后,明媚位置,像是她亲生姐妹,因此她眼中,景正卿对明媚,自然也是跟自己一样,乃是兄长关系,忽然间听到这一句,真真受惊匪浅。

玉婉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继续下去,忽然之间愣了愣神。

玉婉忽然想起一些很细微场景细节来。

譬如明媚才来不久后,那一场酒醉。

她醉得不省人事,趴桌上睡着时候,朦朦胧胧之中看到明媚摇摇晃晃起身,显然也是醉了,喃喃地还不知念叨什么。

玉婉当时笑笑,只觉得好玩之极。

她眼睛半睁半闭,睫毛掩映,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一样。

正看明媚倒地上,她心想要不要过去扶她一把时候,却见有一道人影大步进来,先是看她一眼,而后竟是目不斜视地往明媚身边走了过去。

酒力发作,玉婉浑身不能动,却依稀看清楚那个人……是她二哥哥,景正卿。

奇怪是,她似乎看到景正卿将地上明媚抱了起来,而且还……仿佛亲吻她脸一样。

玉婉皱着眉看了会儿,酒力越发上涌,眼前所有都开始摇晃,模模糊糊中她想:果真是醉得厉害了,竟生出这些幻象来。

以至于后来她完全都不记得这件事。

此一刻,才乍然回想起来,原来那并非是梦,而是初真实。

另外还有那一次,腊八吃粥,他们雪地之中,景正盛跟她话,那边上景正卿背对着自己,跟明媚……

玉婉心怦然乱跳。

苏夫人凝视景正卿,问道:“你可知道你什么?”

景正卿回答:“母亲,孩儿想很清楚了。才敢来跟您,我很心仪明媚妹妹,母亲其实一早也知道,如今端王取消了婚约,妹妹无依无靠,而我又无婚约身,儿子思来想去许久,才肯前来向母亲开口,万请母亲成全。”

苏夫人见他神情果决,言语沉稳,她心头发凉,忍不住后退一步。

玉婉起身:“二哥哥,你真一直都……都喜欢明媚?为何我不知道?为何你还母亲一早就知道了?”

景正卿道:“婉妹,你可记得上回父亲打我事?其实不是为了明媚丫鬟,因为我对明媚早有那种心意,被明媚察觉,惹得明媚很不高兴……这事儿给老太太也知道了,父亲才狠狠地打了我。”

玉婉呆若木鸡:原来此中竟还有这样一件事,这样来,倒也可以解释,景睿不至于因为区区一个丫头而对景正卿大动干戈,如果是因为明媚,倒是很合情合理了。

但是景正卿这么,却还有另一方面原因:也算是向苏夫人跟玉婉清楚,这件事是他一个人主意,明媚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免得让苏夫人跟玉婉以为,是明媚勾引着他如何如何。

景正卿又道:“这几天峰儿又出了事,明媚伤心欲绝,我看着她样子,自己也难过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如趁着这个时候把心意跟母亲了……”

苏夫人呆立半晌,才道:“这怎么可以!”

景正卿反问道:“如何不可?”

苏夫人镇定了会儿,才开口道:“你不是不知,老太太心里,总要把明媚丫头许配一个极好极好人家,正好端王有意……这才遂了心愿,没想到又出了这件事,你何必又来添乱,再你,你婚事岂是儿戏?你也算是贵门子弟,好歹也要娶个门当户对,明媚丫头人物自是一流,只可惜……”

景正卿冷笑道:“只可惜家世不好么?当初嫌弃陆家欧家配不上咱们,结果遭了事,正要青眼相看,欧家却又看不上咱们了!后来来了个蓝尚书,便一门心思想婚配,没想到人家也思谋着高枝儿去,母亲,叫我,凡事不必想着十全十美,何况我们景家,并非一般人家,权势也自是有,但是朝局变幻不定,有时候翻船就翻船,又何必总想着盘根错节地锦上添花?只怕求荣却反而不得荣!”

苏夫人听了这几句话,脸色又白又黑:“你、你胡什么!”

景正卿道:“母亲容禀,儿子这是真心话,——只因为如我们家这样世家都是一样想法,想借着姻亲关系扩大势力,却不想到尾大不掉,因只想借助裙带关系保持荣华威势,如此不思长进,才纵容底下子弟生出纨绔心思,个个毫无斗志,毫无进取之心,但是对我来,我不稀罕我将来妻室是什么出身,就算是郡主公主,也不放眼里,横竖儿子自己有出息,懂上进,靠着自己双手成就一番事业,才是真本事!”

玉婉听了这一番话,浑身微微一震。

苏夫人皱着眉,心乱如麻:“你容易,但你出身贵族,也该知道人其中身不由己道理,难道家里头为了家族荣耀要为你做主安排,你却不从?你毕竟也是景家嫡子,逃不脱你身上责任。”

景正卿道:“责任?荣耀?起来,当初玉姗姐姐入宫,我就该劝住,不然,也不至于是现这个不上不下局面……当然了,无知多数人眼中,却依旧是荣耀之事,景家女儿宫里为贵妃呢!何等不可一世?却不知道里头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也只有姗姐姐自己知道。”

苏夫人语塞,颤声道:“住口!怎么这些大逆不道话!”

玉婉咬了咬唇,几分不安。

景正卿却又继续道:“又婉妹妹亲事,照儿子看,还是回绝了蓝家为妙!蓝家刚一上京,借着茂二哥名头跟我们相好,惹得咱们也一团儿热,后来,却虚晃一枪,如今蓝同樱许给了端王,却又叫蓝同柏来娶婉儿妹妹,若他们真有这个意思,早端王定了蓝同樱侧妃之前就该定下,为何要等蓝同樱事尘埃落定才来要婉儿妹妹?——此中当然有他们自己计较,或许是怕得罪了咱们,特意来笼络……总之,真真是两头都搭好不得罪!而婉儿妹妹不过是他们算计附加之物罢了!”

玉婉脸色微微发白,胸口起伏不定。

景正卿道:“我们家如今只看到蓝家显赫,自家却低落之中,故而人家一来求亲,就动了心意……真真当局者迷,还是清醒些细想罢了。”

苏夫人听到这里,怒道:“住口!你自己自己事也就罢了,竟也来婉儿事!难道你看来,沾着高门大户就没有好事?只有你明媚妹妹才是好人了?”

景正卿道:“明媚妹妹府里住了这许久,是什么脾性,认得她人都一清二楚,我自然也明白,我自来爱她,到现也是如此,端王定了她时候,倒也罢了,如今她无牵无挂,儿子一定要争这一争,句不孝话,若此生得不到明媚为妻,儿子宁肯终身不娶!”

苏夫人听到这里,倒退两步:“天啊……”捂着胸口,倒椅子上。

玉婉忙去扶住:“母亲!”又回头看景正卿:“哥哥,你别了……竟什么胡话都出来了,你把母亲气出个三长两短又怎么好?”

景正卿这才不言语,苏夫人慢慢喘息,隔了会儿,问道:“你来求娶明媚……这件事,明媚可知道?你对别人……可过?”

景正卿道:“这件事母亲是头一个知道,对明媚也不曾过,她还不知情。”

苏夫人目光闪烁,不再言语。

玉婉急忙道:“明媚那个性子……怎么会答应?二哥哥,你就不要痴人梦了……就算你爱她,她不愿意,也是枉然。”

景正卿却不慌不忙,道:“明媚是个听话,当初定给端王,她也自是什么也没有,全凭老太太跟长辈们做主,如今她亲人都无,无依无靠,还能什么?何况我以后自会对她极好,她自会知道我是好。”

玉婉听到这里,就不再什么。

苏夫人叹了口气,却骂道:“孽障,孽障,你好歹是大家子弟,为何把自己如此落魄可怜,只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你……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为我们着想,忽然之间冒出这个法来……”

景正卿道:“母亲先前也很疼爱明媚妹妹,如今端王取消婚约,此事已经成为京内笑谈,也没有什么人家等闲就敢来娶妹妹,难道就让妹妹一辈子耽误下去?合该是要成全我,母亲,求您答应,儿子也只这一个毕生心愿了。”

景正卿着,跪了两腿,伏身低头,地上磕了个头。

苏夫人听到重重地一声,心头一揪:“你起来!不许磕那头!”

玉婉也怕,忙过来扶住景正卿:“二哥哥,你也照料照料自己身子,你先前受刑一身伤,这才好多久!”

苏夫人听到这里,又疼又气,便捶胸顿足,流下泪来:“天啊,这叫我……”

景正卿仍跪地上:“我要话,都跟母亲了,母亲也自知道,我是个言出必践人,我头一个来找母亲,也知道知子莫若母,母亲是疼儿子……也是想让母亲站我这边意思。”

苏夫人听了这几句,泪落得急:“你既然知道我是疼你,为什么偏这些伤人心话?”

景正卿道:“别事,一千宗一万宗,都听母亲,但是明媚,我是要定了,我只求这一件。求母亲就成全了我,让我娶一个自己心爱人。”

苏夫人无法服景正卿,也无心再玉婉事,沉默许久终于挥挥手:“你们先出去,且让我清静会儿。”

玉婉起身,景正卿也缓缓起身,苏夫人又道:“此事先不要跟别人!”

景正卿却又道:“求母亲万万站孩儿这边,也地跟父亲商议……若是让我去跟父亲,也是使得,只不过孩儿想先让母亲知道。”

苏夫人身子一颤,微微看向他:“我自会跟你父亲商议先,你……去吧。”

玉婉跟景正卿两个出来,玉婉转头看他:“二哥哥,你真……对明媚动了那样心?”

景正卿道:“我一向喜欢她,只是她素来不爱我罢了。如今得了机会,我自要抓住。”

玉婉叹道:“只怕不容易,母亲素来疼你,如今都很是为难,父亲那边可想而知,还有祖母……”

景正卿道:“纵千万人吾往矣,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家里人不答应,我宁肯带着明媚出去。”

玉婉张口结舌:“你真疯了!这样话也出来!”

景正卿道:“你瞧妹妹如今那样,若不换个地方好好养养,又怎么成?”

玉婉盯着景正卿,像是头一次认得了这位二哥。

景正卿见她呆呆地,便笑道:“行了,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做则已,如今要做了,便势必要成。”

玉婉无法,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不懂你们了,罢了,我也管不了,也不管。”

景正卿笑了笑,又道:“对了,蓝家事,母亲问你?你答应了?”

玉婉皱眉:“我、我也不知道……本来……自然是想听父母做主。”

景正卿正色道:“你且好好地想想吧,终身之事,不可儿戏。”

玉婉呆了呆,问道:“二哥哥,你方才姗姐姐……莫非姗姐姐宫里……不好么?她都有了身孕了,又深受皇恩,何等……”

“你当那是个什么好地方?只有进去了才知道……”景正卿负手冷笑,“那不过是外头风光罢了!姗姐姐是有苦不能,故而我……你别等到了她那一地步时候才后悔。”

玉婉叹息,也很心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景正卿看她一眼:“不如你先拖着,我叫人再仔细打听打听蓝同柏为人……”

玉婉了头,道:“那也好,就有劳二哥哥了,对了,你行事……可要心,你去母亲那了,估计很府里都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波澜呢。”

景正卿道:“行,我知道了。”

两人分别,玉婉缓缓走了几步,本是想去看明媚,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自己回屋去了。

这几日明媚如时吃药,吃饭,身子缓缓恢复,已经能院子里走动。这天,明媚便道:“我想出去,玉葫陪我走走。”

玉葫忙取了披风,便陪着她出了院子。

两人沿着廊下往前走,走了会儿,玉葫觉得不妥当,见前头仿佛要到了卫峰出事湖畔了,玉葫便有心想拐过去,免得给明媚看到,触景伤情。

谁知明媚道:“前头就是那湖了么?陪我过去看看。”

玉葫打了个哆嗦:“姑娘,还是别……”

明媚道:“看一看,也没什么。”玉葫只好硬着头皮,陪着明媚一块儿往那边去。

这一片湖,因湖畔有绿柳依依,边沿也曾种植各种花草,因此不像是对面一样有栏杆护着,此刻冬日将近,地上有些细细地草芽冒出来,柳条儿却依旧是铁灰色。

其实湖边距离旁边路有段距离,也不知卫峰是怎么失足掉进去。

明媚放慢步子,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过那栏杆边上,渐渐地把这一侧湖畔都走遍了。

抬眸望着那一池碧绿,明媚淡淡道:“累了,让我坐会儿。”

玉葫道:“姑娘,这儿石头凉,还是别坐了。”

明媚置若罔闻,自顾自拉了拉披风,便坐那石头上。

玉葫忙虚扶着她,心里忐忑。

明媚却转头看着那水,看那风吹水波涌动,一阵阵扑面地凉,明媚心中不由便想:“峰儿落入水中,必然是极为惊慌,水那么冷,他一定是怕极了,可是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人相救……”

明媚也有过落入冰河经验,一瞬心悸,就仿佛落水不是峰儿,而是自己,那种无助地感觉无比真切而强烈。

刹那眼角泪儿沁出,明媚脸色越发雪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玉葫忙道:“姑娘,这儿风大,咱们回去吧。”

明媚才要回答,目光一闪,忽地看到前边不远,有个人影出现,正也眺望这一片湖。

明媚一怔,眯起眼睛看了看,问:“那不是辉三爷吗?”

玉葫转头:“果然是……”

明媚起身,一拉披风,往前走去,双腿坐了会儿,有些凉凉地发麻,眼前也阵阵发黑,玉葫忙将她扶住。

两人沿着湖畔往前走,那边景正辉望着湖面,仿佛出神,忽然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看到明媚跟玉葫,当下居然倒退了一步,是个要拔腿跑掉姿势。

明媚一看,扶着玉葫手一紧,面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出声招呼:“原来是辉三爷……”

景正辉本欲走开,见明媚含笑招呼,不由地便住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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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萌物们,谢谢!!

继续去修和谐……二爷这块牌子挂真坚挺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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