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和陶沙下了楼,看见詹濛濛坐在前排座位上,满脸乌云。

林妲问:“濛濛,今天玩得好吗?”

詹濛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哦,好得很!”

赛蒙开玩笑说:“快别惹这个炸药桶了,当心把你们都炸飞。”

“怎么回事?”

“等她回家再告诉你,免得把我的车炸飞了。”

陶沙没上车,说要等假期完了才回去。

林妲也不想走,但赛蒙和詹濛濛都力劝她,她只好回去。

到了林妲家楼下,赛蒙叮嘱说:“林妲,我把濛濛交给你了,盯紧点,可别让她寻了短见。”

刚进楼道,林妲就迫不及待地问:“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詹濛濛垂头丧气地说:“别提了,上了大当!”

“怎么了?”

“赛蒙带我去见的是那个退休的八级干部!”

“退休的八级干部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难道你想见退休的八级干部?”

“不管他是几级干部,只要是你喜欢的人的爸爸就行嘛,爱情嘛,主要还是看对方本人。”

詹濛濛有气无力地说:“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嘛。”

两人来到家门前,林妲掏钥匙开门,詹濛濛边喘气边发牢骚:“早知道是见这个退了休的八级干部,我还不如留下来陪你,也免得你跑那个贫民窟去,至少还能救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我一命?我有什么好救的?”

“我们进去说吧,这一块住的都是又穷又酸的小资,要是他们听见我说的话,向你妈打个小报告,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你妈对我这么好,我打心眼里感谢你妈妈,绝不能让她觉得我把她女儿带坏了。”

两人进了屋,关上门,詹濛濛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跑得累死了,却只见了个八级干部,白白惹了一肚子气!”

“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你别看那个老家伙头发都白了,还挺有心计呢,赛蒙肯定是得了他爸的遗传,也是狡猾得像只狐狸!”

“赛蒙怎么狡猾了?”

“他还不狡猾吗?明明不是蓝少东,他却不声明一下,就那么看着我上当受骗。”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蓝少东?”

“我问他爹了。唉,也怪我脑残,太好骗了,看到那个小册子上印的是CIO蓝少东致祝酒词,然后看到赛蒙上去致了祝酒词,就以为他是‘神州’的CIO。”

“但他的确是‘神州’的CIO啊!他不是一直在那上班吗?”

“他是在那上班,也的确是‘神州’的CIO,但他不是小册子上写的蓝少东那个CIO。难道我感兴趣的就是一个区区CIO?那到哪里找不到几个?唉,其实我早应该察觉到了,因为他办公室门上的牌子写的就是‘邓蒙’,而不是‘蓝少东’!”

“这个你怎么问的?难道直接问老爷子‘赛蒙是不是你儿子’?”

詹濛濛不屑地一笑:“我哪会那么傻呢?我是旁敲侧击地问的,先跟他聊聊赛蒙,夸他儿子多么聪明,多么能干。”

“那他肯定很高兴。”

“当然很高兴,但他老人家肯定也是听惯了这种恭维的,所以恬不知耻地说:‘我们家蒙蒙从小就聪明能干,干什么,成什么。’”

林妲想到赛蒙炒股的事,也许八级干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炒股炒亏了吧?

詹濛濛说:“然后我就提到‘神州’,说‘很多人都认为赛蒙能做到CIO,是靠了你的关系,但我不同意,我觉得他是靠他自己的能力’。”

“他怎么说呢?”

“他?哼,又是恬不知耻,说‘当然是靠了我的关系,中国这种地方,你没一点关系网还行?就算你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人家不用你,还是不用你’。”

“他的‘关系’就是蓝总吧?”

“嗯,他说他和‘神州’的蓝向东很熟,在农村插队落户时就认识了,后来又都招工回到A市,进了同一个厂,蓝向东结婚他还去喝过喜酒。”

“后来呢?”

“后来蓝向东就因祸得福了,因为老婆看不起他跟他离婚了,所以他发誓要混出个人样来。恢复高考之后,他快三十的人了,也跑去参加高考,还硬是给他考上了。”

“那他老婆是不是后悔了?”

詹濛濛鄙夷地说:“后悔个屁啊!人家老公也考上大学了。”

“哇,他老婆再嫁了他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但蓝向东不这么想啊,他想的是:你老公考上了大学,我和他比就不占什么优势了,但我可以在别的方面超过他,他毕业了找个铁饭碗端一辈子,我就辞了职去闯荡,他现在有老婆有孩子,不敢下海经商,我现在单身一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干发了是我的造化,干亏了也不怕连累了谁。”

“呵呵,这可真是背水一战啊!”

詹濛濛感叹说:“所以说人哪,不被逼到一定的地步,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嘛。蓝向东也是吃了很多苦的,听说有时穷得连饭都没得吃,娶老婆更是没影的事。”

“那他后来怎么发达的呢?”

“具体怎么发达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八级干部没说,他只在那里罗罗唆唆讲他当年是怎么帮助蓝向东的,不仅利用手里的权力在生意上帮助蓝,还经常请蓝到家里来吃饭。听他那个意思,如果不是利用他的职位和关系网,蓝向东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

林妲猜测道:“所以蓝向东发达之后,就想着报答八级干部?”

“嗯,赛蒙回国后的工作和升职都是蓝总安排的。我觉得蓝总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很对得起他们邓家了。但你猜八级干部怎么想?”

她又猜测道:“不知道感恩?”

“感什么恩呀!人家根本就不觉得这是恩,而觉得这是应该的,我当初帮过你的,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对我有求必应,稍有一点不应的地方,我就把你骂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且八级干部还非常不服气蓝向东,说蓝是个书呆子,根本没有生意头脑,如果不是他一路提供锦囊妙计,蓝向东早就穷愁潦倒,沦为打工一族了。”

“那他还有什么不服气蓝向东的?”

“他这么说的,”詹濛濛学说道,“我要不是被家庭拖累,早就跟蓝向东一样下海了,现在少说也是某个集团的CEO了。蓝向东做的那些生意,我又不是不会做,我在市里更有关系网,而蓝向东还要靠我帮他。结果我混到退休也只是个八级干部,而他已经腰缠万贯了。早知道如此,我也应该辞职下海的。”

“他知道不知道真正的蓝少东在哪里?”

“他说蓝少东代表‘神州’常驻美国,家室也在那边,不愿意回来,所以让赛蒙顶替做了CIO。”

“听上去好像还是那么回事。”

詹濛濛说:“后来我问赛蒙,他不正面回答,只问我如果他不是蓝少东,我是不是就不泡他了。”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要做出不离不弃的样子。”

“他相信了吗?”

“他?就会嘿嘿笑,不知道在乐个什么。”

林妲分析说:“我觉得他是故意用这个八级干部来考验你的。”

“为什么?”

“因为闷闷说过赛蒙有两个爸爸,一个就是八级干部,另一个是蓝总。”

“真的?他这么说的?”

林妲把那天和陶沙在厨房的对话学说了一遍,詹濛濛嚷道:“哇,闷闷说的?肯定没错!他这个人是不怎么撒谎的。天啦,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你知道这多危险吗?如果我是个急性子,这就是一条人命啊!”

“我听你说国庆节就要去见蓝总了,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呢。”

“我到哪里去知道啊?以后你一定要记得随时向我汇报闷闷的言行,赛蒙是个老狐狸,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难搞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闷闷不同,他是个老实人,如果他不想说的事,他会死咬着口不吭声,但是不会撒谎。既然他说蓝总是赛蒙的爸爸,那就肯定是!”

“但是赛蒙——”

她还没说完,詹濛濛就斩钉截铁地说:“这肯定是赛蒙想出来考验我的,可能他想在敲定关系之前,彻底考察一下我的人品,毕竟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你真不该那么气冲冲的。”

“我气冲冲是因为他总是虚虚实实,不说老实话。”

“我就怕他误以为你是嫌贫爱富。”

詹濛濛生气地说:“你说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明明就是嫌贫爱富,还得时时刻刻戴个面具,装出一副不嫌贫爱富的样子,累不累呀我?赛蒙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搞个八级干部来考验我,烦都烦死了。”

“既然烦死,干脆不理他算了。”

“那我多亏呀!陪上了时间陪上了人,到最后什么都没落下?不行,我怎么也得再坚持一段时间,至少得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蓝少东,如果不是,就要通过他弄清谁是蓝少东,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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