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不想亲美人恩。

他怕美人恩死。

所幸大小姐道:“我想, 这草是有灵性的仙株, 便要循序渐进,不可冒进。”

“也对。”贵客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罢, 贵客道:“戊七, 你先带两位姑娘去歇息。”

黑衣人之一道:“是。”

这位贵客虽然穿一身黑,遮遮掩掩, 声音又嘶哑难听,不像善类, 但似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戊七便带他们去了后面的一辆宽敞马车。

马车中设着宽大的卧榻,卧榻中央是一张小玉桌。

林疏立刻将美人恩放在玉桌上,避免和它更多接触。

他刚想问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就见戊七也进了车厢,抱剑立在一旁, 俨然是要监视他们。

车壁上点着灯烛,更衬得美人恩鹿角一样的枝条晶莹剔透, 熠熠生辉。

这小植株只有两根手指头大小,却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灵力在。

林疏现在只希望它能好好活着。

“夜深了。”大小姐道:“疏妹, 你我宽衣睡下吧。”

说着,不易察觉地朝林疏使了个眼色。

林疏意会, 知道大小姐这是要支开戊七。

——他们现在可是戊七主人的美人, 宽衣睡觉若是被护卫看着,毕竟不大好看。

果然, 戊七默默转身离开了车厢内。

凌凤箫立刻落下一道隔音的结界。

林疏刚想说美人恩的性命堪忧, 就听大小姐语速极快道:“贵客不是寻常人。”

林疏:“自然。”

不是谁家里都有印钞机,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四百万两黄金的。

凌凤箫道:“方才的护卫叫戊七,是图龙卫的起名方式。”

“图龙卫?”林疏很是讶异,“是南夏的人?”

“并不,皇室近卫名为图龙卫,是大夏朝的传统,南北夏都在用。”

贵客是北夏皇室之人?

林疏立刻想,大小姐是南夏的长公主,贵客若也是北夏皇室之人,那也着实有趣。

不,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件事情。

他道:“美人恩——”

话音未落,车门发出响动,林疏立刻闭嘴,凌凤箫撤下结界。

来者是贵客。

“夙夜奔驰,我亦劳累。只有这辆马车设了卧榻,两位姑娘想必不介意我借宿一晚。”贵客道。

这话说得很是有礼。

就见凌凤箫的演技立刻飙升,流波美目眼波一转,道:“贵客,您是要......”

“美人不必多虑。”贵客的声音很轻。

说着,贵客脱下身上披着的黑斗篷,然后取下面具。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长相俊秀,一双桃花眼,穿着紫色的衣袍,神态从容,眉眼间有那么一丝丝的浪荡邪气。

“我名萧瑄,”贵客的声音也变回了正常的男声,道,“如今已入北夏境内,不必再遮掩身份。”

凌凤箫道:“见过殿下。”

林疏也跟着道:“见过殿下。”

萧,南夏国姓。

而南夏北夏曾经是一家。

所以可以推测出,萧,也是北夏国姓。

萧瑄笑了一下,道:“我听夜市主管说,两位美人来历颇有些曲折。”

凌凤箫道:“流落南夏数年,幸而今日见到殿下,得以返乡。”

萧瑄问:“你们家在何方?”

凌凤箫道:“哈奢。”

“正巧,我要去哈奢王都天照会,待美人恩开花结果,两位姑娘即可回家。”

凌凤箫:“多谢殿下。”

直到这时,林疏才明白了凌凤箫的用心。

在黑市边缘,那几位壮汉兄弟问他们家在何处。

凌凤箫道,在哈赤城。

哈赤与哈奢,发音颇为相似。

于是,凌凤箫杜撰出一个“哈赤”来试探这几人。

若他们说没听过哈赤的名字,便有可能是好人,而凌凤箫也可以改口说,是哈奢,你们听错。

若他们表现出对“哈赤”这地方了如指掌,那就绝对不怀好意了。

而现在,遇到了北夏的皇子殿下,自然要说“哈奢”这个正经名字。

不仅如此,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哈奢城还是北夏的王都。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林疏回过神来,听见凌凤箫道:“殿下。”

萧瑄:“嗯?”

“这草好漂亮,”凌凤箫看着美人恩,问:“它可以做什么?”

“非是草,而是灵株,”萧瑄挑挑眉,道,“此株最后会结出果实,名为‘月下美人’,内蕴非凡灵气。”

凌凤箫问:“果实可以做什么?”

萧瑄自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右手抚摩着刀柄:“世人皆知兽类可修成精怪,能够化作人形,却不知兵器亦能如此。神兵有灵,若得‘月下美人’点化,可化出形体,如剑灵、刀灵。‘美人恩’被怎样的美人照料,器灵便会长得与她相似。”

凌凤箫若有所思道:“多谢殿下解惑。”

“我原是为秘籍而来,却见到这样的奇物,便顺手买下,打算与秘籍一同献给大巫,也因此买下两位姑娘。”萧瑄说着,解下外袍,笑道:“仅有这一辆马车可以睡人,我今夜便与这‘美人恩’一起,沾一沾两位美人身上的灵气。”

林疏看他的样子,是想睡在自己和凌凤箫中间,左拥右抱,想必非常快活。

但是,自己却并不是温香软玉。

大小姐搂住他肩膀,对萧瑄道:“殿下,我妹妹脑袋有点问题,夜间常惊惧,我得和她睡在一起。”

萧瑄挑挑眉,看了看林疏。

林疏放空双眼,作神经衰弱状。

“你们在南夏这些年,想必吃了许多苦。”萧瑄理解地点点头:“既如此,我便睡另一边。”

——这人长得有点轻佻,却也算一个正人君子。

凌凤箫道:“多谢殿下。”

“在下是守礼之人,外面亦有护卫看守,两位美人可以高枕无忧。”萧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过,若是日后找不到好去处,在下亦可以接纳。”

现在就不怎么正人君子了。

看来,天下的乌鸦,仍是自己最白。

——他们便睡下了。

为了营造“我妹妹不能离开我”的假象,林疏还是被大小姐抱着睡的。

萧瑄看着林疏被凌凤箫装进被子里,再轻轻抱住,饶有兴趣道:“真好。”

林疏:“?”

他觉得萧瑄的笑容有点变态。

凌凤箫吹灭蜡烛,马车陷入黑暗。

但闻马蹄踏踏,向北一路行去。

林疏嗅着大小姐身上淡淡的香气,居然很快觉得困了。

——这些天来和大小姐抱来抱去,几乎已经习惯了,换到上辈子,他是打死都不会信,自己会在和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还能睡着的。

他借着月光看了看凌凤箫。

凌凤箫亲亲他的额角,右手搭在他的腰上,轻声道:“睡吧。”

不知怎么,林疏觉得凌凤箫的笑容也有点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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