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立刻道:“有个妹妹?莫非便是那画舫上见过的丫头?”

霍危楼凝眸,“极有可能,底下人查问其街邻,都说韩麒这个妹妹有些古怪,平日里不出门,但是却会帮韩麒做些跑腿的活计。问他妹妹长相,其他人也说他妹妹生的十分寻常,人亦十分内敛,平日里偶尔碰见,她也是快步走过,连对视都极少,因此街坊四邻也说不上来她长的如何,连她名字都不知,只说她身量不高不矮,只是力气颇大。”

薄若幽有些不解,霍危楼道:“他们住的地方鱼龙混杂,他妹妹曾被几个地痞欺负过,可谁料他妹妹性子刚烈,亦不娇弱,竟打伤了其中一人,那几人未欺负的了她,还被她震慑,自此极少上门找他们麻烦。”

这倒令薄若幽有些意外,可想韩麒兄妹出身不高,贫苦人家的女子做惯了粗活,有些力气也是寻常,霍危楼又道:“这韩麒便是楚州人。”

薄若幽想到了那句写楚州的思乡之诗,只觉前后都串联上了,“韩麒何时跑的?如今可还能拿的住?”

霍危楼便道:“邻居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今天早上,他妹妹却是好几日都未曾见到了,他们非京城本地人,多半是想逃出城去,这几日之内,必定会尝试出城,已经在几处城门设了卡。”

薄若幽明白过来,“多半是得知那酒铺被抄,要么便是知道陆闻鹤被拿住,察觉自己要露陷了。”说着话,薄若幽掀开帘络朝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车正朝着城南而去,“这是要去韩麒家中?”

霍危楼颔首,“他家里都搜遍了,却未找到从她们身上剥下来的人皮,还有凶器,发现了些许刀具,却不确定。”

凶手从几位姑娘身上剥下皮肉,多半不止是为了泄愤,好似那喜好收集被谋害者头发的凶手一般,此番作案之人多半会将死者的人皮藏在某处,只是绣衣使搜了半晌也未搜到,而薄若幽对此道必定比绣衣使们更为擅长。

马车一路往城南而去,路过永定坊,再往南过了两处坊市,径直入了一片门户低矮的破旧民坊,此处民坊原先没个名字,期间只有一条勉强过马车,名叫葫芦街的主道,因此附近人又将此处叫葫芦坊,坊内多为贫苦百姓和做粗活的贱民所住,马车一路行来,阵仗惊的沿街门户尽开,看出来者非富即贵,一双双眼睛便都只敢落在门窗之后探看。

等到了韩麒住的地方,薄若幽和霍危楼下了马车。

相比别处简陋的排房,韩麒住的是个一进的小院,此刻绣衣使守在门口,从大开的门看进去,院内几乎一览无余,庭院并无任何装饰,三间上房亦是朱漆斑驳,薄若幽跟着霍危楼进了院子,径直入上房,进门便看到了屋内堆着的成堆的雪白宣纸。

屋内布置简单,左右各有寝处,左侧将卧房和暖阁打通,一道屏风隔住床榻,外面便是一间极大的书房,两张书案一南一北放着,简陋的书架之上除了书册话本,大都是一卷一卷的画卷,架子上还有玉石印章,连带着装裱画卷的绫绢棉纸。

而靠近西窗的方向,放着几张极大的挣板,挣板之下的竹篓里,棕刷排笔裁纸刀皆有,薄若幽不由上前探看,仔细一翻,剪刀、锥针、砑石、蜡纸装了一箩筐,薄若幽看了片刻,将裁纸刀拿了出来,裁纸刀有两把,一把大的可裁纸摞,一把小的则可做些精细修边,薄若幽看了看刃口,眉头不由一皱。

霍危楼走上前来,“如何?”

薄若幽道:“这把小的裁纸刀,足以剥皮。”

霍危楼便命绣衣使收走,薄若幽又去看架子上的玉石印章等,她扫视了一圈屋子,“这韩麒竟是个能手,似乎什么都会。”

霍危楼颔首,“作画写诗文,裱画刻印皆可。”

薄若幽脑海中忽而闪出一道影子,可她不觉会有这般巧合,便未曾提起,只仔细看过每一处,又见另一处墙边瓷盆里放着许多颜料,她抬手将瓷盆边有些发干的颜料拈了拈,忽而觉得此物和在许晚淑指甲里发现的有些相似。

再抬眸时,薄若幽看到了架子上放着的许多玉石印章,玉石都十分劣品,薄若幽捡了几个印章看了看,皆是前朝大家的字款,这韩麒刻印竟也有些奇才,薄若幽虽不精于此道,可一个人能将这般多款制的印章刻的栩栩如生,便已是十分不易。

一旁还有两块玉料放着,想来是为之后所备。

薄若幽打眼看去,似乎觉得缺了什么,却又因为不精此道,一时没想明白,这时,她注意到了几幅放在架子最高处的画。

这些画看起来画了有些日子,被卷好用细麻绳绑着,一气儿堆委在上面,她便踮脚去拿,然而那架子到底太高,她便是踮脚也难碰到,就在她作难之时,一道热息忽然从她背上靠了过来,紧接着,一只手越过她头顶,一把将最上面的画卷取了下来。

薄若幽下意识转身——

这一转身,便见霍危楼站在她极近之地,她整个人被他笼在他胸口和书架之间,方寸之间尽是他之气息,而他人好似山岳一般遮天蔽日,凤眸幽深的望她一眼,先去拂画卷上落下的灰,将灰拂尽了,方才递给她。

薄若幽心头极快的跳了一下,一边接过画卷,一边想她对程蕴之说的其实不对,霍危楼虽是不懂怜香惜玉,可他自有他的温柔,只是这温柔藏在他冷硬外表之下,寻常离得远的人,是难以窥见的,她侧过身去避开霍危楼的声息,未去看画,反而将绑着画卷的细绳解了下来。

若是要卖出去的画是不可能用这等细麻绳绑着的,要么是绫罗要么绸娟,若用此绳,实在少了风雅,可韩麒家贫,家里无用的卖不出的画,皆是用此等细绳捆绑。

薄若幽用力的拉了拉,此绳看着虽细,却极有韧性,且表面粗糙正好附和验尸之时两个遇害者勒沟表面的出血破损,她断然道:“侯爷,此绳可为凶器,只是不知这绳子是否是书生们常在用的——”

霍危楼道:“另外二人家中也都搜过,还会带回去查问,此物可当疑证。”

薄若幽此前便说过凶手两次杀人用的绳索皆是相似,多半是他身边趁手之物,或许与其行当有关,如今当真应了此话,霍危楼令绣衣使将绳索收走,而薄若幽又去寻那始终不见影子的人皮,可看了一圈,仍然不见哪里可以藏人皮的。

转来转去的,便多将架子上的话本集子看了两眼,她恍惚间想起画舫上的掌柜所言,不由将架子上的话本拿来翻看,陆闻鹤那处发现的话本,多有艳词,可如今手上捧着的,却只是些寻常本子,且大都是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辞藻精妙华丽,韩麒抄写的也十分工整好看,若是世家小姐,必定喜好此等话本。

薄若幽眼底微亮,“侯爷——”

霍危楼看了过来,薄若幽举着话本道:“民女记得画舫掌柜说过,说凌霄诗社去行社日之时,常会准备些玩乐之物,除了琴棋飞花令玉牌之外,还有许多话本,民女猜,若当日船上之人当真是韩麒的妹妹,她是否是去送话本的?”

霍危楼倒未发觉此间细节,略一定神便道:“只需令掌柜的将送去的话本找出来,对一对字迹便可,上画舫的女子必定对画舫有些了解。”

霍危楼言毕便出门吩咐,薄若幽心底一定,又去看靠近书房的内室,那床榻两侧挂着男子衣物一看便是韩麒寝处,此处已经被绣衣使搜尽,她囫囵看过,又到了另一侧卧房。

进了屋门,便可见女子胭脂钗环等物摆在妆台之上,自是韩麒妹妹的寝处,薄若幽走上前去翻看,发觉胭脂皆是上品,留在床榻柜阁中的裙裳衣料虽是朴素,可颜色多为明艳。

一丝古怪滑过了薄若幽心头。

她继续在这一方小屋内探看,等将每一处都看完,薄若幽惊讶的发现了一件更怪异之事,韩麒妹妹的衣裳不少,看得出是个喜好装扮的姑娘,可古怪的是,她外裳极多,却并无女子贴身小衣,她亦未瞧见女子月事来时所用之物。

这是韩麒兄妹住了几年的院子,此处更是她日常起居之处,她自己是女子,实在太了解女子寝处皆有些私密之物不好示人,可韩麒妹妹此处却没有。

她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屋子里并不显凌乱,相反,好似主人刚刚离开,片刻便要归来一般,而屋内家具器物虽并不奢靡富贵,可光看韩麒妹妹用的胭脂水粉便看得出,韩麒对这个妹妹是极宠的,因此,要说离开之时,将这些私密之物都带走,好做逃生路上用,也不至于全都带走了,毕竟衣裳大都还在。

薄若幽秀眉微皱起来,只觉有哪一处被她遗漏了。

霍危楼回屋见她愣在此处,便走了进来,“怎地了?”

薄若幽回神,低声道:“没什么,就是……就是韩麒妹妹此处,未发现女子私密之物。”

霍危楼并不知女子私密之物指的是什么,可听起来似乎也不奇怪,便也没问,薄若幽只觉解释此事颇有些不自在,便又往外间来。

韩麒这院子本就不大,除却上房,左右两侧一为厨房,另一侧为杂物房,杂物房内也多是案板晾架等裱画之物,薄若幽在韩麒妹妹闺房无所获,可当她从杂物房走出来之时,仍然无所得,见霍危楼站在廊檐之下打量着院子,她上前疑道:“只怕他们将人皮带走了。”

霍危楼眸色微寒,“屋内财务几乎都被带走,不过看得出走的很匆忙,书画皆未收整。”

人未见踪影,亦未找到人皮,只见了几样疑似凶器的刀绳,霍危楼有些不快,就在此时,天上又一道闷雷炸响,一道白练当空劈下,随着忽起的狂风,倾盆大雨亦在此时落了下来,噼啪的雨点豆子般大小,密集的打在人身上,薄若幽只觉顷刻间衣裳便湿了一层。

霍危楼道:“不必再搜了,先回府,上马车去——”

薄若幽点点头,连忙朝马车奔去,上了马车,身上已是沾了一层水汽,霍危楼吩咐了绣衣使们几句,留下二人看守防止韩麒兄妹回来,自己带着其他人离开。

上了马车,霍危楼墨发也沾了湿气,可马车刚驶出此处巷弄,一骑快马忽而冒雨而来。

“侯爷,韩麒捉住了!在南门捉住的。”

南门距离此处不算太远,霍危楼当即令马车改道直往南门而去,霍危楼又问那绣衣使,“只有他一人?”

绣衣使应是,“只他一人,他是想出城,却被我们查问出来了,问他妹妹在何处,他不曾开口。”

霍危楼剑眉紧皱。

马车冒雨前行,绣衣使们亦淋在雨中,忽而落下的大雨使得街市上空无一人,可四处屋檐之下躲雨之人却极多,马车飞快的驰过长街,溅起的泥水飞扬四散,等转过两条长街上了御道,很快,京城南门便遥遥在望。

绣衣使在南门稽查,九城巡防营的人也不敢怠慢,等马车在南门停下之时,巡防营的将领已亲自打了伞上来迎接,霍危楼对薄若幽道:“你在马车上待着。”

薄若幽点了点头应下,霍危楼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雨势太大,薄若幽只敢将车帘掀开一半去看,只见南门内的巡防营棚户之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被看押着站在一角,不远处的桌案上放着他的包袱,隔着厚重的雨幕,薄若幽一眼看清了他的样貌,她秀眉扬起,万万没想到当真是那日在翰墨书画馆看到的年轻公子。

原来那人便是韩麒。

恍惚间,薄若幽想起那掌柜曾说过他有一个妹妹……

薄若幽暗怪自己后知后觉,可看他一人落拓站在棚户里,总觉得有些不真切,她见过此人的画作,还买过他抄写的陆闻鹤诗文集子,他画工非凡,诗文更是博采众长,便是他害了许晚淑三人?

薄若幽盯着韩麒看,远处的韩麒本在看忽然出现的霍危楼,可这时仿佛有感应一般的朝马车方向看来,他隔着雨幕与薄若幽对视了一眼,神色竟是平静的。

薄若幽只觉怪异,他孑然一身,如今被拿住,亦是此等镇定神色,那他妹妹呢?

薄若幽忍不住去看周围,城门之下有许多人要出城,可因为忽降大雨,此刻都躲在远处屋檐之下,而主道两侧本有许多酒肆楼舍,因城门前的动静,此刻楼中主客皆站在门窗处远远看着这边,薄若幽目光遥遥望过去,实在看不出个什么。

已至棚户下的霍危楼也在看周围,韩麒被绣衣使推搡着跪在地上,人显得狼狈,可他面上却是一片沉静镇定,丝毫不因被拿住而慌乱,霍危楼看了他一眼,“你妹妹叫什么?如今人在何处?”

韩麒垂着脑袋,“妹妹名唤韩笙,三日之前,陆公子被请入侯府之时,小人便托付乡亲将妹妹带回楚州了。”

霍危楼凤眸寒峻,“这般说你是认罪了?”

韩麒仍旧低垂着脑袋,“小人认罪。”

霍危楼面上也不见意外之色,他又沉沉的盯了韩麒片刻,转而问今日在南门当值的巡防营将领,“今日可有独身年轻女子出城?”

那将领忙道:“有的,还有不少,不过并无异样。”

霍危楼当然不会信了韩麒的话,他目光再度扫过周遭,不知怎地,他有种强烈的直觉,韩麒这个妹妹并未离开京城。

片刻,霍危楼吩咐道:“从此刻起,但凡独身女子出城,皆要严密排查。”说着霍危楼回头一看,见韩麒仍然佝偻着背脊,不由让他心底一沉,韩麒连着谋害了三人,手段残忍,极其狡猾鬼祟,可他如今认罪却是认得这般利落。

霍危楼又道:“无论男女,但凡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要出城,都要仔细盘问。”

韩笙能混入画舫偷窥女子将一船人骗的团团转,足以证明其人亦颇为狡猾,若装扮成男子混出城去,便大为不妙,因此霍危楼改了口风。

巡防营的将领忙应了,霍危楼正要再吩咐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薄若幽下了马车朝这边跑来,他不由皱眉,“下来做什么?”

薄若幽道:“侯爷,民女见过他。”

低垂着脑袋的韩麒终于抬了头,一眼看到薄若幽,他沉静的面色微变,生出一丝惊讶,霍危楼疑道:“你见过他?”

“是,那日去翰墨书画馆,正碰上他离开,他抄录过陆闻鹤的诗集,我买的便是他抄录的那一本,他笔法极好,画工亦是非凡,只是,他从不仿陆闻鹤的画,民女猜,如今为陆闻鹤代笔作画之人便是他,他去陆闻鹤书屋之时看到了那副画——”

薄若幽说完看着韩麒,霍危楼还未发问,韩麒便自己开了口,“姑娘敏锐。”

薄若幽离得近了,便越发能看明晰的打量韩麒,他此刻虽跪着,背脊却是笔挺,而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着,指节纤长好看,一看便是握笔的手。

已成阶下囚,还能赞薄若幽敏锐,霍危楼凤眸冷肃半分,抬了抬手,“带回京兆府衙门审。”

绣衣使将韩麒从地上拽起带出,韩麒却又忍不住回头看薄若幽,这一眼令霍危楼眉头大皱,他转眸看向薄若幽,只见她跑过来时淋了雨,身上外裳半湿,面上也沾了湿意,尤其那双乌羽般的眼睫亦是湿漉漉的,越发衬得她双眸清灵动人。

霍危楼一把拿过巡防营将领打着的伞,往薄若幽身上一罩,“走了。”

薄若幽见霍危楼竟为她打伞,一时受宠若惊,待上了马车,霍危楼又交代了那巡防营将领几句,将伞丢回去方才令马车走动起来。

“这般大的雨,为何不听话?”霍危楼不满的问。

薄若幽本也不是娇弱之人,何曾想那般多,只是此刻背脊有些湿了,的确有些难受,她见霍危楼不快,便也不敢顶嘴,只弱了声气道:“因想着见过韩麒之事未曾向侯爷禀告,心底有些不安,便还是早些告诉侯爷。”

见霍危楼面上一片沉色,她又小声道:“民女怕那韩麒狡辩——”

霍危楼见她如此,便有不快也发不出,语声微松道:“他不曾狡辩,我不过才问,他便认了。”

这令薄若幽有些诧异,“这可是三条人命的大罪,他能犯下此案,当时心智狠辣之辈,且看他神色亦是不慌不乱,民女还以为他笃定我们找不到罪证,要咬死不认呢。”

此处亦是霍危楼奇怪之地,三条人命的大罪,一旦定罪,必死无疑,韩麒总不可能是杀了人便不想活了。

霍危楼道:“害人者为男子,无论如何他的嫌疑最大,他妹妹的下落还要继续找,今夜先审他,且听听他的供词对不对得上。”

薄若幽应是,马车直上御道,往京兆府衙门而去,此刻夜色已经落下,且雨势仍是不减,薄若幽身上有些冷,却不敢在霍危楼面前显现出来,忍了一路,快到了京兆府衙们之时,到底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霍危楼一张脸快要结冰一般,“到了衙门,便叫人送你回府去,今夜审讯,也用不到你,那人皮的下落,韩麒多半会招。”

薄若幽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只好应了,待到了衙门之前,孙钊和吴襄早已在外等候,霍危楼起身,可走到一半,掀帘的手却一顿,人亦不远不近的横在马车中间,离得薄若幽也极近,“回府后喝些暖身的姜汤,莫要染了风寒。”

薄若幽一愣,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霍危楼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人还未反应过来,霍危楼却已经下了马车。帘络一起一落之间一股子夹带着湿气的冷风猛地窜入,薄若幽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可面上却不知怎地微微一热。

绣衣使回程路上不着急赶路,等冒着大雨回到长兴坊之时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了雨夜之中,薄若幽上前叫门,等看着她进了府门,绣衣使方才离开。

见她回来,程蕴之先开了口,“幽幽,你那泡着醋的污物我给你辨出来了,应当是胭脂。”

薄若幽听的一愣,这时良婶一眼看出她衣裳湿了,立刻轻呼着上前,“正担心小姐呢,果然淋了雨,快回屋子换衣裳去,当心着凉,这是今年下的最大的雨了,适才几个屋子忘记关窗户,雨差点没把屋子淹了——”

薄若幽应声回屋子更衣,一边走一边却在想,许晚淑指甲里的污物,怎会是胭脂?是她涂了胭脂沾上的?还是从凶手身上沾上的……

此念令薄若幽心头一凛,废了功夫要把此物验出来,便是觉得此物一定是许晚淑挣扎之际从凶手身上扣下的,可韩麒已经认了,难道他杀人的时候涂了胭脂?

薄若幽脑袋有些乱,待进门点灯往内室去,却发觉自己屋内窗棂之下亦有一小滩积水,想起良婶所言,她也未曾犹疑,只将灯盏放下去找干净衣裳。

找完了衣裳,薄若幽走至床边更衣,她正对着床榻,而在她后背靠墙的方向,一个用来放置锦被的楠木高柜静静的伫立着。

窗外风雨呼号,屋内却只有衣物窸窣声,若有所思的薄若幽只顾着解衣,全然不曾发现,一只枯白的手从柜门中缓缓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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