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薄若幽一进上房的门,便发觉今日霍危楼不对劲,他看着她的目光莫名幽沉,仿佛她做了什么事令他不满意。

薄若幽敛眸凝神的行礼,霍危楼却并未答话,他仍然用那种黑沉沉的目光看了她片刻,而后才忽而起身朝外走,“随本侯来。”

众人已用过斋饭,霍危楼径直往后山而去,净明大师乃是寺中主持,今日,他派了一个法号了慧的管事僧来跟着霍危楼。

净明大师年过半百,已近花甲,而“了”字辈排在“净”字辈之后,乃是寺中第二高的辈分,这位了慧年过而立,便是净明大师的大弟子。

“师父身体不好,这几年潜心修佛,已经不如何过问寺中凡事,寻常都是小僧和几位师兄在管着寺中杂事。”了慧身形微胖,面上常带笑意,颇有些慈眉善目之感。

众人沿着寺中小道一路往西,穿过一片寂静的佛堂,再经过一片竹林,便到了法门寺西侧门,了慧指了指门外的小路,“出了门,顺着此路往后面绕行一段,便是后山了,后山有一处紫竹林,竹林之中是一片前朝留下来的碑文和小佛塔,碑文之上皆是佛偈,颇为珍贵,寺中弟子晨练早课,大都会绕行后山下山脚而后返回。”

了慧边说边出了门在前带路。

栖霞山山势并不高,而法门寺几乎占了整个栖霞山,其主体佛殿从半山腰一路往上,一直到山顶的长明佛塔,而从寺里的西门和东门,皆可绕行至后山。

因近日天气转暖,残雪已化完,可清晨的半山林中,还余颇多寒意,薄若幽跟在霍危楼身后,下意识拢了拢身上斗篷,很快,紫竹林到了。

青石板山道一直延伸到了紫竹林之中,路上便可见道旁一路的小佛塔,到了紫竹林之内,石碑和佛塔更多,有些佛塔之前供奉着香烛,林中隐约可闻到淡淡的沉檀香味。

了慧指着正北方向,“竹林内有颇多小径,最西侧和最东侧,都有往山下去的路,正北面是万佛崖。”说至此,了慧神色一凝,“冯大人当日,多半是从万佛崖附近掉下去的。”

霍危楼没有迟疑,直接往了慧说的万佛崖走去。

沿着林中主道一直往北面走,很快便看到竹林被一分为二,而尽头出现了一处临着悬崖的山亭,山亭建在悬崖边上,十丈方寸,朱漆廊柱,廊檐上雕花颇为繁复,灰瓦歇山顶,内设歇脚的美人靠,凭栏可远眺山下阔野,越是走近,山风越是呼啸。

了慧指了指栏杆:“站在此处看不见,只能到了山下才能看见,这山亭之下,是一处十分平整的断壁,前朝时,匠人在断壁之上雕刻出了近百佛像,因此才有了万佛崖的名字,后来过了这百多年,佛像被风蚀了大半,如今在山下,只能看到十多尊佛像了。”

“此处在寺外,又算得上栖霞山一景,因此每年到了春夏时节,游人多了,来此处的人也极多,不过临着山崖,极有可能生出危险,因此,这山亭外侧的栏杆,是寺中加固了多次的,若在此处赏景没什么,可如果从林中去,也有可能掉下去。”

霍危楼目光四扫,上前拍了拍山亭外侧的围栏,围栏的确坚固,于是他眼风微动,转身往左侧竹林而去,山亭乃是观景台,与两侧的竹林仍然以围栏相隔,可如果人是从竹林而入,竹林边缘却未设有栏杆。

霍危楼踩着林中铺满了枯枝残叶的泥地,薄若幽跟在其后,便走便倾身看地上泥土,很快便道:“侯爷,此处泥土,和冯大人鞋履上的泥渍一模一样。”

霍危楼便道:“那便是冯仑死前来过此处。”

然而事发在五天前的夜里,多日过去,林中已难寻踪迹,霍危楼命人四下探看,自己则走到了竹林边缘,往下一看,的确和了慧说的一样,此处往下虽非笔直断崖,却也是一处极陡的高坡,从此地落下,亦是非死即伤。

绣衣使们散去了林中各处,薄若幽走上前来,亦往下看了一眼,皱眉道:“冯大人若从此处跌下,身上该有些擦伤,是以冯大人该是从山亭处笔直落下。”

她倾着身子往山崖之下探看,眼看着脚要踩去边缘,霍危楼禁不住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又将她往内一拽,“你当心些!”

他语声严厉,薄若幽莫名的抬眸一看,发觉霍危楼今日似有股邪火。她忙又后退了一步,想着昨夜还好好的,实在不知她又哪处招惹了他。

“民女……再去山亭看看。”

薄若幽走为上策,然而霍危楼的目光却好似黏在她身上,非要将她盯出个洞似的,直等到她出了竹林入了山亭,那迫人之感才消失了。

薄若幽心底万分不解,这是怎么了?

压下狐疑的心思,薄若幽开始细致的在围栏旁查看,围栏皆是硬木,巴掌宽窄,上有红漆,薄若幽看了片刻,转身靠在了围栏之上,又侧身,俯趴其上,如此量来量去,皱着的眉头展开了些许。

霍危楼自林中出来,“你在做什么?”

薄若幽忙道:“昨夜在冯大人身上发现了几处隐藏的淤伤,尤其在其后腰之处。”她靠在栏杆上,仿佛她便是冯仑,“冯大人身量只比民女高了半寸,其腰伤之处正好和栏杆高度吻合,那淤伤青紫,皮下出血之处颇多,当是被人抵在栏杆上而冯大人又用力挣扎所造成,同时,冯大人身前腹部,亦有一道淤伤,只是较浅——”

说着,薄若幽抬起自己右手手臂,“此番冯大人右手手臂,肩头处皆有淤伤,尤其手臂上的伤更有指痕,多半是与人挣扎所留——”

薄若幽忽然眉头微皱,似伤痕太多,她有些难以还原冯仑当初是如何与人争执,这时霍危楼走上前来,“肩头的伤势在何处?”

薄若幽回想一瞬,“在左肩,左肩靠脖颈的位置,十分明显……”

霍危楼凤眸眯了眯,忽然走近了些,又问,“右手伤痕在何处?”

薄若幽指了指自己的右小臂,“靠近手腕之地。”

霍危楼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抓住了薄若幽的右小臂。

“莫怕。”

他先安抚一句,而后力道轻巧的一带,瞬时将她右臂松松反剪到了身后,而她,亦从背靠着围栏变作了趴在围栏之上。

霍危楼一手落在她左肩靠近脖颈之地,“可是此处?”

薄若幽忽然被他动了手,当即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她右手被反剪着,霍危楼又用手压在她肩背上,虽是未用力,却已让她动弹不得,一旦用上了力气,冯仑年事已高,自然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懂武道,因此未理清楚,可霍危楼却一听既明。

薄若幽眼底一亮,“就是此处,原来是这样,和冯大人身上的伤处都对上了——”

霍危楼一手握着薄若幽纤细如嫩藕的小臂,一手落在她削薄的肩颈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戴着黑玉扳指的大拇指,竟然滑过了她领口边细嫩的肌肤,她肌肤细腻若瓷,此刻沾着林间薄寒,可在霍危楼触来,却觉十分烫手。

霍危楼指尖一麻,下一刻便将薄若幽放了开。

薄若幽分毫未觉,她疑惑的道:“可是凶器是什么呢?”

既是为了推案,薄若幽也不觉霍危楼此行无礼,她转过身来认真的道:“冯大人致死之伤为后脑颅骨碎裂,可此种碎裂,和寻常被重物敲击并不同,颅骨碎裂有分圆心凹陷碎裂,亦有周围凹陷碎裂,更有仅仅内骨板碎裂,冯大人为第二种,伤他的凶器,当为某种小型钝器——”

薄若幽在地上搜寻,可林中大都为褐色肥沃土质,便是偶然见一二石块,亦是带有尖利锐口的石块,而冯仑颅顶外伤,并未有被锐口割伤之处。

“是否为某种兵器?”霍危楼忽而问。

薄若幽不懂兵器,“兵器民女只知刀枪剑戟,只是这些兵器多有刃口,即便攻击头部,留下的伤口也不该是这般……”

“无刃口的兵器并非没有,似殳似锏,皆无刃口,杀伤力亦惊人,此外,佛门之地,亦有一样常见兵器。”顿了顿,霍危楼道:“寺中武僧,多以棍棒为武器。”

凶手以棍棒害人?

薄若幽眼底微微一亮,可很快,她摇了摇头,“当夜冯大人独自外出,凶手无论是尾随而来,还是与他有约前来,皆不太可能随身带着棍棒而来,且凶手此前和冯大人生出了争执,若凶手怀带棍棒,又何必与冯大人动手,不若直接施以棍棒便可。”

薄若幽沉思一瞬,“因此民女以为,凶手多半是就地取材,要么便是可随身携带,不易被人发觉的伤人之物,若印章、玉石等小物件。”说至此颇为苦恼的拧眉,“可此等小物件虽然坚硬,却不太可能杀人——”

薄若幽几言,霍危楼便彻底明白了凶手伤人之物为哪般模样,自不可以寻常兵器推断,就在此时,福公公和几个绣衣使从东侧竹林来,福公公叹气道:“侯爷,幽幽,这林子里也寻常的很,石板路通往各处,佛塔和碑文也无异状。”

霍危楼眉头皱起,目光往东边林子里一扫,就在此时,他凤眸微狭。

他看到了东侧围栏,此处山亭四面空荡,只有廊柱檐顶为主体,北面凭栏虽呈美人靠样式,东侧与竹林相隔之地,却是一排朱漆寻杖栏杆,只见寻杖、望柱、华板、地袱皆无异常,唯独那望柱之上的莲瓣头引的了霍危楼的注意。

佛门圣地,雕刻纹样多为佛莲,此处望柱之上出现莲瓣头算是寻常,那木雕头栩栩如生,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佛莲亭亭玉立,而莲朵尖上光滑如鉴。

死者致死之伤为后脑处,寻常想来,只觉是凶手手握凶器谋害死者,可如果凶器不可移动,是凶手将死者撞上去呢?

霍危楼走到那望柱之前,一整排,有六处望柱,间隔不过二尺,霍危楼往靠近临崖的围栏看去,很快,他凤眸一凝。

“凶器在此处。”

薄若幽闻声看来,一眼看到了霍危楼身前的佛莲望柱,当即神色一变,而等她走到霍危楼身边,便看霍危楼身前那木雕望柱虽是严丝合缝,可望柱之下的地袱却因年久失修生出了丝丝裂纹,冯仑是见了不少血的,就算表面血迹被擦净,可这些裂缝之中多半会有遗漏。

霍危楼直起身来,“来人,将此处围栏拆卸开。”

几个绣衣使上前来,用随身带着的刀剑便可将木栏拆开,很快,木质的寻杖和地袱被拆分开来,如此一拆,那凝留在地袱和寻杖缝隙之中的血色立刻显现了出来。

薄若幽颇为欢喜,“侯爷英明!”

霍危楼看她一眼,眉眼间少了早前沉色,福公公上前道:“所以此处便是冯大人遇害之地?”

霍危楼颔首,福公公疑惑道:“大晚上的来此处做什么?还被人所害。”

霍危楼眼底微沉,招手叫来路柯,“派人再去山下搜一搜。”吩咐完,他看向一旁的了慧,“冯仑的禅院在何处?”

“冯大人的禅院在西面,和岳将军离的不算远,小僧这便带侯爷去。”

霍危楼命人将拆下的围栏带回寺中做物证,便往冯仑所住之处行去,此刻日头已升上中天,时辰已经不早,所幸花费了些功夫确定了冯仑遇害之地,那么他那夜为何独自一人去往万佛崖便是重中之重。

了慧说冯仑和岳明全的禅院靠近,等到了冯仑禅院之外,果不其然众人能看到岳明全眼下居处,此刻,岳明全的院外还守着个绣衣使,而听到动静,岳明全从院中走了出来。

上前行礼后,岳明全问:“侯爷,可是有了进展?”

霍危楼淡声道:“你和冯仑住的近,那夜他离开院子,你可曾听到动静?”

岳明全摇头,“下官在院中,若非动静大,是听不到的。”

霍危楼淡淡睨着他,“你说当年和冯仑相处甚欢,可当夜路柯来时,你去见他,却竟然不曾叫上冯仑一道?”

吴瑜和王青甫住的近,便时常同出同归,岳明全和冯仑是旧识,若要出门去见路柯,在知道冯仑也必定会去的境况下,没道理不来相邀。

岳明全闻言苦笑一瞬,“这……当年虽是相处甚好,可到底多年未见了,下官也不好太过热络,且那日下官出院子之时,看到院内灯火已熄,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霍危楼听此解释不置可否,抬步入了禅院。

寺内禅院皆是一般摆设,冯仑私人之物亦不多,靠窗的书案之上,两个包袱便是冯仑所有私人之物,屋子里空荡,几乎难寻线索。

冯仑已死,其私物可为证物,于是霍危楼也不迟疑,然而打开两个包袱一看,也不过是些衣物银票之类,除此之外,屋内整洁如新,就好似无人住过似的。

霍危楼眉头拧了起来,寻不到直接线索,案子便疑难不前,岳明全站在一旁看着,也忧心忡忡的,霍危楼看他一眼,吩咐道:“将净空大师的弟子召来。”

此番乃案中案,陈年旧案还未解,当事之人却已死,霍危楼本打算冯仑死在这几日,当先查清此案,或可对十年前的案子多有助益,可如今,只怕要两边一起查。

出了冯仑的屋子,林槐在外相候,听闻霍危楼要见净空大师的弟子,便道:“净空大师当年座下只有三位入门弟子,其中一人在五年前离开了法门寺,还剩下了觉和了凡两位师父在寺里,这一次,便是了凡师父最先说那具骸骨是净空大师。”

既然提起了骸骨,薄若幽不由有些蠢蠢欲动,探问并非她所长,而昨夜未曾见过那副骸骨,眼下当该验骨了,于是她上前一步,“侯爷——”

霍危楼脚步一顿,林槐等人也都朝她看来。

薄若幽问:“民女可能去验骨了?”

霍危楼凤眸微狭,转而吩咐道:“让了觉和了凡去西边停尸的院子见本侯。”

绣衣使应声,霍危楼便带着薄若幽往停尸的院子去,十年的骸骨,多半难留线索,薄若幽也面色微凝不敢轻慢,此院昨夜才来过,今日一行人直奔正堂,刚一进门,薄若幽便往棺材旁走去。

盖着白骨的缟素已被霍危楼掀开,于是薄若幽一眼看到了被摆成人形的骸骨。

这是一副成年男子的骨架,因年久,皮肉褪成一层浅灰色蜡质附着在白骨之上,摆骨之人是用了心思的,其按照人形,几乎严丝合缝的将骨架接了起来,然而薄若幽只看了一眼,便眸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悚然可怖之事。

霍危楼凝眸,“怎么了?”

薄若幽暂时未曾说话,只是倾身将几节骨头拨弄查验了一番,很快,她直起身子道:“这位死者……是被肢解后才放入金身尊者像内的。”

福公公正站在那金身尊者像之前,一听此言,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两步,仿佛其中还藏着尸块一般,霍危楼眸色微沉,“被肢解过?”

薄若幽颔首,“侯爷善武,想来看出这具人骨不见明显断口,这是因为凶手极通人之脉络关节,就好比此处腿骨,凶手肢解尸体之时,并非粗暴砍断胫骨,而是从关节处下手,既不那般费力气,亦在成白骨之后,叫人看起来其人是自然死亡。”

仿佛怕此番言说不够生动,薄若幽又道:“就好比屠户剔骨割肉一般,总能找到最精准之处下刀。”

这番比喻虽有些骇人,却是深入浅出,而如果死者当真是净空大师,又是谁能这般对待一个佛道高僧?

凶手手法之凶残,令霍危楼眉眼森寒,“只凭验骨,可能确定死者身份?”

只看这具白骨,任是谁都觉无从下手,可霍危楼眸色深幽的望着薄若幽,仿佛有所期待,下一刻,薄若幽点了点头,“能,只是要花些时间。”

十年前的案子,再多些时日又如何?

霍危楼眸露满意,“你验便是。”

薄若幽应声,又令绣衣使帮她将尸骸搬出整齐放在长案之上,而后便开始验骨。霍危楼见她神色专注,便缓步出门来,这时,绣衣使带着两个年轻些的僧人到了。

此二人,正是净空大师的弟子,了凡和了觉。

霍危楼至此处右厢内召见二人。

“了凡是谁?”

霍危楼一问,较年轻些的僧人走上前来,“小僧是了凡。”

了凡看起来年不至三十,眉眼清俊,可神色却十分严正,霍危楼便问:“是你说那俱骸骨是你师父?”

了凡沉声道:“是小僧所言,侯爷,家师当年诡异失踪,那时候小僧便觉古怪,可后来寻获无果,只得作罢,这些年来,小僧一直在等,因为家师说过,此生修行佛法,必定要修行至真身圆寂那日,且家师出自法门寺,他此生绝不会离开法门寺去别处修行。”

霍危楼凝眸,“你师父醉心佛法,和你师父一起失踪的还有舍利子,坊间皆传是你师父修行佛法心切,这才盗走了舍利子。”

“此为一派胡言。”了凡语声激动:“一切辗转,且起慈心,师父修习佛法已有大成,即便醉心佛法,亦修的是大慈悲大智慧,舍利子为佛陀灵骨,最为我们佛门弟子尊崇,怎敢生占为己有之心?”

“师父曾说过,若此世难得大成,来世必再入佛门,他便若《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上所言,只愿身若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他终生以修佛弘佛为己任,贪念为妄念,是为毁坏修行之念,师父怎会如此……”

了凡言辞切切,语声昂扬,使得一墙之隔的薄若幽也听见了此悲愤之语,她手上动作变慢,却借着外面天光,更为仔细的查看手中人骨。

她极是专注,只觉隔壁声音起落不断,而不知何时,院子里也响起了人声,她没多余心思关注,可下一刻,门口的光忽然被挡了住。

这迫使她抬起了头来。

门口有两个陌生人,一人红衫墨发,容颜俊美,尤其那双凤眸,竟和霍危楼颇有两分相似,另一人白衫淡眸,却是坐着,薄若幽眸光一定,看出那是一张带了两个轮子的机巧座椅。

她正有些意外,便听那红衫男子夸张的叹道,“妙啊!大哥竟然悄悄给自己寻了这么一个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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