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很快发现新来的413病房的住客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即使是在顾振生这种不苟言笑的人的眼里,林芗也算得上是这个重症病区里的一抹亮色了。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因为忙事业,还没生过小孩子,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很好,人也漂亮,正是最有女人味的年纪,天然的有一种女强人的气质,又天生的健谈,人也没什么架子,还经常把自己带的一些好吃的、营养品分给大家。不过几天时间就和重症病区的护士、医生,乃至附近几个病房的病友熟络起来。只有夏晓雨明白她的苦衷,其实林芗是个好热闹的人,在外面风风火火惯了,一下子住进医院,冷清下来,她心里是不好受的。平时也没见什么人来看望过她,那个司机刘刚倒是来过几次,有一次夏晓雨还看见他亲手剥桔子给林芗吃,两个人看着挺亲热的。

少顷,顾振生把听诊器取了出来,又摘下听筒挂在脖子上,问林芗道:“是不是常有胸闷,浑身乏力的感觉?”

林芗点了点头,说:“。是”

顾振生又问:“平时心脏常有搅动痉挛?”

林芗点点头,说:“偶尔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厉害一点,所以常常睡不好觉。”

顾振生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说:“不必太担心,注意休息,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

林芗微微一笑,说:“谢谢您,顾医生。”

顾振生说:“没事,躺好吧。”

然后,他转过身对夏晓雨说,“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夏晓雨点点头说:“好的,主任。”

林芗目送顾振生离开413病房,便悄悄问夏晓雨,“听吴欣瑶护士说,顾主任是你姐夫?”

夏晓雨一笑,点头说:“嗯,消息够灵通的呀。”

林芗尴尬的一笑,“说句实话,你别介意啊,我感觉他总是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是不是主治医生都这个样子?”

夏晓雨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顾医生,稍微有些不悦,辩解道:“他原来不这样,自从姐姐去世以后,他太伤心了,可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吧。”

林芗侧身躺回了床上,若有所思的说:“哦,这样,原来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那,看来他和你姐姐很相爱咯。”

夏晓雨点点头,说:“是啊,姐姐没生病的时候,从没见他们吵过架……”

夏晓雨似乎沉浸进一段并不算美好的回忆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林芗说,“不过不用担心,我姐夫是医院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林芗礼貌的点点头,说想休息一会儿,夏晓雨就收拾了一下药盘,离开病房,并轻轻给她关上了房门。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天色已经将晚,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不期而至。

林芗醒了,也不知道已经几点,便披了一件毛毯走出病房,一个人站在走廊的窗边看雨。医院里应该已经换了班,上夜班的徐晨晨路过跟她打了声招呼,劝她说“天气冷还是回病房吧。”林芗笑笑,心想在这是身上冷,回去也心里冷。

到了晚饭的时间,走廊里有不少送饭的病人的亲友或者陪护进进出出,这让林芗难免感到一阵寂寥。她那个狠心的丈夫,一起打拼到现在,却因为她一朝患病就跟她切割了财产,随后就是扫地出门,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风流快活呢,倒是那个刘刚是自己一手从家乡带出来的,还算有点良心。但今天他也没有来,原本她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不知怎么,最近竟渐渐牵念起来。冷不防又想起昨夜听见的哭声,哀哀凄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名帅气的青年医生走了过来,没来由的向413病房里望了望,林芗感到好奇,便从他身后轻声问道:“你要找人么?医生?”

麦宇翔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了身后这位美丽的少妇,素颜,没有化妆,头发没有打理,脸上也带着这个病区病人常见的倦意,身材却是极好的,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低胸的睡衣,外面裹了一条毯子,倒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麦宇翔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听说这里住进了新病人,我照例是应该过来看看的,只是最近有些事耽搁了。”

林芗心里感到一丝暖味,有些欣喜,在这个冰冷的,泛着消毒水和死亡气息的医院里竟然有一名英俊的医生主动来看望自己。她笑道,“是么?那请进吧,我就是这里的新病人,叫林芗。”

说着她走过来,伸出一条光洁的手臂,向麦宇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当先进了病房,麦宇翔闻到一阵香水的幽香。

林芗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半坐在那里,双手互相揉揉对侧的肩膀,说“真有点冷啊。”

麦宇翔在她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摊开一本笔记,笑道,“那你不该在这种天气站在外面嘛。”

林芗会心的一笑,问,“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麦宇翔答,“哦,我是精神科的医生麦宇翔……”

林芗疑惑的,“精神科?”

麦宇翔笑了,显然这种事常常发生,他解释道,“哦,你别误会,其实我是心理医生,这是我们医院的服务特色,我是要定期给重症病区的患者做心理咨询和辅导的,为的是让您有一个良好的心态,更加有助于康复。”

林芗听了,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欢悦,她问道:“那你会经常来看我的咯?”

麦宇翔笑笑,“当然,不过忙的时候需要预约,你也可以直接到十一层的精神科办公室找我,我在那里办公。”

林芗点点头,说,“好。”

麦宇翔举起自己的笔记给林芗展示了一下,风趣的说,“好了,我要工作了,先问你几个例行的问题。”

麦宇翔低下头,问,“你住院这几天还习惯吧?”

林芗想了想,说,“说不上习惯,不过倒也没什么,谁让我生病了呢?”

麦宇翔记录着,继续问,“睡眠好不好?”

林芗一抿嘴,说,“不算好,心口经常疼,半夜里常醒过来,另外……”说到这,她想起了那天午夜醒来听到的走廊里的哭声,但她忍住没有说,只说,“倒也没什么,在家也是这样”。

麦宇翔抬起头对她笑了笑,“听得出你是一个乐观的人,那你有没有什么担心或者别的什么疑问么?”

林芗摇摇头,说,“现在诊断还没出来,我也不知道,只希望不要是绝症吧。”

麦宇翔点点头,说,“嗯,好的,那今天就是这样,有问题随时找我,你吃晚饭了么?要不要帮你订一份?”

林芗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不知道我要吃什么,等我出院了,我请你吃饭,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常来看我。”

麦宇翔笑了,说,“没问题,你应该是这医院最漂亮的病人了,我肯定会经常来的。”

这句话让林芗感到心花怒放,很久没有人这么夸奖她了,尤其是这样英俊的一个男子,她笑了,说,“那回头见咯。”

麦宇翔说“好。”便起身告辞了。

麦宇翔走后,林芗照例叫了附近的外卖,按顾振生的医嘱,一天三顿只有中午可以吃一点肉,晚上只有青菜和米饭,自从生病以后,林芗就感到没有食欲,今天索性把徐晨晨护士也找过来一起吃。徐晨晨前几天刚刚买了一双新的高跟鞋,每天都刻意的把地板踏的咚咚作响,林芗明白她的心思,今天也高兴,于是多夸了她的鞋子几句,徐晨晨难免得了意,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林芗问道:“你们护士夜里为什么总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啊?”

徐晨晨说:“我们晚上是要查房的,主要是看看病人有什么需要,尤其重症病区大约两小时左右就要查一次。”

林芗摇了摇头,说:“不对,那为什么要在病房外来来回回的走呢?”

徐晨晨听她这么说也很惊讶,说,“不会吧,你也许是听错了,跟你说句实话吧,比如说我吧,有时候累了偷个懒,一夜也查不了几回房的。”

林芗想了想,又说:“晨晨,我问你,这层楼里是不是晚上总有一个女病人在哭啊,好几次我夜里醒过来,都听见外面有人在哭,哭的还像是很伤心,大半夜的还挺渗人的,你有没有听见过呀?”

徐晨晨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怯生生的说,“林芗姐,你吓唬我的吧,哪有什么哭声啊?”

林芗一笑,说道:“最好没有,也许真的是我听错了,刚刚精神科的麦医生来过,我都没好意思说这件事情。”

徐晨晨眼睛一亮,说,“呀,麦医生来过了?怎么样,他帅不?呵呵,我们医院很多护士都迷他呢。”

林芗笑了,说,“什么帅不帅的,我还老牛吃嫩草不成!你说的是你也迷他吧?”

徐晨晨脸不由得一红,给林芗掖了掖被角却忽然想起什么事,说:“林芗姐,你如果精神感到紧张,或者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不妨去找麦医生聊聊,他或许能帮上忙的。”

林芗一笑,说:“你觉得我精神出了问题?”

徐晨晨把头拨浪鼓似的一摇,显得特别孩子气,说:“不是的,麦医生是心理医生,洋派的很,专门给人解决心理问题,还有就是,麦医生是我们医院有名的大帅哥,没事去多看他几眼,心情也会好很多,哈哈,嗯,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放心吧,谁要是赶来你这捣乱,我就把他打跑。”说着她还煞有介事的挥了挥她嫩嫩的拳头。

林芗被她的可爱逗笑了,说,“嗯,我夜里一个人害怕,你如果有空常来陪陪我吧。”

徐晨晨说:“没问题,呵呵,林芗姐,你先休息吧,我先去给414换药啊,得了空就到你这边来。”

林芗笑着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连几日阴雨绵绵,这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夏晓雨一个人在四楼的楼栏旁凭着栏杆看着楼下的花园里走来走去的人,想着心事,徐晨晨踮着脚悄悄走过来,突然地拍了一下夏晓雨的左肩,却快速的跳到她的右边,夏晓雨被吓得全身一震,正向左转头寻找突然袭击的来处,就听到徐晨晨的声音从她右侧传来,“晓雨,想什么呢?”

夏晓雨见到是她,顿时也没了脾气,打趣的说,“我呀,正想着怎么找个厉害的男人,赶快把你嫁出去,就没人老这么惹是生非啦。”

徐晨晨嘿嘿一笑,说道,“自己想嫁就直说,干嘛扯上我呀?”

夏晓雨知道说不过她,于是转移话题道:“怎么,不接着跟林姐贫嘴了呢?”

徐晨晨一撇嘴,说:“没意思,林芗姐又埋怨起她老公了,哦不,是前老公,怎么样不是东西呢,可能只有吴欣瑶这样被抛弃的人才听得下去。”

夏晓雨笑了,徐晨晨看到自己的玩笑起了作用,有点得意。继续说道:“搞得我都不想嫁人了,你说,我要是男人该多好啊?”

夏晓雨取笑的看着她,说“你要是男人啊,我就嫁给你。”

徐晨晨笑道:“我可不要你,你不是喜欢精神科的麦大医生嘛?”

听她这样说,夏晓雨登时红了脸,抢白道:“别瞎说,当心让温淼听见把你开除掉。”

徐晨晨笑的更欢了,说:“谁让你这段时间总往他的办公室跑,不只是我,吴欣瑶也看出你小丫头丫丫的心里怀春了。”

夏晓雨红着脸说:“我,我找他是因为我这些天一直做一些怪梦,不是为了……哎呀,你讨厌,你。”

徐晨晨笑的更欢了,问,“不会是春梦吧?”

夏晓雨的脸更红了,就假装生气背过身不再理徐晨晨了。

徐晨晨却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山头,叹了口气,忽然语气显得出奇的认真起来,说,“不管是因为什么,还是尽量不要让吴欣瑶看到吧,她会伤心的。”

夏晓雨不明白她的意思,转回身询问的看着她,问:“怎么?”

徐晨晨继续说:“你不知道的吧,吴欣瑶和麦宇翔从高中起就是同学,在一起好了五年,后来不知怎么,麦宇翔认识了温院长,攀了高枝,被推荐到英国留学,就和吴欣瑶分手了,吴欣瑶把什么都给了他……包括她的……可是你看看他现在……所以,唉……”

夏晓雨想起前些天在电梯口看到吴欣瑶愣愣的站在哪里看着麦宇翔和温淼远去的背影,心里不免也替她难过起来。也许女生之间总是很容易在声讨负心汉这一点上迅速达成共识吧。

徐晨晨见夏晓雨没说话,便凑过来叮嘱她道:“千万别告诉吴欣瑶说是我告诉你的。”

夏晓雨心想,不是你还能有谁嚼这个舌头?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我保证不说。”

徐晨晨又叹了口气,说:“不开玩笑,说真的,你说要让我将来天天守着一个病怏怏的老婆,我可受不了,从这一点上,麦宇翔如果真不是为了温院长的地位的话,也真的算是一个绝世好

男人啦!你说是不是?”

就像女生之间很容易在声讨负心汉这一点上迅速达成共识一样,年轻的女孩儿对于像麦宇翔这样的帅哥型男总是缺乏应有的抵抗力。

徐晨晨发表完她新的论点后等着夏晓雨的赞同,却发现夏晓雨不说话了,便问道“晓雨,晓雨?”

她不知道,她刚才的一席话使得夏晓雨脑海中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另外一些事。那是的姐夫顾振生,在她姐姐夏雪人生最后的两年,他曾经就是一心一意不辞辛劳的照顾着他心爱的妻子,即使她后来病得那样严重,变成了那样恐怖的样子——

夏晓雨至今清楚的记得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的一个情景,憔悴的夏雪躺在床上,姐夫端着水和药过来,费力的试图把她扶起来喂她,她却常常发疯一样把药片和水杯打落在地上,姐夫则只好含泪给姐姐打上一针镇定,她就那样沉沉睡去了……而那时候站在一旁的夏晓雨总是吓得抖作一团……

徐晨晨推了夏晓雨一把,问:“晓雨,你怎么了?”

夏晓雨从回忆中回过神,脸色有些惨白,掩饰道,“哦,我是想啊,你也不能那样说,我觉得温淼姐姐也很好啊,很漂亮,又温柔,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楚谁对谁错呢?”

徐晨晨饶有兴味的想了一会儿,笑了,色咪咪的问:“哎?晓雨,你说,像你温淼那样先天有心脏病的人能那什么?”

夏晓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啊?”

徐晨晨一副嫌弃她假清高的表情,说道:“就是男女那个叉叉欧欧呗?”

夏晓雨脸稍稍一红,假装生气道:“越说越离谱了,不理你了,我走了。”

夏晓雨转身朝护士值班室的方向走去,徐晨晨在她身后笑嘻嘻的看着她。

四楼的两个护士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话题的主人公温淼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神采飞扬的一路进了医院,穿过了主楼大厅。此刻,温淼正手里提着一盒巧克力,站在电梯口,按下了上行键,一名从旁路过的医生认识她,和她打了声招呼,温淼微笑着朝对方挥挥手。

电梯门打开了,温淼一边回过头一边进电梯,差一点和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撞在一起,被吓了一跳。只见电梯中走出一位七十岁上下的老头儿,油乎乎的衬衣外面罩着一套白大褂,头发已经秃了大半,乱糟糟的和他的衬衣一样很油,他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看不出任何表情。

温淼认出来是这医院太平间的看守洪老头儿,平时大家都尊称他一声“洪大爷”,但这位洪老头儿向来性格怪异,常叨念些不吉利的言语,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这一下子猛然撞见,温淼感到自己脆弱的心脏好险没有崩裂了,几乎尖叫似的喊了一声“洪大爷!”

洪大爷脸上诡异的一笑,说,“淼淼,很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的脸色好了不少啊!”

温淼尴尬的一笑,说了声“谢谢!”便进了电梯,她看到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仍在里面站着,是内科的张姐。

张姐瞥见温淼手上的巧克力盒。笑着问道:“咦,淼淼,来找麦医生啊?”

温淼点点头,说:“是啊,你早啊!张姐。”

张姐也是个好事儿的,打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是情人节好像?”说完假装询问的看着温淼。

温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们相识一周年。”。

张姐一笑,感叹的说:“年轻真好啊,你今天气色不错,小麦真有福气。”

温淼微笑说:“谢谢,你最近工作还好吧?”

张姐叹口气说:“刚刚又见过洪大爷了,能好到哪儿去?”

张姐自嘲的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最近医院里也确实不太平,很多人跟我说呀,他们半夜值班的时候,总听见楼里有个女人哭声,还有人看见一个白衣女鬼什么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电梯在三楼停住了,张姐说:“啊,我到了,先走了,白白。”

温淼听得若有所思,应道,“啊,好,再见了。”

电梯门在她眼前合闭了。

电梯继续上行,当数字跳为“11”,电梯叮咚一声打开,温淼她脚步匆匆的走出电梯,似乎之前的欢快心情已经留在了电梯里,她一脸焦虑的向走廊深处的办公室小步跑去。

精神科办公室内,麦宇翔正在给一名满脸忧愁中年男病人进行心理治疗——

“经常服用抗抑郁的药不一定就有好的效果,更多的是要注意自身的心理调节,心情不佳的时候可以多和朋友、家人在一起,避免独处……”

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温淼没头没脑的闯进来,令屋内的两个男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向门口这个慌慌张张的女子。

温淼没想到屋里会有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朝那位病人歉意的笑了笑,接着朝麦宇翔挥了挥手。

麦宇翔用嘴无声的做了个“稍等”的口型,然后,对病人说:“那今天就先到这,下周请记得来复诊。”

病人站起身和麦宇翔握了下手,闷闷的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外走,温淼走了进来。病人离开办公室,并带上了门。

麦宇翔看见了温淼手里拎着的巧克力盒,笑了,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病例一边温情的说:“还是你细心,谢谢你还记得。”

温淼听着男友这样说,似乎也暂时忘记了刚刚心里的不快,说:“当然记得了,去年今日,我就中了你的毒,直到现在还是解不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爱人,把手里的巧克力向前一举。

麦宇翔笑着接过巧克力,放在了办公桌上,说:“那我该怎么补偿你的不幸呢?”

温淼想了想说,“嗯,请我吃饭吧,菜要随便我点,我还要一束玫瑰。”

麦宇翔笑道:“好,好,一定满足,一定满足。”

麦宇翔迷恋的看着眼前这个让她着迷的女子,温淼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向前走了一步,坐在了刚才那位病人坐过的位置,显得有些忧心。麦宇翔看出她有话要说,于是就在她对面坐下来,等着她开口。

温淼说:“既然我们相爱,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实话?”

麦宇翔点点头说,“当然,我从来都是如此啊。”他自以为幽默的笑了笑,却发现温淼这次要严肃的多。

温淼眉心一簇,说:“不是跟你说着玩儿,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做的那个关于医院的怪梦,我梦见的那个白衣长发的女人,是不是真有其事啊?你一直告诉我,让我不要多心,不要多心,梦只是梦吧……布拉布拉,刚刚在路上,内科的张姐告诉我说,最近医院里有不少人看到过那个白衣女人,我想知道实情。”

麦宇翔没想到温淼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确实向她有意隐瞒了医院里关于这件诡异传闻的内容,但那纯粹是不想让温淼为此更加的担惊受怕,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尤其心脏的移植手术还在愈合恢复阶段,是最忌讳受到惊吓的,至于那个传闻,其实一直以来也不过只是传闻罢了,虽然有不少人声称自己亲耳听到过那个神秘女人的哭声,更有甚者号称自己亲眼见过她雪白的飘忽不定的身影出现在午夜医院的角角落落,但其实都没有确实的证据。麦宇翔对这件事应该说比其他人更加的关注,也更加的投入,他甚至在两个多星期前,413病房的李桂芬老太死后不久,亲自去拜访了住在太平间里的洪老头儿,请他打开过李老太的尸体冷冻柜,仔细看了她的尸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现。他一直坚持不懈的记录温淼的梦境,收集医院里层出不穷的关于那个白衣女人的传言,但也没能找到多少突破性的线索……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麦宇翔双眼迷离的看着温淼,过了大约三分钟,温淼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说:“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麦宇翔从他冗长的思绪中回过神,说“哦,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温淼看起来很感兴趣,“哦?什么问题?”

麦宇翔犹疑的着看着温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温淼等得不耐烦狠狠踢了他一脚。

温淼娇嗔道:“什么呀?什么问题?快说。”

麦宇翔被她这一踢,反而笑了,说:“好好,我说,你可不要害怕哦。”

温淼可爱的点点头,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的心都不是我的。”

麦宇翔恢复了他作为心理医生的平和微笑的常态,说:“这段时间以来,重症病区的护士夏晓雨和你做了同一个梦,和你一样,她也甚至怀疑她当时就在那些恐怖事件发生的现场,看到了一切。”

温淼有一点惊讶,却没有特别意外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告诉了她一件她原本就知道的事情一般——

“是么?夏晓雨?”她想了一下,记起了这名身材纤弱的年轻女护士,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种亲切的熟悉,好像她们原本就是很好的朋友,难道仅仅是因为刚刚得知了这个可怜的小护士这段时间里和她一样也在受着这个噩梦的折磨么?

“夏晓雨,就是顾医生的小姨子嘛,人蛮漂亮的,她也做这个梦?奇怪。”温淼若有所思的说。

麦宇翔感到有一丝不安,也许是他一直自我标榜的职业操守在作祟吧,他便清了清喉咙,自我检讨道:“是的,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不应该透露患者的隐私给别人,但这件事,确实很奇怪,我也想不明白。”

温淼又问:“她也是常常梦到413病房么?”

麦宇翔点点头,说:“一点不错,她最近还经常有看到她姐姐的幻觉,她认为那是她姐姐回来保护她,因为医院里传说夏晓雨的姐姐夏雪也是在413病房遇害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些传说都是真的,那似乎那个白衣女鬼很仇恨413病房的病人。如果传说和你们的梦都是真的,那间病房就一定真的发生过什么,还真可能是灵异事件呢。”

听麦宇翔这样说,温淼显得有些害怕了,小声的说:“顾医生不是说都是自然死亡么?”语气像是在争辩似的。

麦宇翔想了想,叹了口气,说:“是啊,照理说梦终究不过是梦,但是人类的梦往往是很奇妙的,自古以来,就常常和预言以及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所以,这件事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但有一点,不是很邪门么?”

温淼睁大了惊恐的眼睛,问:“什么邪门?!”

麦宇翔故意凑得离温淼很近,一字一顿地说:“自从夏雪死在413之后,算上半月前去世的李老太太,那间病房已经死了四位病人,这还不邪门么?!”看到温淼真的被自己吓住了,麦宇翔表情一松,笑道:“你看,说不告诉你吧,你不乐意,告诉了你,你又害怕,让我怎么办呢?”

但温淼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要挥起她的香拳给麦宇翔一下子的意思,显然她在想心事。她是知道夏雪的,那是个漂亮女人,五年前她和顾医生一起搬到医院这边的时候,医院的所有人都说,顾医生命好,娶了一个漂亮老婆。但是不久,听说她就病了,几乎从不出门,她会跟这件事有联系么?是什么联系呢?

一时屋里静默下来,麦宇翔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调节气氛的说:“呀,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

温淼也回过神,笑了笑,说“好”。

麦宇翔想了一下,拉开办公桌下的一个抽屉,抽屉里有几本书,最上面的是那本他经常要翻阅的《HypnotismandPsychology》(《催眠术与心理学》),麦宇翔随手把巧克力放在书的上面,关上了抽屉,但没有关严。

一切就绪以后,两个人携手向门外走去。

医院主楼第十一层的电梯门开了,护士夏晓雨从电梯里走出来,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是晕晕乎乎的,低着头往前走,像是在数着自己的脚步。麦宇翔和温淼迎面走了过来,夏晓雨听到前方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这对情侣,莫名的感到一阵羡慕。

夏晓雨打招呼道:“麦医生、温姐姐。”

麦宇翔:“晓雨。”

温淼:“晓雨。”

夏晓雨不好意思的看了温淼一眼,对麦宇翔说,“麦医生,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和温姐姐有事出去么?”

麦宇翔说:“哦,呃,你有急事?”

夏晓雨摇摇头,说:“也没有,等你有空我再来吧。”显然她没有说实话。

夏晓雨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向前走去。

麦宇翔和温淼继续向前走,温淼忽然打趣的对麦宇翔说:“她喜欢你。”

麦宇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说:“在你眼里所有女孩儿都暗恋我呢,我真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得意呢,夏晓雨也是我的病人那。”

温淼笑了,却说:

“我是女孩,女孩更懂女孩,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病。但从她看你的眼神,我可是看得出她的心思的吆,你一定要守住你的贞操,嗯?!”她特意加重了语调说了“麦-医-生”三个字。

麦宇翔笑了,狡辩说“没有”。

温淼强调说:“有,她一走过去还偷偷看了你一眼呢。”

麦宇翔一副无奈的表情:“真的没有。”

温淼坚持:“就是有,还不承认。”

……

远处,年轻的护士夏晓雨偷偷看着麦宇翔和温淼的背影远去,神情确实显得十分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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