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梦菁确实无法追上来打覃樱,她脸色黑了又青,难看至极。

她捂住鼻子,真的整歪了吗?覃樱话一出,她总觉得所有人视线都在若有若无看向她的鼻子。

李圆平时和付梦菁抱团,覃樱走了她生怕付梦菁这个大小姐一会儿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忙若有所指安慰道:“梦菁,别和一个新人置气。”

经她提醒,付梦菁回过味来,是啊,覃樱只是个新人,一个实习生。同处一个公司,还怕找不到机会给覃樱下绊子?

这一批新人里面,付梦菁最讨厌覃樱。她坚定地认为,覃樱是关系户,走林唯司的后门进入公司。

也不怪她会这样想,启明影视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影视媒体公司,去年对外招聘门槛已是研究生起步,哪怕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也不一定进得来。

付梦菁看到过覃樱的简历,连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都没有!

付梦菁轻蔑一笑,这样的人只能靠睡上位!除了一张脸,还会做什么?

其实还有种情况可以被破格录入:才华横溢,已经到了不看学历的地步。

覃樱怎么可能是第二种!

付梦菁唇角上挑,给李圆道:“下午你说出去,覃樱只有高中学历,靠陪.睡进的公司。”

此言一出,李圆犹豫地说:“这样撒谎很容易被识破的。”

付梦菁冷冷看她一眼:“你以为我没脑子,这当然是实话!”

李圆怀疑:“她真的只有高中学历?”

“我亲自看见的能有假?”

李圆惊讶不已。

*

覃樱没管付梦菁的反应,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依照覃樱的计划,她想从周渡口中得知关夜雪的消息根本不可能。

但把楚安宓作为突破口就简单多了。

一年前楚安宓也在国内,以她对周渡的爱慕和占有欲,不可能对关夜雪的案子毫不知情。

楚安宓敏感至极,学心理,便处处剖析人心。周渡本就患有情感淡漠症,令她很没安全感。

六年前楚安宓命都不要,也要害覃樱家破人亡,让她与周渡彻底反目。

楚安宓是个疯子,只爱周渡的疯子,为了周渡她什么都可以做。

假如对楚安宓说:“给你500万,离开周渡。”

楚安宓会不屑一顾。

但如果覃樱对她说:“给我关夜雪的消息,我这辈子都不再见周渡。”

楚安宓百分百会同意。

覃樱看来,周par和楚医生两个人都病得不轻。

她打算刺-激楚安宓,让楚安宓误以为自己和周渡之间有什么,从而换取关夜雪的消息。

算盘打得很好,要与周渡产生交集却很难,覃樱压根没想到为什么会这么顺利。周渡答应和她吃饭,实在太奇怪了。

为什么呢?

他早就不是六年前的少年,现在他有钱有地位,这就意味着他有选择的权利。他从来都对覃樱避之不及,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覃樱以为这次依旧得靠自己缠上去,都做好了打长期攻坚战的准备。

但他居然来了。

是真的恨她恨到想亲自看看现在的她有多落魄凄惨、“婚姻不幸”吗?

覃樱点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已经六点钟,她只有一个小时乔装自己。

她可不想自己的谎言一个照面就会被周渡拆穿。

想到自己先前去律所捏造的被家暴形象,真牙疼。不论如何先把人设立稳再说,到时候见招拆招。

覃樱飞奔到离公司最近的商业街,直奔服装店去,亏得过去十九年的优渥生活,穿搭方面她很有一套。

覃樱拿了一条娇柔淡雅的丁香紫绑带连衣裙,搭配裸色缀银高跟鞋,她扯掉绑住头发的橡皮筋,让海藻般的卷发自然散落。

裙子带着几分娇俏的小性感,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柔嫩。

导购员眼睛一亮:“您穿这一身很好看。”

覃樱微笑道:“谢谢。”然而价格却并不美丽,这两样东西花了她八千块,攒了小半年的小金库飞速减少。

覃樱顾不上心疼,她没有时间了。

拎着包跑出来,她拦了辆车坐上去,开始手脚利落地为自己上妆,托了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福,她学会了许多从前不会的技能。

先为自己画了一个可怜的妆容。

覃樱还在身上露出来的地方狠狠拧了几把,她皮肤白,这几下以后简直触目惊心。

她怕骗不过周渡,对自己下手特别狠,丝毫不敢留情,没一会儿那几处已经变得青紫。

覃樱“嘶嘶”吸着气。

现在这裙子的好处就显露出来,她制造出来的伤痕一览无余。

折腾完一通,覃樱下车时,已经从阳光白领转变成被家暴的凄风苦雨小可怜。

紧赶慢赶,抵达餐厅刚好六点五十五,覃樱终于能够歇口气。

夏季黑得比较晚,这个点恰是夕阳迟迟,半边瑰色。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长街尽头,她目光所及处,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在餐厅门口停下。

周渡从车上下来,他身上纯黑色的衬衫扣得一丝不苟。许是夕阳温暖,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冰冷,依稀有几分像当初的少年。

长街,少年。多美好的两个词汇。

转瞬让她联想到了许久前,夕阳下的街头,少女背着大提琴,倒退着走,面朝少年甜甜地问:“你今天生日,许了什么愿望?”

少年错开她,目不斜视往前走:“与你无关。”

她说:“那你猜我许了什么愿望?”

“我过生日,你许愿?”他嗤笑。

阳光暖,风也暖,一切都那么惬意。少女的影子与少年的影子交叠,光影之下她抬起手,影子的动作变成少女纤细的手抚上少年的脸庞。

她眼睛明亮,认真而炽烈道:“周渡,我要你无灾无难,无我不欢。”

他脚步一顿,冷冷说:“神经病。”

*

经年后覃樱才明白,一个女生骂男生神经病,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真的讨厌他,还有百分之五十,是被招惹得动心无措。

可一个男生说女生神经病,那就只能是百分百地讨厌她。

现在她懂了,所以她坐在这里,再也不沾情爱。

只拼演技。

她正襟危坐,酝酿一个想离婚的女人该有的状态。

失意落寞,悲愤耻辱,或许还有着绝望迷茫。她所扮演角色的心态应该是:她恨周渡,却又不得不求助于他。

于是周渡进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覃樱局促地握住杯子,微抿住唇,脸色苍白。

听他脚步声走近,她肩膀微微颤动,不敢抬头,祈求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如你所愿。不管你以前为什么想报复我,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你能帮帮我吗?”

“我……”她顿了顿,带着哭腔,像个丢弃了自尊的人,“我真的想离婚。”

半晌不见他回应,覃樱憋出泪,小心翼翼抬眸。

她怔了怔。

周渡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视线落在她锁骨的青紫上。有点儿冷凉。

覃樱不太自在地瑟缩靠后。

许是他盯着她身上青紫的时间太长,长得令她窒息。

他的眼神也是她从没见过的。

冷,还带着几分她不太理解的薄怒。

餐厅灯光暖黄,男人狭长淡漠的眼一寸寸逡巡过她的伤处——

颈侧、肩膀、锁骨、手臂。

他久久不语,导致覃樱变得紧张,心跳砰砰砰,周渡在看什么,不会看出是假的了吧。

就在覃樱快绷不住的时候。

“他干的?”他嗓音低沉醇厚,调子冷冰冰的。

覃樱反应过来“他”是指自己现在的“老公”。

她呐呐应:“嗯。”把经历伤痛后性格大变演了个十成十。

“什么时候结的婚?”

终于进入正常律师询问程序了,覃樱心想,这些题早就打好了腹稿,她全都会!

“两年前,九月,在法国举行婚礼。”

周渡唇角微微抽动,不辨喜怒:“因为相爱而结合?”

覃樱下意识点头。

他沉默一瞬,语气前所未有的明显嘲讽:“既然相爱,覃小姐的丈夫会对你暴力相向?不是不可一世吗,现在怎么落得说话都声如蚊蚋。覃小姐以前不是硬气着,让我去死,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

覃樱:“……”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她只好默默垂下头,答不上就不答。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回来。

恰好这时服务员过来,询问道:“两位想吃点什么?”

周渡推开菜单:“不用。”

他起身,冷眼回望覃樱:“还坐着干什么,起来,去医院验伤。”

覃樱目瞪口呆。

此前她什么情形都在脑海里假想了一遍,唯独没有想过,周渡会带她去验伤。

这是咨询律师的正常程序吗?她没咨询过,也没什么经验,现在骑虎难下,有点麻爪子。

服务员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周渡薄唇一扯,皮笑肉不笑说:“要我亲自请你?”

覃樱艰难地站起来:“不用先签什么律师协议吗?”

他转身往外走,没搭理她。

好吧,虽然这个发展很奇怪,但目前看来这个送上门的case周par接了。

覃樱跟在他身后,灯影绰绰,他高大的影子把她完全笼罩,她不喜欢这样的压迫感,不动声色错开一些,在心里飞快盘算去了医院以后怎么办。

越想越不妙,这一身伤痕都是真伤,可只是看着吓人,医生检查一下就知道不严重。

但也好在是真的伤痕,不至于有致命的破绽。

走到周渡车前,覃樱看清楚了他的车,去年上市的白色保时捷,外表比较低调性能却很好,价值不菲。

覃樱坐进副驾驶,周渡启动车子。

覃樱不想看他可怖的脸色,转而打量车里的布置,简约的商务风,没有过多的装饰,非常符合周渡的性格。

“这是?”她愣了愣,伸手去拿放在车上的钢笔。

一只手突然捏住她的手腕,紧得些微发疼。

“覃小姐应当知道什么叫做物品所有权,我的东西,请你别乱动。”

两人靠得很近,覃樱抬眸看他,不明白周渡今晚为什么发了那么多次脾气。他明明是个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人,可他今天过分刻薄了。

短暂的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凝滞。

周渡突然甩开她的手,顺手把钢笔扔进一旁黑色的盒子中。

覃樱说:“抱歉。”

她觉得,这只钢笔很眼熟。

但怎么可能呢,六年了,她的钢笔怎么会出现在周渡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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