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停在大门旁的警察巡逻车点了点头。虽说西米德兰兹警方不会授权对理查德·克罗夫特进行二十四时监视,但警队也会通过内部对讲机建议此区域内的巡逻车在其住所附近定时巡查。

布赖恩特按了按大门扬声器上的按钮,等待大门滑开。他等了十秒钟,接着又按了一次。

金和布赖恩特对望了一眼。上一次按下按钮之后,铁门是立刻滑开的。

“继续按。”金说道,走下了车。

她走向巡逻车。车里的探员摇下车窗。

“你在这里监视多久了?”

“大概二十分钟。他说他今天早上在家办公,晚些再去办公室。几分钟之后一辆车开了出来,估计是他家保姆吧。”

金小跑跑回布赖恩特身边。理查德·克罗夫特已经一个人待在家里至少二十分钟了。“有反应吗?”

他摇了摇头。

“嗯,咱们一定要进去了。”

金站在大门前,思索了一下穿过大门的路径。这道大门由锻铁铸造而成,门上华丽地缀满了花朵、蜷曲的枝条和树叶。她的眼睛在大门上靠近左边墙壁的地方找到了一块合适的落脚处。她用双手去摇铁门,但铁门纹丝不动。

金回想起以前基思和她讲过的一个故事,说几年前一个当地炉工用小推车往熔炉里倒废铁的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结果他吓得自己也掉进了熔炉。人们把当地牧师叫来,对着流进模具里的铁水念悼词。她记得自己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在想,如果他能被做成一些漂亮的东西就好了。

抱歉了,伙计,她一边想着,一边攀上铁门。她翘起右脚,放到装饰着大门顶部的一英尺高的铁刺间。

“没门。”布赖恩特在底下说道。

“快上来,大姑娘。”金说道。

“如果我能有你这副身手,我该死的肯定会上来。”

金从八英尺高的铁门另一边爬了下去,心想兴许理查德·克罗夫特正在听音乐,离对讲机太远,听不见对讲机的声音;兴许这个高科技的门禁系统坏了,他正从沙砾车道上走过来给他们开门。她宁愿见到一个愠怒的理查德·克罗夫特,也不想见到一个死了的理查德·克罗夫特。

她跑上车道,脚稍稍吃力,原来这是上坡,之前开车上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她走到了房子前,却连人影都没有见到一个。

金一边敲门,一边按门铃。她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闭路电视镜头的指向。一台指向前门,另外一台却指着该死的车。房子后面处于不受监视的状态。

“继续敲。”她对刚刚追上来,看着还完整无缺的布赖恩特吩咐道。

她跑到房子的侧面,结果被一把倚在墙上的铲子绊倒了。

她从脚底处升起一股危机感,接着,她见到了破碎的玻璃窗。

金高声喊布赖恩特的名字。他从房子另一边出现了。

花房的大门被砸了个稀烂。

她刚想一脚踏进房子,却停了下来。

“跟我来。”她说着,跑回了房子正门处。跑回去的路上,她还顺手拿了那把绊倒她的铲子。

她把铲子递给布赖恩特。“我们把窗户砸开进去。在犯罪现场调查官到达之前,我不希望后门受到我们的污染。”

布赖恩特站到离窗户尽可能远的地方,接着用力把铲子一甩。窗户应声而碎。

金拾起一块砖头,把边缘残留的碎玻璃敲掉,免得进去时被划伤。

她站在赤陶土花盆上,布赖恩特用肩膀把她托了上去。她的脚在窗户下找到了一块坚实的东西。她把全身重量压了上去,发现那块东西还能撑得住。进去之后她才发现那是一张古董写字桌,她爬进去的地方是书房。

下到地面之后,她伸手扶住在后面跟上来的布赖恩特,帮他爬进来。他们推开厚重的橡木门,走进前厅。她转向左边,布赖恩特则走上了楼梯。她走进下一个房间,发现那是他们上次来拜访时待的房间。她快速扫视了一遍。

“休息室,安全。”走回到前厅时,她喊道。她听到布赖恩特喊了一声“主卧室安全”。

她推开了图书室的门,突然呆立在原地。

理查德·克罗夫特脸朝下躺在地毯中间,背上插着一把八英寸长的厨房刀。

金大声喊了布赖恩特的名字,接着跪下来谨慎地察看,避免碰到任何东西。克罗夫特身体两侧流出来的鲜血渗进了地毯里。

布赖恩特出现在她身后。“该死。”

金把两根手指放到克罗夫特的颈部。“他还活着。”

布赖恩特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金起身去寻找对讲接收机,发现它安在墙上,墙边是一台特大型斯麦格冰箱。

她按下开门按钮,看着监视器里的锻铁大门开始滑动。

她注意到家庭警报器并没有启动。金惊讶于人们不在家时尽其所能地用入侵警报器保护家里的财产,可当昔日同事一个个以快得非同寻常的速度死去时,却忘了要用它来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她摇了摇头,跑向前门,将它一把推开。

现在,医护人员便能一路畅通地进入房子了。

她小跑到房子的侧面,在离进门处六英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去检查后花园。第一眼看过去,她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可以进入的地方。围住房子后部的不是围墙,而是六英尺高的栅栏。装饰用的格架让这个栅栏又高了一点五英尺。所有栅栏板均完好无损。

“你这个浑蛋,如果你不是从栅栏上爬进来,那你肯定是从中间穿过来的。”

金从左边的第一块栅栏板开始,一块一块板子轮流推了下去。栅栏柱是木质的,但十分牢固,左边所有栅栏板均十分整齐,底下是灌木丛。花园旁边是一个稍微简单一些的百草园。如果入侵者想从任何一侧穿进来的话,必定会被能看到这所房子背面的邻居发现。

金仔细研究了一圈房子后面的栅栏。十五英尺高的针叶树沿栅栏均匀排布,每隔十英尺一棵。所有树都种在栅栏板正中间,除了第四棵树。

这棵树直径三英尺,树身遮住了一块栅栏板和一根栅栏柱。她大步走到了一百英尺开外的花园尽头,用食指轻轻碰了碰那块栅栏板。板子立刻顺着她的手指活动了一下,她这才看到,这块栅栏板已经和栅栏柱分开了。

金听到房子的一边传来脚步声。

“长官?”一位警员喊道。

她从针叶树后走了出来,给那位警员看了看这个狡猾的入口,并展示了几个可能的藏身之处。

“我能做些什么,长官?”

“守住后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他点了点头,面朝外站在门口。

金回到针叶树边,又推了推那块栅栏。她毫不费力便把它推开了,栅栏间还露出了一道足以让一个人轻易钻进来的空隙。

“该死的。”她说道。这个浑蛋很聪明。她从树旁边退开,回到花园里,确保自己不会进一步妨碍证据收集工作。

她爬上秋千,听到鸣着警笛的警车开上车道,停在前门。

她的目光越过栅栏遥望,栅栏另一边是陡峭的坡地,坡地下是一片工商业区的尽头。再远处是一片住宅区,住宅区里布满了纵横错杂的街道、沟壑和死胡同。

真像这个该死的案子,金心里这么想着,又回到了地上。

金缓缓从破裂的栅栏板处走回到后门,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

她看到四英尺开外的一个警员,猛地停了下来。

“今天过得还好么,长官?”

金刚想回他一句“你自己用脑子想想我今天过得好不好”,接着突然认出了面前这个人,他是前几天和布赖恩特说过话的那个警员。他还真的照布赖恩特的嘱咐去做了——主动和她聊天。

金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走到房子前面。布赖恩特正站在前门,看着救护车后门关上。

“怎样?”

“他还有呼吸,老爹。那把刀还在他身体里。医护人员要先确定这把刀是否正维系着他的内脏伤口,之后再想办法把刀取出来。这把本来准备将他置于死地的杀人凶器,现在反倒让他留着一条命。”

“噢,真是讽刺。”她说着,坐到石阶上。

“帮手来喽。”布赖恩特说着,一辆沃克斯豪尔科莎刺的一声停在沙砾路上。一个女人走下车,他们知道她就是那个玛尔塔。她的脸已全无血色。

“怎么……怎么……”

金没有站起来,布赖恩特朝那年轻的女孩迎了上去。

“克罗夫特先生受了重伤。你要联系上他的妻子,让她尽快赶去医院。”

她点了点头,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旁。

两辆巡逻车开上了车道,后面跟着犯罪现场调查官的警车。

“我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金站了起来,布赖恩特在一旁说道,“警察就像公共汽车,上一秒还不在,结果下一秒……”

“我是多兹警官。”一位魁梧的军官手插在防刺背心里说道。布赖恩特把他带到一边,向他解释现场情况,金则拉住了刚下车的犯罪现场调查官。

“跟我来。”金说道,没有浪费时间进行自我介绍。她从房子的一边绕过,拉着这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来到花园尽头,手指指向针叶树的后方。

“那块破裂的栅栏板就是栅栏的缺口所在,”她指向后门,“凶手是从这里进屋的。”

“明白,长官。”

她走回房子前面,迎面见到递给她手机的玛尔塔。

“克罗夫特夫人想和您说话。”

金接过手机。“说。”

“探长,我从玛尔塔那里得知,我的家遭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

“还不至于像您的丈夫那么严重。”

“我需要你给我进一步解释你在我家里干什么。我特别要求你立刻离开……”

“如果您对您丈夫的情况有兴趣的话,去罗素霍尔医院。”金说着,挂掉了电话。

她刚把手机递回给玛尔塔,布赖恩特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在和克罗夫特夫人打通关系,是不是,老爹?”

“噢,我们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呢。”金阴沉沉地说道。

“现在去哪儿,老爹?”

“霍利特里住宅区。”金静静地说道,这是一个不能再回避的任务,“我们要毁掉一个家庭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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