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天中第二次，金见到了罗素霍尔医院的大门。她把摩托车停在人行道区域上，祈祷自己不会收到罚单。

金走进医院，面前是一群病人，以及一群在“禁止吸烟”标志牌下吞云吐雾的来访者，她从这些人之间穿过。

她走向左边的接待前台。前台女士身前挂着工作牌，上面写着“布伦达”，她朝金微微一笑。

“我在找一位今天早些时候入院的病人，露西·佩恩。”

“您是她的亲属吗？”

金点了点头。“表亲。”

布伦达敲了几下电脑键盘。“C5号医疗病房。”

金穿过咖啡厅，看了看医院的平面示意图。她坐电梯到了三楼，朝医院的西翼走去。一张病床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她避让到一旁。

金走进病床后的一间病房。她听到房间里机器轻柔的“嗡嗡”声以及人们的低语声。医护人员推着放满处方药的手推车，从一个六隔间病房走到另一个病房。

金意识到，医院的探望时间快要结束了。病人家属早已经把能说的话说完，只是静静地坐在病人一旁，等待探望时间结束。

她走向护士站。“请问露西·佩恩的病房在哪里？”

“沿路第二扇门，病房在旁边。”

金从第一扇门旁边走过，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厨房。她走到第二扇门前，举起手准备敲门。正当她的手要碰到木门时，她看到了病房里面的场景。

露西静静地睡在一张大床上，头部被五个枕头支撑着。她的右手食指上夹着一个监测仪，右边一个机器正有节奏地嘟嘟作响。

高高的柜子旁边孤零零地放着一张“早日康复”的卡片，以及一只灰色的泰迪熊。

金走进房间，从正坐在角落里的安乐椅上轻轻打鼾的威廉·佩恩身边走过。

她站在床边，俯视着床上的人。露西的样子比她十五岁时年轻多了。

可她却饱受苦楚。这个女孩本不应蒙受这种会使她慢慢失去力量和行动能力的残忍疾病；这个女孩本不应有一个将她弃之不顾的母亲；她也绝对不应被三个愚蠢的女孩塞进垃圾桶里。

今天，露西差点一命呜呼。她放声尖叫，却无人知晓。

尽管生活艰难，这个勇敢坚定的女孩却一直在抗争。她屡屡从鬼门关爬回来，原因很简单，她想活下去。露西按下了紧急按钮，这就是证明。

从霍利特里的高层公寓里被带走时，金也同样命悬一线。在去医院的路上，周围的人默默地摇头，沉重地叹息。在医院里，她只能依靠静脉喂养，没人对她抱有能活下来的期望。六岁的她，身体只有一点五英石重。她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也说不了话。但到了第三天，她坐了起来。

金拿过一张纸巾，擦去露西下巴上一小行口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愿意亲近这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年轻女孩。露西是一个顽强的斗士。她绝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每一天，她都竭力在生命的种种困境中生存下去。

今天早些时候，露西本可以选择不按下应急按钮。她本可以屈服于疾病，走上那条能给她带来最终平静的道路，但她没有那么做。只有一样东西阻止了她那么做——那样东西的名字叫“希望”。

金想知道，这个年轻女孩未来有没有可能过上比现在好的生活。她的生活会不会更加安全，更加快乐？金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这个遭病魔缠身的小女孩身上，拥有连她都不得不钦佩的力量和决心。

当金把纸巾放在柜子一旁时，她能感到，背后轻轻的鼾声停了。

她没有转身。“你知道我们要谈一谈吧？”她温和地问道。

“是的，警探，我知道。”威廉沙哑地回答。

金点点头，离开病房。是时候回家了。

她还有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