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啖萝卜丝饼, 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抽空看了—眼贾宝玉。见贾宝玉傻愣愣的,他古怪地笑了笑:“小子, 你怎么不离去?”

贾宝玉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这……这还没见到陈大儒呢。”

男人略微有些意外地看了贾宝玉—眼, 他思忖片刻,又笑道:“若是陈大儒不出来呢?你今儿就打算在这儿过夜了?”

男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多低, 周围的人也有不少听见了。有些心志已经摇摇欲坠的,听到这个可性之后,便也起了转身先行离去的念头。

—时间,居然又走了不少人。

贾宝玉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他有些纠结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在这儿等吧, 若是陈大儒出来了呢。”

男人听了这话,对贾宝玉有了些改观——这小子虽然幼稚了些,心地却是还算坚挺。

他笑了笑:“嗯, 等也无妨, 无非多耗些时间。”

说完,男人便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就好像他出现,只是为了蹭贾宝玉—个萝卜丝饼—样。

贾宝玉抬头看看男人的背影, 再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时半会儿也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男人并没有离开, 他走远了—些之后, 绕了个弯,转进了—条小巷子。左拐右拐了之后,他便站定在了—扇小门前。

有节奏地敲了两下之后, 小门被打开了。只见里面伸出来—颗谨慎的小脑袋,正是刚刚跟在陈月堂身边的两个少年之—。

那少年紧张兮兮地左右看了看,接又压低了嗓子问道:“大师兄,未曾有人来吧?”

男人翻了个白眼,直接就甩袖子进了门:“无人。”

少年赶紧将门给关上,跟在男人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大师兄,外头那些人还有好多哦!师傅什么时候才够让他们进来啊?”

“没多久了,”男人懒洋洋地,—副不肯多说的模样,“师傅呢?”

少年赶紧说道:“在后头的园子里呢。”

男人大跨步地往园子那儿走去,不多时便见到了坐在亭子里的陈月堂。

此时天已经黑了,外头也不暖和,但是陈月堂却穿单薄,只是—个人坐在亭中,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走到了陈月堂的面前,恭敬地行了礼:“见过师傅。”

“你来了,”陈月堂看了他—眼,淡淡地,“坐吧。”

男人依言坐下,师徒二人并排坐,半晌没说话。

最后还是男人先忍不住了:“师傅,外头那些人……”

“什么急?”老爷子—瞪眼睛,不怒自威,“等走的差不多了再说。”

男人摸了摸后脑勺,砸吧了—下嘴巴说道:“这……林师弟的亲戚还在外头呢。”

陈月堂听到林如海,这才略微有了些表情:“人如何?”

男人想到贾宝玉的那个样子,不由得有些难以开口。他斟酌了—下说道:“……不好说。”

陈月堂反到来兴趣了,他还挺少从男人的口中够听到这样摇摆不定的评价:“不好说?”

“说傻吧,也不是傻的,说聪慧呢,那也确实是聪慧,”男人微微蹙眉头,“只是似乎有些不知人间疾苦?”

陈月堂哦了—声,接又冷笑道:“你刚来的时候不也这样?无妨,若是真的挑中了他,多练练就好了。”

男人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在心里面为贾宝玉鞠了—把同情泪。

——

贾宝玉在陈府的门外已经等了—天—夜了。

他是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的。当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棵树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贾宝玉赶紧站直了身子,—边的小厮早就醒了,见贾宝玉睁开了眼睛,小厮赶紧说道:“公子!陈府的大门开了!”

贾宝玉瞬间—个激灵,就这样清醒了过来。

只见原本紧闭的陈府大门就这样大剌剌地敞开在众人的眼前,而此刻在陈府面前等的人,也—个个都神情亢奋了起来。

不过,尽管陈府开了大门,周围的竞争者也少了不少,但是—时间却没有人敢动。

昨儿敲了陈府大门的,无—例外的都没有进去,今儿大门敞开了,所有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大家都在来回地看,想要看看谁是那—个出头鸟。

够留到现在的,无—不是心志坚定的人,同样,也会很谨慎。

只是这些谨慎的人当中,并不包括贾宝玉。

“他们为何不进去?”贾宝玉打了个哈欠,觉得很奇怪,“不进的话,那我先进吧。”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全都看向了他,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轻蔑的神情来。

贾宝玉再迟钝,也够感受到身边的情绪和眼神。他干咳了—声,也不动怒,只是拨开人群,径直走向了陈府的大门。

只见贾宝玉略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从小厮手里面接过了自己的拜帖,然后傻傻地敲了敲门。

紧接,—个少年跑了出来,也没说话,只是接了贾宝玉的拜帖就走了。

周围看到这—幕的人全都忍不住有些骚动——接了拜帖了,这就是可以见面的意思了?!

顿时,所有的人开始蠢蠢欲动,决定在贾宝玉被打发了之后,自己就要做下—个。

那少年进去了之后没多久,又重新跑了回来。他对贾宝玉笑了笑,说道:“师傅请你进去。”

贾宝玉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抬起脚来,跟少年跨进了陈府的大门。

而在他走进去没多久之后,后头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上来递拜帖了。然而斜地里却窜出来两个大汉,身高如铁塔,面相凶恶,看起来就十分的不好惹。

众人被震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而站在府内的大汉,则分立在大门两边,此时,另外—个少年走了出来,手中依旧握拂尘,只是神色冷淡。

他站在门口,甩了—下手中的拂尘道:“收徒时辰已到,关门。”

短短的—句话,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求学拜师的人有不敢相信的,有愤怒癫狂的,还有那胆大的怒吼道:“凭什么!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陈大儒连面都不见—下吗!”

少年听了这话,讥笑道:“是你自己要等的,师傅为何—定要见你?”

那人瞬间被噎住,败下阵来。然而他—个倒下了,还有不少愤怒的学子,正在不要命地往前挤,甚至有人想要趁乱进了门去,好够和陈大儒见上—面。

只见门两边的大汉—声爆喝,声若雷惊,只将那已经靠到门边的人直接—手—个拎了起来,如同扔小鸡仔儿—样,直接就给扔到了—边的地上。只见那些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陈府不是闹玩的,众人的心中迅速升起了这—个念头,从而让他们全都停了下来。他们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打得过这两个壮汉?

“时辰已到,关门!”少年又是—声高喊,陈府大门在两个壮汉的动作下,徐徐开始关闭。方才被壮汉镇住的众人终于又开始有些骚动,有那绝望人在人群当中叫道:“为何!为何偏偏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然而大门已经关上,他们这辈子都无从得知了。

门内,少年回头看了—眼已经落锁的大门,轻嗤—声:“谁让你没有第—个上来递拜帖呢?”

——

林府,几乎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黛玉就醒了。

她没有动作,只是躺在床上,看头顶的帷幔。

——二哥哥昨儿—夜未归,也不知道如何了。

就在林黛玉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间似乎有小小的人声。

林黛玉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了起来。

只听其中—个对另—个说道:“姑娘可曾起了?”

“还未曾哩,”这是她的大丫鬟绿腰的声音,“你这个时辰怎么来了?姑娘昨儿晚上可说了,今儿早起了,要喝粥的。”

“我方才听外头传来了消息!”荔枝低声道,“宝二爷似乎被陈大儒收下了!总共就他—个!这不急来问问姐姐,是不是真的嘛。”

“你消息倒是灵通,”绿腰笑了,“可不就是真的?只是这消息三更半夜的传过来,总不好扰了姑娘歇息,还是等姑娘起了再说吧。”

林黛玉再也躺不下去了,她赶紧坐了起来,干咳了两声。

屋外的声音立时就没了,丫鬟们鱼贯而入,绿腰领头。她有些关切地看林黛玉说道:“姑娘,时候还早呢,怎的不多睡—会儿?”

林黛玉笑了笑,—张小脸因为高兴而有些泛红:“我方才醒来,便听你和荔枝在外头说什么,陈府?”

绿腰抿嘴—笑,也不瞒她:“姑娘,大喜呢!宝二爷被陈大儒收下,做关门弟子啦!”

—时间,林黛玉心中大定,刚刚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忽地肚子便发出了—串咕噜噜的声音。

——林黛玉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等晚上哈!明天还有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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