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柳湘莲搭救的及时, 但是荔枝也已经在水里面泡了一小会儿了,此刻虽然身上披着绿腰特地带来的大氅,但还是冷的几乎走不动路。

最后还是绿腰带来的仆妇, 将小荔枝给背在了身上,带回到了大船上。

荔枝直接被仆妇带进了林黛玉的船舱, 林黛玉看到荔枝那水淋淋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迭声道:“快快快, 快些与她换衣裳。”

早就有小丫鬟拿着荔枝的干衣服等着了,荔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仆妇带到了船舱的屏风后头,三下五除二便扒了个精光, 直接就将她泡到了准备好的热水里。

荔枝坐在热水当中,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这才觉得身体有了热气。

屏风外头,林黛玉真的吓坏了,她红着眼圈, 依偎在贾敏的身边, 身子还有些发抖。贾敏无声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她道:“无需担心, 不会有事的。”

林黛玉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听到荔枝打喷嚏的声音, 她小声道:“我……我还想吃荔枝做的点心。”

贾敏轻轻摸了摸林黛玉的面颊, 吩咐一边的清月:“去请赵大夫到府上候着。”

大船已经靠岸, 贾敏吩咐下人将东西先往下卸, 自己则带着林黛玉和林潇先行一步回府。尽管林黛玉担心荔枝,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不会忤逆自己的母亲的, 只是让绿腰留下,陪着荔枝。

荔枝被林家的仆妇一阵洗洗涮涮,身上的寒气这才算是去了大半,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得风寒。荔枝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手有没有冻出问题来。

“你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绿腰一边给她倒热水,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没见着方才姑娘的模样,吓都要被你吓着了。”

荔枝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救宝二爷……”

绿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趁旁边的婆子不备,小声说道:“你也不想想,你个女子落入水中,尽管年岁还小,若是叫男人救上来,你的名节是要还是不要?”

荔枝听了这话,不禁一愣。

绿腰并没有察觉到荔枝的动作,她继续说道:“若不是今儿那船上的女子救了你,你又尚未长成,不然的话,太太是不会将你放在姑娘身边的。”

一个名声有损的丫鬟,是会辱没林黛玉的清白名声的。

尽管知道这事情十分的没有道理,但是荔枝晓得,在这样的女人以贞静清白为美的时代,她今儿也是赶巧了,不然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绿腰倒完了一桶热水,继续说道:“夫人也是看在你救了宝二爷的份上,这才给你叫了大夫。咱们林家从上到下都是好心肠,只是今儿救了你的那位姑娘,怕是家去要病一场了。”

荔枝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女子——在水里的时候看不清长相,上了岸后她也没有摘下面纱,看身手也不简单,应当是个大气不拘一格的女子,想来不会被流言所累吧。

若是能够当面道谢就好了。

荔枝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接着还打了两个小喷嚏。绿腰十分紧张:“莫不是感染了风寒?你快些出来吧,咱们赶紧回府,夫人已经叫了大夫了,让大夫给你看看。”

于是,原本应该好好地欣赏一下扬州的沿途美景,接着再自在地回到林府的荔枝,此刻被绿腰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直接就被丢到了马车上,带回了林府。

——

贾宝玉也被吓得够呛,他眼睁睁地看着荔枝掉下了河,有心想要去救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到头来,贾宝玉只能够围观别人救人,船上乱哄哄的一片,但他却没有办法加入其中。

这个感觉让贾宝玉十分不好受,当看到小船上的那个女子跃入河中的时候,贾宝玉的难受便到达了一个顶峰。

于是,在回林府的路上,贾琏罕见地发现,贾宝玉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并且似乎意志消沉。

贾琏有些奇怪:“宝玉,怎么了?”

贾宝玉有些恹恹地:“二哥哥,我……荔枝无事吧?”

“小孩子向来火气大,身子也健壮,”贾琏对于荔枝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例行公事地安慰贾宝玉,“她救了你的性命,也是她的孝心,你若是觉着可怜,就赏些药材与她便是了。”

这平日里听起来很普通的话,如今听在贾宝玉的耳中,却有些刺耳。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贾琏也没当回事,认为贾宝玉自己会想通,便策马略微上前一点,不在随行马车边。

贾宝玉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等到了林府,林如海尚未从衙门回来,贾敏便安排他们一行人先行休息。

贾宝玉住的自然是上好的院子,只是并不在后院,而是在前头,与林如海的书房毗邻。原本贾敏以为,贾宝玉会对这个安排略有微词,谁知贾宝玉在听到了之后,反而没有疑义,只是对着贾敏道了谢行了礼,便急匆匆地去了自己的院子。

贾敏冰雪聪明,面对贾宝玉的反常,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贾宝玉这是心中有愧,不愿意遇见林黛玉呢。

想到那个为了救贾宝玉而落水的丫鬟,贾敏也微微叹了口气。她也是看出来了,心倒是个好的,日后多多调、教,便是黛玉忠心耿耿的丫鬟。至于名声……如今这小丫鬟年岁尚小,大了定会换个模样,到时候又有谁能知道是何人呢?

罢了,若是不得病,等年岁大些,便再往上提一提吧。

——

荔枝在见过大夫之后,那蓄着山羊胡的赵大夫倒是点点头:“这天寒地冻,你又泡了河水,本是要病上一病,只是这救起的及时,又暖了身子,寒气未曾入骨,平日里身子也强健,喝两副药便可无碍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荔枝松了口气,向赵大夫道了谢,这才下去了。

绿腰也知道荔枝没有大碍,同样放下了心来,她请管家送走赵大夫后,便赶紧带着荔枝往林黛玉那儿去。

林黛玉见到荔枝活蹦乱跳的样子,倒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来,只是依旧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可还冷?”

荔枝笑道:“姑娘莫要担心,我已大好了。”

“你倒是没个心思,”林黛玉松了口气,这才算是定下心神,“下去歇着吧,莫要再莽撞了。”

荔枝爽快地冲林黛玉行了礼,说道:“劳姑娘为我担忧了,荔枝心中甚是感激,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为姑娘煮碗驱寒的汤,也好叫姑娘补补身子。”

林黛玉哭笑不得:“这才进了家门,你便急着做吃食……罢了,既然你想,我也不好拦你,绿腰,带她去大厨房吧。”

大厨房里现在没什么人,荔枝到的时候,只有个总管厨房的李妈妈。和赵妈妈不一样,李妈妈白白胖胖,长相和善,笑起来也颇为慈祥。在得知荔枝的来意之后,李妈妈二话不说,便将荔枝要的材料给她备齐了。

荔枝吐了口气,准备给林黛玉炖一碗鸡精,顾名思义,便是鸡全部的精华。

先是将李妈妈拿来的老母鸡切成几个大块,荔枝力气小,又是刚从河里上来,这一步便由李妈妈代劳了。膀大腰圆的李妈妈手上力气可不小,三两下便将一只鸡给切了开来。

接着,荔枝将一只小瓷碗扣入炖盅当中,将切好的鸡按着圈子排好在碗边。然后,她又拿过了一个小碗,小碗里装了一些煮熟的米饭,往里头加了些水后,荔枝便抓着调羹,将米饭全都按成了粘性极强的米糊。

拿过一张黄色的油纸,荔枝将它撕成了比炖盅口略大的形状,用米糊将油纸黏在了炖盅口封好,接着才盖上了炖盅的盖子。

接下来便是将炖盅放入锅中,开始炖煮。这一整只鸡要炖上足足两个时辰,倒也耗费时间。

荔枝等的无聊,便和一边的李妈妈扯皮。李妈妈确实是个性格脾气好的,加上荔枝又是林黛玉身边的丫鬟,她有心巴结,两个人有来有往地说了一会儿之后,荔枝便对着林府当中的构成有了大致的了解了。

林如海确实是个爱妻之人,虽然避免不了的有姨娘,但是这姨娘更像是摆设,林如海难得会去她们房中一次,并且在这整个林府当中,贾敏是后院第一人,没人敢对她不敬。

老公疼爱,女儿冰雪聪明,按道理说,贾敏的日子应该过得很舒心才是。只是荔枝想想贾敏的那个虚弱的脸色,又实在是说不出违心的话来。

贾敏终究是因为怀孕而伤了身体的根本吧?生儿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荔枝炖好了鸡精都没有能想明白。

时辰到了之后,荔枝将炖盅盖掀开,又将里头的鸡肉一一夹出,此时整只鸡的精华已经全都被炖盅底部的小碗给扣住了。荔枝清理完了鸡肉之后,将那小碗一掀开,里头的鸡精顿时铺满了整个炖盅的底部,看起来金黄,闻起来喷香,浓郁的让人无法忽略。

李妈妈看着荔枝将那鸡精滤去了所有的油渣和碎屑,总共才得了一小碗,忍不住咋舌:“这……这可真的是精华了,一整只鸡,才能得这么一小碗!”

荔枝微微一笑,说道:“可不是么,因此,这也不是那普通的鸡汤呢,这叫鸡精。”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都写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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