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一口酥

小男孩看着荔枝不动, 干脆瘪了瘪嘴，眼睛里面顿时就开始闪烁着泪花。

荔枝被他彻底的打败了，赶紧捂着脸：“好的好的, 那……那你坐的离灶台远一些。”

本来荔枝是打算自己把他移开，结果林小少爷就和听懂了一样, 自己抱着小板凳，迈着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地走远了。然后才将板凳给放了下来, 重新坐在那儿，一双乌黑如同点墨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荔枝。

荔枝：……

于是，当下人们发现林小少爷不见了, 全都十分慌张地寻找的时候，荔枝正坐在小厨房里面, 给林小少爷喂新鲜出炉的鱼片粥。

也不知道林家是怎么教养孩子的，林小少爷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吃东西的时候也十分可爱。荔枝本身并不是特别的喜欢小孩子, 但是面对这样漂亮又听话的小孩, 谁都没有办法拒绝。

她一边喂着林小少爷喝粥，一边和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少爷看了她一眼：“我叫林潇, 潇洒的潇。”

林潇？这倒是个好名字。荔枝噢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林潇不吱声了, 只是专心致志地喝粥, 仿佛听不懂的样子。

但是在短短的接触时间之内, 荔枝也已经看出来了。尽管这个林家的小少爷年纪还小, 别的小孩在这个年纪应该只是刚刚懂一点事，然而面前这个，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孩, 更像是一个小人精。

闷坏闷坏的，这个性格也不像林黛玉啊，是随了他那个因为生产而去世的姨娘，还是随了林如海呢？

一碗鱼片粥吃了有三分之二，终于有人找到小厨房来了。贾敏的大丫鬟清月在看到林潇之后，整个人因为松了口气，差点没有瘫软在地上：“潇哥儿，你可叫我们好找，总算是找到了。”

说着，清月还冲着荔枝福了一福：“多谢这位妹妹照看我们家公子。”

荔枝赶紧放下了手里面的碗，对着清月摆了摆手：“分内之事罢了，姐姐无需多礼。”

双方客气完了之后，清月便上前抱起了林潇，正打算走时，清月不经意间看到了灶台上摆着的那个装鱼片粥的碗，看到碗里的粥已经少了一大半之后，清月心里一动。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荔枝的相貌，将她的长相默默地记在心里面之后，清月才抱着林潇离去了。林潇临走的时候，还对着荔枝挥了挥手。荔枝在有人的时候不敢放肆，只是对着他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当清月抱着林潇回到贾敏的房间的时候，贾敏正因为林潇不见了而在发落他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见到清月抱着林潇回来了，贾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可好了，总算是找到了。”

林家现在总共就这么一个男孩子，尽管是个庶子，如今却是记在贾敏的名下，正经地当做嫡子来培养的，珍贵程度堪比大熊猫。如今若是在贾敏带着他外出的时候，林家的独苗苗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贾敏也就不用活着回扬州了。

看到清月抱着林潇进了屋子，贾敏猛然一放松，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眼前尽然一黑，差点昏过去。

众人赶紧上前扶住了贾敏，拿药的拿药，开窗透气的开窗透气。缓了好半天，贾敏才算是重新恢复了正常。她冲着林潇伸出了手，清月赶紧将林潇放进了她的怀里，同时还站在林潇的背后，略微拖住了一点，好叫贾敏能够抱的更轻松一些。

贾敏颤颤巍巍地将林潇抱在了怀里，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可曾有事？你有没有受伤？”

“母亲不用担心，儿子无事，”林潇安慰贾敏道，“无事的。”

贾敏吐了口气，不相信林潇的话，又将他给检查了一边，在确认林潇没有收到任何的伤害之后，才看向了清月：“是在哪儿找到潇哥儿的？”

“是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小厨房那儿，”清月说道，“奴婢到小厨房的时候，正好碰到潇哥儿在喝粥。”

贾敏又让清月将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没有听出来什么破绽，这才算是勉强相信。她重新看向了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们，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玩忽职守，差点将潇哥儿给弄丢了，你们这些人，我们林家是不敢再用了！”

“清月，现将他们都关起来，等明儿晚上的时候，叫牙婆子来，将他们全都发卖了！”贾敏怒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等将那些丫鬟婆子们全都拉下去之后，屋子里面便只剩下了贾敏身边服侍的人。贾敏对着清月摆了摆手，清月会意，叫那些人便先下去了，贾敏的房子顿时只剩下了清月和林潇两个人。

贾敏斟酌着说道：“我刚刚听你说……你去小厨房的时候，潇哥儿在喝粥？”

清月连连点头：“那粥碗里还剩一点底子，其他的都叫潇哥儿给吃了。”

贾敏有些讶异地看向怀里的儿子，问道：“潇哥儿，真的是你吃的吗？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吃饭了？”

林潇板着小脸，看起来好像很严肃似的，往外面蹦了一句话：“好吃，吃多了。”

清月听了，喜得和什么似的：“太太，潇哥儿肯吃东西就成了，这次我瞧着，潇哥儿胃口好得很呢。”

贾敏也有些若有所思：“潇哥儿，你很喜欢吃吗？”

林潇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贾敏嗯了一声，抱紧了怀里面失而复得的儿子：“好，我晓得了。”

于是，当天下午，荔枝便接到了一个任务——每天给林家送吃的。

——

柳湘莲今天难得的有了客人，不是那些狐朋狗友，而是正经的客人。

那是个长相略显病弱的年轻人，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只是柳湘莲在面对他的时候，表现的却十分谨慎。

年轻人对着柳湘莲笑了笑：“紫英告诉我，你和他相识于微末？”

柳湘莲扯了扯嘴角：“相识于微末是真的，不过是我的微末，不是他的微末。”

“我如今看你，似乎倒也安于现状？”年轻人瞥了柳湘莲一眼，“倒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柳湘莲不吱声，他不太想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扯上关系，这么多年，他可都是自由自在惯了的。

只是年轻人不太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我与你说实话，我现在急需用人。”

柳湘莲叹了口气：“……我又能做什么呢？”

“可莫要妄自菲薄，”年轻人笑了，“你在我看来，反而能够做很多我没有办法做的事情。”

柳湘莲瞥了他一眼，最后只能够说道：“我难不成有反抗的权利？”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那自然是不行的。”

见事情谈不拢，柳湘莲干脆翻了个身，面对着那个年轻人：“那你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我只要能做就答应你。”

“很简单的，”年轻人轻声说道，“不过不是现在，到时候你听我吩咐便行了。”

柳湘莲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飞进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大鹦鹉熟门熟路地停在了柳湘莲的肩膀上，同时嘴里还在大喊着：“吃饭！吃饭！”

柳湘莲心里一惊，手脚飞快地就一把将大鹦鹉从自己的肩膀上拽了下来，然后趁着年轻人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直接就将大鹦鹉脚上绑着的纸包给扯到了手里面。最后将大鹦鹉拎着翅膀，一把丢出了窗外。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行云流水一般操练了很多次一样。

年轻人坐在位置上，看着柳湘莲这样一套动作结束，整个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些：“这……”

“哦，家里面养的鹦鹉，每次到吃饭的时候就会来了。”柳湘莲气定神闲地说道，“不用过于在意。”

年轻人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柳湘莲藏着东西的那只手，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他又和柳湘莲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了柳府。柳湘莲将他送走了之后，这才将自己藏在袖子里面的小纸包给掏了出来。

因为刚刚的动作稍微有些大，小纸包现在看起来已经被蹂躏的有些不像样子了。柳湘莲看着被自己托在手掌心当中的纸包，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嘟囔道：“你现在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说着，柳湘莲慢慢地将小纸包给打了开来。这回和以往的吃食全都不一样，仿佛是小小的一口酥一般，泛着金黄色，只是因为刚刚动作暴力，现在已经有一些碎了。

柳湘莲捻起了一块，送进了嘴里。嚼了嚼之后，咽下了肚子。

等他将那一包酥全都吃完了之后，柳湘莲背靠着大门站了一会儿，突然像是被人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突然跳起来直往自己的书房跑。

他觉得自己得给那个人写一张字条，不论是什么内容，对方是什么人，他现在得给那个人写一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