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枸杞红枣糕

荔枝给她们倒茶的动作略微顿了顿，表面没有在意，实际上却已经竖起了耳朵。

一边有着府里面的家生子如丝，对上还没有那么受到重用的大丫鬟晴雯，如丝并没有那么的害怕，她甚至还有些好奇地问道：“晴雯姐姐，什么事情呀？怎么袭人姐姐就得到看重了？”

对自己的饭搭子，晴雯也没有摆脸色，她只是冷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子腌臜事情，总叫别人觉着，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子的想头，呵，可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一张脸。”

荔枝差点笑出声来——晴雯挤兑人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晴雯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怨了两声，但所有的人还是懂了。大家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个眼神，全都有同一致地闭上了嘴，兀自吃东西不提。

吃完了点心，荔枝本想着将晴雯给送走，结果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鸳鸯。

“晴雯，你这是上哪儿去了，”鸳鸯顺嘴就打了个招呼，“呀，小荔枝。”

荔枝乖巧地同鸳鸯问了声好，鸳鸯看着她手痒，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面颊，笑眯眯地说道：“你来了我们府上这些时间，倒是养的有些珠圆玉润了，不像之前刚刚进府的时候，那般干瘦，跟个猴儿似的。”

荔枝捂着自己的面颊，满脸怨念地看着鸳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手痒！

晴雯和鸳鸯的关系没有那么的亲密，只因鸳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晴雯的表现也算不远不近：“鸳鸯？有什么事儿吗？这般急匆匆的。”

“哎，我将将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说是要开库房，给姑太太置办些礼物。”提到这事情，鸳鸯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愁容，晴雯也不傻，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可是姑太太的身子……”

“嘘，”鸳鸯赶紧拦住了晴雯，“你作死呢，这样的话也敢随便乱说，小心叫人听见了，让你吃个挂落。”

晴雯也闭上了嘴巴，鸳鸯压低了声音，对晴雯说道：“老太太那边要开了自己的私库，好给姑太太带点好东西，那边就算是地方好，姑老爷疼惜，也没有自家亲娘来的熨帖呀是不是。”

“那既然这样，老太太可以给姑太太送两个人呀。”荔枝站在一边，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出来，吓了两个大丫鬟一跳。

“你还没有走那？”鸳鸯说了这么一句，“莫要听了，知道的多了对你没好处，自己去玩吧。”

荔枝知道听不到什么了，便老老实实地跑远了。

等荔枝的身影消失不见，鸳鸯和晴雯才又重新说起了这件事情：“老太太的私库里面有不少好药材，我预备多挑选一些，给姑太太补补身子。”

晴雯蹙着眉头，突然说道：“鸳鸯，刚刚荔枝说的话，我咂摸着，倒也有几分道理。”

鸳鸯一愣。

“轮谁都没有自家的亲娘来的熨帖，这话可是你说的，”晴雯白了她一眼，“老太太送去的人，自然也是最忠心姑太太不过了，你说是也不是？”

这后门大宅子里面，数不尽的阴司官司，姑太太说不定是着了这个道，这才身子不好的。

鸳鸯不是个傻子，相反，她还十分的聪明伶俐，自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她顿时就站不住了：“那我赶紧去回禀了老太太。”

鸳鸯匆匆地走了，晴雯站在原地垂着眼帘，似是在想什么，不过很快地就回过神来。

她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这才走了。

——

荔枝安安生生地过了几天，便得到了府里的老太太给远嫁的姑太太拉了一大车珍贵药材过去，就和不要钱似的，同时还挑了两个厉害的嬷嬷，据说还是从宫里面放出来的呢。

“那两个嬷嬷我见了一面，可真的是个厉害的，”晴雯坐在桌边，一只手托着下巴，在回忆到什么东西的时候还打了个寒噤，“那通身的气派，不愧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呢。”

荔枝在旁边给她倒茶，听到这话抿嘴笑道：“瞧姐姐说的，那两个嬷嬷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姐姐不必紧张。”

晴雯闻言便伸手，装作要去撕荔枝的嘴的模样：“你个小蹄子，进来没多长时间，都敢打趣我了。”

荔枝赶紧躲开，一边躲还一边笑：“晴雯姐姐可不要这般动手动脚的，没得叫人笑话。”

晴雯在原地气地跺脚，娇声道：“我今儿定要捉到你不可！”

也许是荔枝平时投喂的足够多，她和晴雯渐渐地熟悉了起来。荔枝的这个身体相貌倒是不错，之前因为营养不良而不显，如今进了贾府，好吃好喝地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反到变得皮肤白嫩，眉眼也长开了一些。此刻和晴雯笑闹时的一颦一笑，倒是颇有点楚楚动人的味道。

饶是晴雯一时间也看的愣了一下，她蓦地站定，盯着荔枝看了两眼，这才感叹道：“到底这府里面养人，这才几天，你都变漂亮了许多。”

荔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晴雯姐姐认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

晴雯：……

晴雯刚想要笑骂她一句不要脸，屋外便有人进来了：“你们两个说笑的声音大老远都能听到，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高兴。”

“我和荔枝闹着玩儿呢，”晴雯对着可人笑了笑，“我俩商量着，给你什么做添妆才好。”

“哎呀，”可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脸蛋儿红了起来，“你居然敢拿我寻开心，我看你是皮痒了。”

这下轮到可人追着晴雯开始转圈圈了。

好一通笑闹过后，她们才算是停了下来。荔枝就一直站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看她们打闹，实际上心里面在盘算，今天要和赵妈妈学什么。

所以当可人冷不丁地喊了荔枝一声的时候，荔枝有点没回过神来，只是迷迷瞪瞪地下意识应了一声。

可人见她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又在她的面颊上捏了一把：“想什么事情？竟然如此出神。”

荔枝捂着面颊，含糊着说道：“我在想，姑太太得了老太太给的两个嬷嬷，身体应该可以好起来了。”

可人和晴雯听了这话，对望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可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几日老太太整日价地惦记姑太太，听宝玉说，老太太是吃的不香睡得也不好。”

“虽说我们是宝玉的丫头，老太太身边的事情有鸳鸯她们照应着，但是看老太太这样成天发愁，我们在宝玉身边服侍的，见着也揪心。”晴雯快人快语，说话更加不遮掩一点。

荔枝眨巴眨巴眼睛，她其实不太能够明白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但是还是劝到：“姑太太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会平安的。”

不过话虽如此说，当荔枝到小厨房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走神。

赵妈妈也注意到了，她干脆没有直接开始教，而是难得地多了几句话：“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没什么，”荔枝抿了抿嘴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问出口，“赵妈妈，你可知道有什么易消化易滋补的……菜式或者点心？”

赵妈妈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你不过一个三等丫鬟，为何总是要去理睬一些不是你分内的事情？”

荔枝羞怯怯地笑了笑：“好奇，好奇而已。”

“罢了，你真有这份孝心，我也不好拦着你上进，”赵妈妈低低地叹了口气，“只是这上进，你也要挑好了时候，心里面有数才行。”

荔枝摸了摸脑袋，小声地说道：“妈妈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这样的膳食，将来主子们会更喜欢，我也好搏一点主子的喜欢。”

她在赵妈妈的面前，没有掩饰自己想要上进的心。而赵妈妈脸色也未曾变过，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嗯，这倒是说的不错，也罢，那今儿就教你一道鲜香的。”

荔枝聚精会神地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巴，开始看着赵妈妈动作。

——

另一边，在碧纱橱里，宝玉正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书本。

还是一本简单的《诗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尽管《诗经》的内容不少，但是宝玉却也是通读了好几遍了。

第一遍的时候还有些趣味，第二遍第三遍便失去了一点兴致，等到了第四遍，便是索然无味。

宝玉叹了口气，想要放下手里面的书，却又想到了刚刚的贾政。

说来也是巧合，宝玉这几天“用功”的事情传到了贾政的耳中，贾政便叫宝玉去前院见他。平日里宝玉见到贾政全都是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因为总是少不了一顿斥责，然而这一次，宝玉战战兢兢地站在贾政的面前的时候，贾政却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宝玉暗自纳闷之时，贾政清了清嗓子：“……你这几日，倒是老实了不少。”

宝玉赶紧恭敬地道：“不敢，只是……突然晓得了读书的好处。”

贾政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吓得宝玉一个哆嗦。

然而下一秒，宝玉便听到贾政说道：“嗯，还算你知道轻重，如此……还是好的。”

宝玉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后，眼眶却突然酸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