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斛站在门口时,桓宗已经知道他到了。见箜篌心情低落,他转身面向林斛:“什么事?”以林斛的性格,若没有事情禀报,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林前辈?”林斛的出现,果真让箜篌转移了注意力,她转头看林斛,眼中带着好奇。

见他们终于注意到自己,林斛跨进门槛:“公子,柳言门取消了卞宏掌派大弟子的身份,并已昭告整个修真界。”

“取消?”桓宗掏出手帕放到箜篌手上,柔软白净的手帕像是云朵,箜篌捏着手帕,不明白桓宗的用意。

“这里。”桓宗轻笑出声,在脖子上比了比,“这里有汗。”

“哦。”箜篌捏紧手帕,往脖子上擦去,柔软的帕子触及皮肤,十分舒适,就像是母亲的温柔,让她动作不自觉慢下来。

桓宗转头看林斛:“绿衣女修身份查清楚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门下的弟子发现,在绿衣女修祖籍处,发现了一具女尸。”林斛看了眼拿着手帕擦汗的箜篌,“另外前几日我与箜篌姑娘在客栈大厅里,发现一个言行怪异的年迈男修。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在他身上下了迷踪香,昨天晚上我发现他与举止鬼祟的修士有来往,我怀疑他在故意挑拨大宗门与小宗门之间的关系。”

迷惑人心的女修,言形怪异挑拨人心的路人修士,这还仅仅是他们遇见的。不知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类似的阴谋在针对修真界?

邪修最擅长蛊惑人心,但是随着修真界宗门内部管理越来越严格,弟子之间为了争夺修炼资源而闹得不死不休的事已经越来越少。生活安定得久了,总会有居心叵测的人冒出来,试图推翻现有的秩序,在天下大乱之后,争夺高高在上的位置。

若是昨天箜篌姑娘没有出去看热闹,没有阻止柳言门与青玉门刀剑相向,没有反驳老修士的话,事情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柳言门与青玉门仇恨加深,从此不再来往,还牵扯进其他与之交好的门派,把修真界闹得乌烟瘴气?普通修士对十大宗门的畏惧越来越深,最后有可能会产生只有推翻十大门派,才有普通修士出头之日的想法。

到了那时,名门正派陷入内战,乱成一盘散沙,邪修占领修真界便指日可待。

这是林斛第一次产生看热闹也有大作用的想法,他扭头看还在照镜子的少女,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发现了事情的苗头才能早作准备,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明天就是去无名真人那里拿丹药的日子吧?”箜篌放下小镜子,“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礼物给无名真人,这样有来有往,以后才好意思让他继续帮忙嘛。”

桓宗现在身体不好,多与炼丹大师交好没有坏处。

“多谢箜篌姑娘提醒,我这就去准备。”平时没有情绪起伏的林斛,今日看向箜篌的眼神却带了几分暖意,他对箜篌点了点头,离开了炼器房。

“桓宗……”箜篌看着林斛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林前辈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可能他不喜欢那个柳言门的卞宏,听到他没了掌派大弟子的身份,心情比较好。”桓宗道,“不必在意。”

“哦。”箜篌点头,没想到林前辈这么讨厌卞宏,看来前辈也是爱憎分明的人啊。

云华山上,天色刚亮就有好几位亲传女弟子站在大门口翘首等待,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的大人物。有新入门的弟子看到这一幕,纷纷怀疑,难不成有其他宗门的长辈拜访?为何只有师姐们女师叔们在此等到,其他师兄师叔呢?

高健演拉了拉最近紧了不少的腰带,离家前家人担心他在宗门住不习惯,会辛苦得瘦下来,还特意准备了几套小尺码的衣服。哪知道云华门的伙食这么好,他不仅没有瘦,还胖了不少,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大半都不能穿了。

“高师弟,那里有好几个亲传师姐。”一个同门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怀疑我们云华门招亲传弟子,不仅要看天资与品性,还要看脸,你看看这些师姐,各个长得貌美如花,秀色可餐。”

高健演停下脚步,偷偷往大门方向看了几眼。摸了摸自己圆如银盆的脸,他沉沉叹息,看来他这辈子是没机会成为亲传弟子了。

“怎么这么多的亲传师姐在这里,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新入门的弟子大多刚刚进入炼气的门槛,不过已经跟师兄师姐们学到了看热闹的习惯,见到这么多漂亮的师姐,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不管男女,都缩在角落偷偷看起来。

与他们同行的归临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有些不耐地抬脚便走,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身材娇小力气却不小的师妹拖了回去:“归临,你别出去,被师姐们发现了怎么办?!”

被摁在墙上的归临挣扎了一番……没有挣开。这个女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小鼻子小手小脚,力气怎么这么大?

“能有什么好看的,昨日裴峰主教了一套新剑法,我还没练熟。”放弃挣扎的归临决定采取说服的方式,“师妹,你放手。”

一个女人,看其他女人也能看得这么津津有味,究竟是什么毛病。

“剑法哪有漂亮小师姐好看。”娇俏小师妹摁住他不松手,“看了师姐能让我心情好,心情好才能好好练剑,这叫事半功倍。”

归临理了理自己身上被小师妹拉歪的袍子:“无非是有其他宗门长辈来访,有什么好看的?”

“错,能让这么多漂亮师姐一起出现的除了长辈外,还有一种人。”高健演摇了摇胖乎乎的脑袋,“你们还是见识太少。”

“还有什么?”同门好奇的追问。

“还有……”高健演指了指远方踏剑而来的人,“还有无处不达,无处不在的飞剑使者。”

归临很想说高健演在胡说八道,可是当他看到那些亲传师姐们兴高采烈围住飞剑使者,从他那里拿走一个收纳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沉默下来。

他扭头看向大门下面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问仙路,身体微微晃了晃。

“走走走,我们快去练剑。”娇俏小师妹松开归临,拔腿就往演武场跑,归临一个踉跄,再抬起头时,同门们全都跑出了老远,就连高健演那个胖子,都像圆球般滚圆。

“哎,你怎么还不走?!”跑出一段距离的高健演回头见归临还站在原地,跑回来拽起他就跑,“快走快走。”

归临面无表情地被步伐比他还要灵活的胖子一路拎着,双腿无意识的跑着。

“你怎么就这么笨,热闹看完了就要及时撤退,不然很容易被抓住的。”高健演托着归临健步如飞,“你这身手太弱了,早跟你说不要挑食,你偏偏不听。看吧,连最小的师妹都跑不过。”

看着跑到最前方,刚才摁着他让他不能动弹的小师妹,归临突然开始怀疑起人生。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要来这个帮派?

珩彦坐在铺着厚厚垫子的懒人塌上,把箜篌寄来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箜篌询问的这些药材,云华门事实上有其中一味。

勿川静静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查看各个分堂传上来的报告册,看也不看把信纸翻来翻去的珩彦。

“勿川,宗门库房里,是不是放着一盒鲛人鳞?”珩彦把信递给勿川,“箜篌是你们这一辈中,最有天分的弟子,等你做了门主,她修为也上来了。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她发现宗门里有她问的药材,会不会怪我们?”

“师父。”勿川抬头看他,“仅仅近十年,就有近二十位修士来信问你,有没有鲛人鳞,你一律回答的没有。”而且箜篌师妹不会为了外人责怪宗门,就算以后她知道,也只会以为宗门有苦衷,而不是对宗门生怨。

“外人问,跟自家人问能一样?”珩彦干咳一声,“反正我们有一大盒,分几片出去也没关系。”

勿川点头:“所以您的意思是,要让所有人相信,你无意中在路上捡到了几片鲛人鳞,然后大方的赠送给了箜篌师妹的朋友,而且这位朋友还恰巧是琉光宗的弟子?”

珩彦干咳一声:“我们可以让他们不要外传,琉光宗的人不说,箜篌也不说,谁知道我们有鲛人鳞?”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很懂的。这若是其他门派的人需要,他还是会回答没有。但是琉光宗的人不同,这些剑修很重诺言,绝对不会把这事透露出去。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箜篌进入云华门后,第一次开口向宗门求助。若是宗门没有便罢了,他明明有却不给,总觉得过意不去。

鲛人鳞这个玩意儿,重在一个稀罕,实际用处并不多。那满满一大盒鲛人鳞在宗门库房里放了上千年,都没机会派上用场,随便拿几片出去送人,对云华门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他以前不愿意拿出来,是不想惹来麻烦,有些事开了头就不好收尾了。

珩彦想了想,还是决定给箜篌回一封信。让她在外面注意安全,加油修炼。又说宗门近来刚好得了几片鲛人鳞,既然她的朋友需要,就拿去用。只是鲛人鳞举世罕见,切不可对外谈及此事,免得惹来麻烦。

取了三片鲛人鳞放进奢华的玉盒中,珩彦把盒子与信交给勿川:“找加急飞剑使者,把东西寄回去。”

“是。”勿川接过信与玉盒,大步匆匆离开宗门。

恐怕整个修真界都不会相信,举世罕见的鲛人鳞,竟会以寄送的方式,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深夜寒重,桓宗正准备灭了屋内的照明法宝,听到院子里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这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箜篌姑娘,有飞剑使者相见。”

桓宗皱了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飞剑使者找来?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属于箜篌独有的轻快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打开了房间门。

院门口,客栈伙计身后站着名飞剑使者,箜篌从他手里接过一个捆扎得结实的包裹。

“多谢。”箜篌送走伙计与飞剑使者,关上院门,转身见桓宗站在院子里的树下。

“吵到你了?”箜篌拆开包裹外的蓝色印花布,这是一块很平凡的布,没有符纹没有阵法加持。包裹里是一个玉盒,玉盒上放着一封信。

“是门主给我的信。”箜篌心中一喜,抬头对桓宗道,“桓宗,门主肯定知道一些与药引有关的事。”

桓宗静静站在树下,对箜篌笑了笑。

箜篌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一目十行看完信件内容,抖着手捧起桌上的玉盒,喃喃道:“桓宗,桓宗……”

“发生了什么事?”桓宗见箜篌语不成句,捧着玉盒的手抖个不停,以为云华门发生了什么事,担忧的走到他身边:“不要急,慢慢说。”

“公子,怎么了?”林斛拉开门大步走出来,眼中有难以察觉的关切之色。

“不不不……”箜篌连说了好几个不,指着玉盒,“里面,里面,药引。”

“你说里面有公子需要的药引?”林斛最先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从箜篌手中接过玉盒,打开了盒盖。

玉盒中铺着华丽的锦缎,锦缎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流光。但是让林斛移不开视线的不是这个盒子,而是锦缎上放着的东西。

三枚如玉币大小的蓝色鳞片静静躺着,漂亮得没有一丝瑕疵。

鲛人鳞……鲛人鳞……

他猛地抬头看桓宗,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声音沙哑道:“公子,是……鲛人鳞。”

“嘘。”箜篌小声嘘了一声,把他们两人拉进屋子里,还在外面立了一个结界,才道:“宗主说了,这件事万万不可外传,我们要低调。”

“请箜篌姑娘,就算林斛死,也不会把这件事外传。”林斛拱手朝箜篌深深一揖,“箜篌姑娘与贵宗门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被林斛如此郑重的姿态吓得往桓宗身后一躲:“林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林斛站起身,见自己的举动让箜篌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几步道:“是在下过于激动了。”

“你可别在我面前自称在下,我不习惯。”箜篌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她在林前辈面前也没太过客气,在她眼里,林斛跟宗门里那些长辈差不多。现在这位长辈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在下”,她哪能习惯这个。

“箜篌。”挡在箜篌前面的桓宗转身,把玉盒放回箜篌的手中:“你知道鲛人鳞有多珍贵?”鲛人一族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灭绝,就算鲛人族还活着时,也常年深居海底,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所以即使传承近万年的琉光宗,也早就没了鲛人鳞。

他怎么也没想到,云华门竟会把如此珍贵的东西给了箜篌,但是无论如何,他无法就这么轻轻松松从少女手里接过这份珍贵的药材。

“被人需要的时候它才珍贵,不被需要的话,它也就是放在那里毫无用处的死物。”箜篌把玉盒又赛回给桓宗,“桓宗,既然掌门决定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说明他已经答应我把它送给你。反正掌门比我聪明,他都赞同的事情,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很早以前便听过云华门对后辈极为爱护,云华门弟子对宗门十分忠诚,但是一个宗门对弟子的溺爱,竟到如此地步了么?

见桓宗还是不愿意接受,箜篌道:“东西送出去,我就没打算把它拿回来。你若是过意不去,就当我是拿这个来讨好琉光宗,让你欠我们云华门一个人情好了。”

“好。”桓宗收起玉盒,“珩彦宗主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这就对嘛。”箜篌笑了,“生病的人就不要想这么多,对身体不好。早点去休息,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无名真人那里取药。”

桓宗与林斛这才想起,他们两个大男人大半夜还留在小姑娘的房里,只好在箜篌的笑脸下,退出她的房间。

撤去门外的结界,箜篌摆了摆手:“做个好梦。”

看着房门关上,林斛与桓宗对望一眼,今晚恐怕是睡不着了。跟着桓宗到了房间,出于谨慎,林斛也在外面立了结界,以免其他人听到他们的交谈。

桓宗把放在袖中的玉盒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片鲛人鳞,淡蓝色的鳞甲在他指尖发出蓝色幽光,美丽极了,“林斛,你说得对,我这是占了小姑娘的便宜。”

“公子……”林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路上走来,最开始他只当箜篌是个讨喜需要照顾的小姑娘,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整个琉光宗找了好几年都寻不到踪迹的药材,在他们遇到箜篌的短短一个月里,就寻到两味。

一年前宗主写信到云华门,云华门的回答是没有,今天却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就把鲛人鳞送了出来。云华门这个宗门,他从未看懂过。每当他以为他们的门派要没落时,就会出现几个天分极好的弟子。每当他以为这个门派做事不靠谱时,遇到大事时,他们往往有很可靠。

但是……轻易把鲛人鳞送出手的宗门,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它有多谨慎。

偏偏这种弄不谨慎,傻大方,让林斛对云华门升起无限的感激与敬意。能做到如此洒脱的门派,整个修真界有多少?

看轻外物,重门内弟子情谊,这何尝不是看破?林斛长长呼出一口气,禁锢已久的心境,竟有些许触动,隐隐窥见了出窍期的大门。

“公子,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林斛心情甚好道,“毕竟箜篌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以后要做牛做马报答她的。”

桓宗把鲛人鳞收了起来:“你今日心情倒好,竟有心思来调侃我。”

“公子,我这不是调侃,而是说了实话。”林斛脸上露出笑意,“而且看到公子的病有了治好的希望,我心情又怎能不好?”

桓宗敛眸轻笑,苍白的脸似有了几缕活气。他正准备开口,忽然天上响起一声惊雷,院子里灵气翻涌,引起了强大的灵压。

“渡梦劫?!”林斛脸色大变,“箜篌姑娘要渡梦劫?”

梦劫是修士在修为大圆满后,在睡梦中突然感悟到某些东西,引起天道有感,降下雷劫与心境大劫,若是修士成功渡过,修为便更上一层楼,若没有渡过,修为大跌倒是小事,若是惹来心魔,才是最大的麻烦。

但是在梦中渡劫情况实在少之又少,成功渡劫的人更少,林斛与桓宗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守在箜篌门外,抬头看着房顶的劫云,心中担忧更甚。

住在客栈里的其他修士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纷纷挤在院子外围观,很快围墙上房顶上树上都挤满了人。

“院子里住着谁,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了梦劫?”

“看这情况,怕是凶险得紧,诸位道友也别忙着看热闹,修行不易,又同是出门在外。修为高的道友先法宝拿出来,若是等下的情况太凶残,我们且帮着挡一挡,至少要帮着这位道友留条命在。”

不一会儿,围墙上房顶上树上便散发着五颜六色的法宝之光,整个小院在此刻竟亮如白昼。

箜篌站在雕梁画栋的宫殿上,她的父皇坐在龙椅上,对着百官咒骂,因国库财政不足,百官不赞同他修建仙乐楼,所以他决定向百姓增加赋税。

反对的朝臣都被拖了下去,很快被砍去了头颅。

“谁若是敢再阻拦朕,朕便让他千刀万剐。”

看着父皇狰狞的面孔,还有噤若寒蝉的百官,箜篌想要站出去,但是下一刻,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拽住。她回头看去,母后神情忧郁的看着它:“不要去,你父皇已经疯了,他会杀了你的。”

箜篌怔住,她看着苦苦哀求的母后,身上仿佛有千斤重。

“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若是你出了事,母后该怎么办?”皇后泣泪道,“孩子,我们回去。母亲那里有你喜欢的糕点,还给你准备了很多漂亮的小裙子与发饰,跟母后走。”

母后柔软温柔的手,还有悲伤的眼神,让箜篌生不出半分拒绝,她跟在母亲身后走出大典,转头望着高高的宫墙,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奇怪的画面。

穿着半湿棉鞋却站在雪地里的堂倌,破衣烂衫挑着孩子与木炭的男人,破旧狭窄的街巷,在贫穷中痛苦挣扎的百姓。

她猛地停下脚步,这些人……她在哪里见过么?

“孩子,怎么了?”皇后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温柔极了,她是冬日的暖阳,是夏日的清风。

箜篌松开她的手,轻声询问:“那些百姓怎么办?”

“什么百姓?”温柔漂亮的皇后不解地问,“这些与你又有何干?”

箜篌摇头:“母后,我要回去。”

皇后表情再度悲伤起来:“孩子,你要抛弃母亲么?”

箜篌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正殿大门跑去。

她知道这些画面是什么了,那是她心中的仁与爱。

“孩子,不要离开我!”皇后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似哀似泣,犹如悲雁孤鸣。

但是这一次箜篌没有再回头,她步伐坚定地一路向前,推开不知何时关上的宫殿大门,对皇位上的帝王道:“帝王,请收回成命。”

年幼时不曾懂得的事,她现在已经懂得。年幼时未能做到的事,她现在能够站出来阻止。

天下苍生不易,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生活在水火之中。

客栈院子里,林斛看着已西移的太阳:“公子,天快黑了。”

桓宗静静站立,看着箜篌所在的房门没有说话。

“你与无名真人说好今日去取药,无名老人喜怒不定,你若是不能守时……”林斛劝道,“我会在这里守着,您去取药吧。”

今日若是不去取药,明日再去恐怕就拿不到药了。

桓宗缓缓摇头。

“我等箜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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