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后世李白一篇《蜀道难》把无数学生折磨的欲死欲仙,但在古代,蜀道是真难。

北方秦岭横在关中与巴蜀之间,千里之间,人烟荒芜,豺狼猛兽成群结队,又有华南大猫虎视眈眈。

这些道路除了危险之外,还经常会被山洪冲刷,属于复杂地质带,成为巴蜀断绝外敌入侵的天堑。

后世超过一公里就要坐车的现代人们,是很难体会爬上一座千米高山后,看着还有成千上万茫茫密林群山要爬时那种绝望感的。

“从九寨沟这边走,怕是有点难哦,”有风景党之称的玩家林游走在腐朽的栈道上,感觉心惊胆颤,“我觉得还是走汉中更保险一点……”

从北方入川的路,那是必要经过汉中盆地的,这条狭长的盆地生生在秦岭之中开出一条可供人居住中转的区域,是经过历史考验的、最方便最安全的道路。

无论是西边的祁连山道,还是走东边的子午道,最后的都会汇聚到汉中这里。

“胆子要大一点,”姬川淡定道,“当年邓艾可就是走这里过去,灭了蜀国,活捉刘阿斗,这才立大功劳。还趟出一条阴平道,就是我们现在要去这条。”

“是啊,”林游翻了个白眼,“当谁没看过三国么?邓艾入蜀,那是走的小道不说,还凿山开路,修栈架桥,最后走到马阁山,发现周围都是悬崖,被实在没法走了,剩下的粮草又退不回去,干脆让将士裹着毛毡从山崖上滚下去。”

若是代入自己是邓艾的手下,遇到这种场面,说不定当场就窒息了。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有现代科技傍身的。”姬川果断道,“咱们的士兵,有高热量的奶脂当军粮,而且我们的毯子肯定比邓艾的手下厚,古人滚得,我们怎么滚不得?”

“要滚你滚,我肯定是不滚的。”林游摆了摆手,“我就是来装着商队探路的,前边我就要转到去汉中了,不跟你玩心跳。”

姬川觉得这玩家真是太没追求了,但没有强求。

反正这次是最后一波功勋了,大家都没理由让的。

林游告别姬川,背着背包,哼着小调,在路边等了差不多两天,想加入一只商队。

自关中安稳后,商便越来越多。

但没想到,他居然遇到了大佬。

“严兄、严哥,大佬,您一定要带带我,我乖巧听话懂事好养,在这饿了好几天了,求同路啊!”林游有些激动,舍不得放过这样会。

“那就一起吧。”严随水笑了笑,摸了身边的老虎,和他一边一边聊,“你怎么想到去蜀中呢?”

“唉,现在风景党太多了,要流量啊,”林游无奈道,“大部分玩家都是在安稳的地方打转,观众们肯定想看些不样的,现在还没开拍的,就是蜀中了,大佬,你为什么去蜀中啊?”

“无聊嘛,非洲那边太热,花花不适应,再说了,我老家也是四川的,回来耍哈儿很正常。”严随水道。

林游还能说什么呢。

“对了,”严随水突然蹲下身来,看着路边杂草中的一团污秽,带着一点兴趣转头道,“你要不要拍个野生大熊猫?好像还有带崽哦。”

“!”

-

一天后,林游回味着用手拎起一只小大熊猫的触感,还有差点被成年野生熊猫拍扁的惊心动魄,满意地拜谢了花花大老虎的救命之恩。

他们在天黑前,来到了汉中盆地的沮县,这里山势险要,是第入汉中盆地重要关口。

进城的人并不多,守关的是有着高耸眉骨的氐人,他们对来往商人严格检查,用银币贿赂他们,就可以过关,因为这些知道,那些商品,不是他们有资格交易的。

送入蜀中的没有茶马,大多是糖,一斤上好的红糖,可以在蜀中换上一匹骡马,而一斤雪糖,可以换来一处小些的宅子。

严随水放出老虎去周围自己加餐,随他一起进入关口,才走入沮县,林游就不由自主皱起眉。

除了城墙之外,县中的房屋都极为低矮,屋顶的草棚少有没有坏掉的,大多露出一截或者半个木梁,在这寒冬时节,街上空无一人,却能见到屋中裹在草床上,瑟瑟发抖的贫民。

还有街头已经僵硬的流浪者,没有商铺,只有一家食舍还挂着旗布,示意可以接待。

客舍的食物也匮乏至极,除了一些熏肉米面,便再无其它,连酒水都没有。

大堂中,十来个人围坐在火盆周围,小口闷着酒,驱除寒意,他们的眉目里,都带着惶恐与担忧。

严随水和林游也坐得不远,前者闻到他们喝的酒是很粗劣的米酒,便自然地上前,拿出个空水囊,以外出行商,带的酒喝完了,求口酒暖暖身子为由,很自然地和这些人搭起话来。

他回报是一块北方厚实馕饼,有酒有食,很快,气氛便渐渐融洽起来。

“我们是这里丁卒把头,这些年看了不少商队,你们这种独身的商人,倒是少见。”那些人道。

“唉,本有一队人马,但我二人与商队失散,身上除了几张饼,再无分文,只能去成都汇合,我这次下来,可是把老宅都卖去了,要去赚不得钱,回去矣无家可归啊。”严随水便惆怅状。

“你们这些北人,便是闲得,在那女帝治下何能安稳,没事行什么商!”那丁卒嘲道。

“这不是想取个媳妇,唉,你等不知,如今北地要取外媳妇,花费可是真真不菲,不南下来赚些钱,如何能成家啊。”

“如此么?”众人也起了好奇心,便与他攀谈起来,“那你可来对地方了,这些年,咱们成汉国主东征西讨,国中丁少女多,不用去成都,便是去剑阁,花一个银钱,就可以买个女子回去。”

渐渐的,这几个人越说越多,最后都喝得有些醉了,才散去。

留下严随水拿着酒囊,若有所思。

……

成都,天府之国,岷江冲出的大片扇形平原,在都江堰的灌溉下,是维持了两千年的丰饶之土。

但如今,整个城池,却有无数人在向青城山方向跪拜。

城池几乎所有人,都和远方的边关一样,神态焦灼,心序难宁。

“为什么会这样呢?”林游好奇地问。

“因为范长生要死了。”严随水淡定道。

“范长生是谁?”

“范长生,是蜀中天师道的领袖,成都本地贵族的代表人物,李雄建国时,曾经想推举范长生为国主,被他拒绝了。”严随水笑道,“李雄就让他当丞相,在范长生用‘休养生息,薄赋兴教,切莫穷兵黩武’的劝导中,李雄轻徭薄赋,减摇役,建官学,让蜀中这些年着实喘息了一口气,很得百姓爱戴,今年,他一百岁了,按历史记载,四月就是他升仙之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游更困惑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找范长生?”

“天师道吧,说是造反专业户也不为过,要是清算一下……”严随水淡定道,“如果他想保住天师道的道统,应该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可他都一百岁了。”林游不解道,“快死的人了,还能做什么?”

“死人能做的可比活人多多了,”严随水摸一把老虎,转头看他,“听说过,《仇国论》吗?”

林游一脸茫然。

“诸葛丞相去世之二十三年后,姜维继承他的遗志,继续率蜀军北伐攻魏,国力衰微,这时候,一个蜀中的本地人,写了一篇叫《仇国论》的文章,大意是‘蜀国国力太弱,别北伐,安静过自己的日子,你刘家的天下完不完整,和我们四川人有什么关系?’,此文一出,得到蜀中人的普遍支持。”

“要是当时有广电总,写《仇国论》这位,怕是立刻要被吊起来打,”说到这,严随水叹息道,“到后来邓艾滚下悬崖,带着一支残兵到成都城外,也是这位本地人,力劝后主投降,加上本地贵族的声浪,阿斗就投降了,他一投降,还在汉中抵抗魏军的姜维,自然也就殉国了。”

“……”

“李雄的氐人和当年的刘备一样,是外地人,”随水抬头问道,“总量算下来,也不到五万,你觉得如果蜀中土著都反对他,结果会如何?”

林游有些尴尬地道:“可是,李雄毕竟是开国之君,他非阿斗,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是会投降的主啊。”

“会不会留一口气,那是我的事,”严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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