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订阅比例不足, 此为防盗章, 12小时后恢复。视频画面已经停止,但他的目光黏着在上面, 害怕移开遇见萧泽的视线。湿漉漉的头发都成了半干状态,他还抱着萧泽的手臂,感觉撒开就会迎面接到一拳。

刚才吞咽口水是因为燥热激动, 此时吞咽口水完完全全是因为紧张不安。林予微微侧过头去,把汗湿的脸贴在了萧泽的肩膀上。

他张张嘴,不知道要说句什么做开场白。可萧泽没有等他, 猛然抽出手, 力量大到把他甩下床去。他条件反射一样紧闭双眼, 做好了被暴揍一顿的准备。

萧泽看着林予那副软弱可欺的样儿,伸手就扣住了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按着后腰一捞, 直接把对方带进了怀里。

林予吓懵了, 以为萧泽要卸他俩胳膊:“哥……你听我解释……”

萧泽却问他另一回事:“还硬着?”

“……我不知道。”林予慌张地低下头。

(爱国民主, 诚信友善。坚强勇敢,啥都没干。)

萧泽松开手, 低头嘴唇正好碰到怀中人的头发, 语速不紧不慢,像拆礼物, 也像用钝刀割一块肉:“紧张成这样, 很少弄?”

林予轻轻点头:“嗯。”

萧泽又问:“怎么看俩男的上床也会激动, 你什么取向?”

林予使劲摇头:“不知道……”

萧泽低头蹭着林予的发丝:“其实什么取向都无所谓, 反正——”

“哥?”林予在对方的停顿中有些惊慌,“哥,我!”

他噎住,和萧泽目光交汇,这些日子里第一次真正的目光交汇。萧泽眉眼锋利,眼中又毫无温柔亲切可言,低声切齿道:“反正,你就要滚蛋了。”

勾着后腰的手猛然施力,林予在天旋地转中被扔下了床,他甚至打了个滚儿,脑门儿还撞到了床头柜。

狼狈地爬起来,内裤里湿湿黏黏的很是难受,可他顾不得,趴着床边拽萧泽的被子哀求:“哥,我来找你就是想坦白的,我确实看得见,但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摆摊儿算命一直假装看不见,我以后不了,以后改,你别撵我走……”

萧泽投下目光:“没遇见我之前不也照常活着么,干什么痛心疾首的,骗上瘾了?”

林予攥着被角:“哥,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以后多干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别让我走,我没地方去,我就想跟着你。”

萧泽不耐烦地看着他:“你这张小脸儿挺适合使苦肉计,但是次数太多照样没用。要么滚回阁楼睡最后一晚,要么咱们直接上一趟派出所。”

所有说词都卡在喉咙,林予终于撒开了手。他爬起来在床边站着,急得眼角和鼻尖都红了。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他只能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终于掉了泪。

他在萧泽的视野里说了最后一句:“这些天,对不起。”

门关上,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到,萧泽靠着床头久久没有动弹,最后下床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那个傍晚他把烟吹散在林予的脸上,其实对方都看得见。

这忽悠蛋戏真好,瞎得可真自然。

忽悠蛋已经上了阁楼,刚冲洗完换了内裤。

林予光着两条腿躺在单人床上沉思,苦肉计的确使用得太频繁,他刚才居然都流出眼泪,他也很意外。不过他不想承认,刚才也的确又慌又怕。

重点是萧泽已经不吃扮可怜这套,面上一丝动容都没有。林予翻来覆去地想辙,难道明天真的要滚蛋吗?

他打滚儿卷上毛巾被,最后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干脆另辟蹊径。既然萧泽软的不吃,可能真的喜欢吃硬的,要不破釜沉舟,明早摊一套十个鸡蛋的煎饼果子,赶他走就撑死在门前。

第二天一早,萧泽甚至没有去晨跑,直接上了阁楼。林予蜷缩在被窝里做梦,被踹醒时还直犯迷糊,他甚至忘了昨晚发生的事儿,傻乎乎地问:“哥,又要去跑步吗?”

萧泽俯身拍拍他的脸:“收拾东西走人,别耽误你出摊儿。”

林予一下子清醒了,坐起来缩在床角,还裹着被子:“你还没消气啊……要不你打我一顿吧,以后每个月交房租交饭费,晚上看店擦地还不行吗?”

“别废话。”萧泽直接从桌上拎了林予的背包,把衣橱里挂的衣服胡乱地塞了进去。林予见状知道萧泽是来真的,估计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他骗人在先。

“哥,可我撞树都头破血流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还救你一命呢,功过相抵行吗?那你看我表现,我接下来戴罪立功。”

“我额头的伤还没好呢,你说过至少让我养好伤……”

“哥……你原谅我吧。”林予从床角爬到床边,把自我挽回的话都说尽了。他垂着两条腿,才发觉自己没穿短裤,惊道:“姓萧的!你不能赶我走!”

突然来劲必然有诈,萧泽正好装完了背包,便转身盯着林予。林予跳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叉着腰仿佛还挺牛逼:“你昨晚揉我小鸟了,我才十七,你得对我负责!”

萧泽忽然笑了:“我操过的人从这儿排到城门楼,揉你两下就得负责?”

林予张着嘴:“城门楼……你别瞎吹……”

萧泽打断:“怎么负?再给你开开苞?”

林予叉腰的手呼塌就落了,他从没听过这么荤的话,一口气憋红了脖子和脸颊。

耍赖不成反被臊,他认栽。

穿上短裤,拎上背包,林予在前面走,萧泽在后面堵着退路。下到二楼时,林予忽然停住,好像想起来什么,扭头就往回冲。

萧泽一只胳膊拦下:“别耍花样。”

林予吭哧着说:“我想把你送我的盲文书带走。”

萧泽的回答慢了两秒:“你又不瞎,用不着。”

“我枕着睡觉!你送给我就是我的!”林予身子一矮从萧泽的手臂下钻过去,他大步跑上楼,再下来时抱着那两本厚重的盲文书。

走到吧台前萧泽停了,看样子要就此别过。林予把书装好,然后捧了把猫粮蹲下,六只猫围过来吃东西,不懂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林予开始道别:“老白,你的毛颜色太浅了,要趴在毯子上。小黑,晚上别站在门口,客人看不见会踩到你的。加菲,你不要整天钻车底,很危险。明远小慧,感情要一直这么好,别像我和某人一样,一夜之间就走到了尽头。”

萧泽无语道:“一夜之前也没多好。”

林予仰头反驳,神色极其认真:“你拉我跑步,还给我摊煎饼,我撞伤以后给我擦药,还吹我脑门儿。教我看盲文书,出门前反复叮嘱我,上台阶还会拉我的手。”

“……”萧泽心里有点惊讶,但面上没表露分毫。他觉得这些啰嗦事儿并没有什么,一个屋檐下,这些发生在彼此之间很平常,何况还基于林予是瞎的。

不过他不知道,林予自小到大从没感受过这些。

林予觉得这些特重要。

最后摸了摸橘猫,林予不舍地说:“陶渊明,某人也不喜欢你,要是有一天你也被赶出来了,就去公园找我吧。我可能不在一个公园长待,但我偶尔会来附近看看的。”

其实这句是说给萧泽听的。

“哥,我走了,要是时光倒流,我肯定不骗你。”林予后退几步,已经接近门口。他又退了一步,然后全力加速冲向了萧泽,直接撞上了萧泽的胸口。

高大的身躯被撞得微微向后仰,萧泽任林予抱着,不知道这场离别戏要演多久。不料林予很快松开了手,小声而飞快地说:“哥,再见了。”

街上人来人往,已经看不到林予的身影,萧泽靠着吧台清了这个月的账,清完坐在他的藤椅上修一架出故障的航拍飞行器。

以前考察的时候,他们会拍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剪成纪录片,站在山顶,操纵着飞行器,要测算风向和风力,自由得好像自己在飞。

把定位仪装好,萧泽望了眼窗边的单人沙发,空着的,还有点不习惯。

他收回目光,继续修那架飞行器,修好后上阁楼试飞,推开窗户先想起了那晚大雨。林予呼救,差点摔个半身不遂,救上来以后还扯掉了他的浴巾。

试飞成功,萧泽把窗子关上。刚整洁没多久的阁楼又空了,估计不多时也会再蒙一层灰尘。关门下楼,回卧室找烟抽,烟盒放在床头柜上,但先入眼的是那只写满字的地球仪。

忽悠蛋怎么把吃饭的家伙都落了,傻忽悠蛋。

萧泽拿烟,发觉跟烟盒放在一起的打火机不见了,他想起早上把地球仪塞进了背包,那就说明忽悠蛋上楼拿书的时候进来过。

萧泽打给林予,一接通便劈头盖脸地问:“地球仪你放的?”

林予回答:“嗯,我给你留个念想。”

谁他妈想你念你,萧泽的重点不在这个:“我打火机你拿走了?”

“嗯,我也要留个念想。”林予的声音听着可委屈,“哥,我已经想你了,地球仪和打火机就算交换礼物吧,我不会忘了你的。”

萧泽骂道:“我打火机一万八,你他妈拿五块钱的地球仪换?!”

还糊着纸,纸上还传播封建迷信!

林予惊吓道:“一万八?!金子做的吗?!我、我不知道啊!你别生气,我收了摊儿就给你送回去,我真的不知道!”

萧泽挂掉电话,直接出了门。他喜欢收藏打火机,所以各种限量版都很贵,也很宝贝,但也不至于这么火烧火燎。大概是急切地想抽林予一顿。

到了公园外面,萧泽四处搜索目标人物,只见一排花坛前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就算生意火爆也不应该这么夸张,倒像是车祸现场被路人围观。

操,不会是算得不准被围起来群殴了吧?

萧泽大步上前,刚到人群外就听到了林予的声音:“街坊们,我在这儿摆摊算命有一阵子了,今天有件事想跟大家坦白。”

“我在很多公园外面算过命,都自称是瞎子,一是为了让大家觉得看不见还能算得准,更佩服我。二是有的城管很凶,赶人的时候不会太为难我。但是今天我想和大家坦白,其实我看得见,我不想再用这个骗人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萧泽敛目溜达到旁边,抽出根烟叼着,没打火机点燃。

林予给大家鞠了一躬:“不用装瞎轻松多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这周大家算命一律免费!”

街坊们一听免费都很高兴,蜂拥而上就开始咨询,萧泽等得无聊,干脆跳过花圃进公园逛了一圈。再返回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头发灰白相间的老太太。

林予问:“小花奶奶,你和立冬大哥已经搬到附近啦?”

“搬了,这下他上班近,每天能多睡一个钟头呢。”老太太心情不错,又老调重弹,“孩子,你既然看得见,那就去找份工作,干这个不是长久之计。”

林予主动说道:“我在表哥的店里帮忙,晚上帮他看店。对了奶奶,咱们上次遇见那天,你说立春大哥晚上就回老家了,他几点走的?”

老太太回忆:“傍晚就走了,因为立冬快八点到的家,我还说再早点哥俩还能碰个面呢,这下又得等假期了。”

林予追问:“那立冬大哥回家后,有再出门吗?我好像看见他了。”

“你认错了,他出差回来特别累,睡得比我还早。”老太太拄着拐杖起身,从袋子里掏出两个油桃,“带的几块钱都买桃了,你渴了就吃两口。”

林予接过,打听的话又问不出了,恋恋不舍道:“奶奶再见,你慢点走。”

他目送老太太离开,忽然听见背后一声轻咳传来,扭头一瞧,是萧泽揣着兜站在花坛对面。他兴奋地站起来:“哥!你怎么来找我了,是不是原谅我了!”

萧泽叼着烟,意味明显。林予明白过来,心里忍不住失落,他奉还打火机,解释道:“我没想到这么贵重,只是想和你换个东西做纪念。地球仪送给你了,我不用物件儿也能记得你。”

萧泽回答简短:“嗯。”

林予薅了朵花:“你要回去,还是看我营会儿业啊。”

萧泽终于点着了烟,他望了眼老太太离开的方向,问:“刚才那个就是你说的小花奶奶?”

“是,但还没弄清。”对方的生活一切如常,只有他因为那两个晚上而抓狂。林予看向萧泽,有些遗憾地说道:“本来想问问奶奶的老家在哪儿,看来要等下次了。”

萧泽纳闷儿道:“你非找人家干吗?非亲非故就算了两次命,折腾这么多瞎耽误工夫。”

林予辩解:“反正我工夫多,而且小花奶奶和我有缘,每次算错了还给我钱。再说了,我本来就热心肠,我找到立春大哥以后一来能把事情弄清楚,二来他要是最近倒霉真出了事儿,我就奶他一口。”

萧泽听完抬腿就走,萍水相逢跑去奶人家,他管吃管喝还被忽悠,真他妈无语。结果刚走两步就被林予死命拽住。

“给我松手,别耽误你送奶。”

“哥,我还是舍不得你,你再聊两句!”

“骗吃骗喝还拿我打火机,我他妈不求你奶,走也不行?”

林予眨巴着眼,他倒是想奶,可是根本算不出来这人的命数啊。本来想等感情升华后找找突破口,结果没升华就被驱逐了。

他没话找话:“哥,你睡过的人真能排到城门楼吗?你不累呀?”

“都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是电影里那种壮汉吗?”

“姥姥知道你喜欢男的吗?”

萧泽终于要发飙,这时公园外面传来一声:“什么喜欢男的呀,你们哥俩杵在那儿干吗呢?”

然后你爸爸不吭不哈地处理后事,抱着你妈妈的骨灰盒就去考察了。他在高山密林撒骨灰,结果失足坠崖。他还提前留了封信,谁出个门还这样安排?

孟老太当时连哭带笑地说,你爸爸那是找你妈去了。

萧泽听完没哭,因为他的记忆里关于萧名远和孟小慧的内容基本为零。他揣着父母的这段故事在大院里喝汽水,越喝越饱,也越觉得他爸妈挺酷。

从那以后,姥爷和姥姥偶尔会给他讲个片段,但他从来不主动问,讲就听两句,不讲也不强求。姥爷讲得煽情,姥姥讲得夸张,结合着一比较,还经常发现细节对不上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瞎编,反正萧泽懒得研究。

他真没觉得自己不幸,吃穿不愁,该读书就读书,该打架一定要打赢。哪个邻居或长辈为他叹息一声,他都配合地低头片刻,仿佛自己心里有些苦。

其实真没有,他一直活得挺惬意。

不过他也曾在某段时间抽疯,探寻人死了归往何处,会不会有来生?阴阳五行看得直犯困,上课偷翻《马太福音》还被点名批评。

后来他也倦了,好奇心逐渐淡去,他把那几本闲书全卖给了收废品的。卖了一块钱喝汽水,还是越喝越饱,而且满嘴的橙子味。

所以,遇见鬼是命里注定的话,那只能认了。

既然认了,就顺便打听打听。

萧泽的好奇心又升腾而起,他想问问立春有没有见过萧名远和孟小慧,想知道他爸妈离开之后依旧情比金坚,还是感情破裂分道扬镳?

过去的岁月,他爸妈是否曾在他的四周游荡。他写作业的时候他爸爸是不是看着他?他嘀咕孟老太不着调的时候他妈妈是不是很赞同?

他第一次看着同志电影纾解的时候,没把二老直接气得魂飞魄散吧?

萧泽想了很多,快把自己想乐了。然而他嘴角都还没勾起,先被林予缠在了身上。林予环着他的脖子,而后又努力靠近,一下下顺他的后背。

“哥,原来萧名远和孟小慧是叔叔阿姨的名字吗?”林予离得太近了,说话间气息都拂了过来,“你很想他们吗?如果你心里难受,就抱着我哭吧。”

萧泽明明想笑:“松开我,哭什么哭。”

林予不信,非要给予安慰:“你肯定特别想他们吧,你要是真的难过就别憋着,憋坏了怎么办啊。”

萧泽本来想推开忽悠蛋,但是听着对方一句句的絮叨,莫名觉得身心变软。他懒得抬手,也懒得动弹,闭上眼说:“别叨叨了,睡觉。”

林予保持着姿势:“那晚安,明天睡醒我就帮你问。”

时间本来就不早了,睡眠期间又是时光飞逝的阶段,感觉明明闭上眼睛没多久,再缓缓睁开天就亮了。

立春那晚从书店逃跑后就回来孝水,他基本也就是在城市和县城之间晃荡。其实挺奇怪的,活着的时候生于斯,长于斯,却日日奔波没注意过这座小县城的点滴。现在人死了,走走停停四处游荡,反而觉得一条破旧的街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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