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了谢氏母女, 初宁日子似乎一下子就便得充实而热闹。

谢氏是个爱说话爱笑的,礼哥儿又乖巧会哄人高兴,初宁这些天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而谢氏是客, 初宁是主, 少不得带母子俩在京城四处转转。

正好京城这几天来了个有名的杂耍班子,初宁和谢氏一提, 就带着孩子往那班子落脚的戏园子去。

来到的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初宁早让齐圳去定好位置, 靠在前排,有屏风分隔, 还算私密。

礼哥儿高兴得在椅子里都坐不住, 看着空空荡荡的戏台子, 不断问:“怎么还么开始呢?”

说着, 又想起爹爹交代要稳重,立刻板起小脸,正襟危坐。

初宁在边上看得直抿嘴笑, 谢氏偷偷跟她说:“你瞧,这小子虚伪得很, 也不知道随得谁。多半是他那爹。”

谢氏把初宁逗得又是一阵笑,耳边就响起噹的一声铜锣声。

是杂耍要开场了。

礼哥儿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台上,只见先出来一猴。

杂耍班主牵着猴子先说了开场白, 就开始逗着猴儿做翻滚,揖礼一应的动作。

初宁以前也瞧见, 倒不多新鲜,礼哥儿却看得津津有味,听到有人叫好,也拍手跟着叫好。

喊两声, 又偷偷去看娘亲和初宁,见两人没盯着自己,高兴得直晃脑袋。

瞧着礼哥儿的模样,初宁羡慕道:“我要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得天天抱着不撒手。”

“啧,男孩子,可爱什么……混世魔王混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闹人了。”谢氏不以为然,嫌弃地看儿子一眼。

混世魔王,初宁觉得谢氏就是远香近臭,礼哥儿怎么瞧着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这边说着,那边正式开始戏猴。

走绳索,抛球接球,热热闹闹的正式开场。

“是三夫人吗?”一道娇俏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来。

初宁听见有人认识自己,扭头应了声,对方这才有礼的从屏风后出来。

是一个还梳着姑娘家发髻的少女,柳眉丹凤眼,明艳极了。

“你是?”初宁疑惑地问。

她应该是不认识此人。

对方笑吟吟朝她福礼道:“小女父亲是吏部陆主事。”

吏部主事。

初宁脑袋里只有更多的疑惑。

她却是不认识什么陆主事,怎么就冒昧来寻她了?

陆姑娘也知道自己冒昧,但好不容易打听到林三的夫人在,既然来了,就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但是说的话有些不好开口,笑着先暗示道:“前儿林大人到家里来做客,我在边上听见林大人提了好几回三夫人,林大人口中的夫人是个妙人儿,便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上一见就好了。这不今儿巧,真见着夫人了。”

初宁待人真诚,但不代表没有心机,闻言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什么想见她,是想到她跟前来暗示什么的吧。

一口一个她林三如何,姑娘家在有外男做客时在场,这个陆主事家看来家教不怎么样呢。

初宁脸一冷,想讥讽回去。

哪知正看热闹的礼哥儿疑惑回头说:“这个姐姐是没有位置坐吗?”

陆姑娘被问得一愣,礼哥儿又和谢氏说:“娘亲,姐姐站着看好辛苦,我们还有一个位置,让姐姐坐吧。”

陆姑娘带着不轨的心思过来,被礼哥儿的善良一对比,自己先撑不住红了脸。

孩子那么纯真,简直把她比得更不要脸,而且初宁的眼神看她已经带着不善,很明显看穿她的心思。

本来做好先会一会初宁的准备,陆姑娘如今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她也不是全然为了自己,是父亲有意示好……把她这个庶出的女儿给推出去。

即便她不给林三爷做妾,也会成为别人的妾,那她还不如拼一回!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听礼哥儿呀地一声:“猴儿屁股好红哦——”

陆姑娘正面上火辣辣的,闻言抬头看台上,果然猴儿正扭着屁股引得人哄堂大笑。

这瞬间,她代入了自己,自己现在站在初宁面前,在别人眼里恐怕也是只猴,哪里还能呆得住,羞耻心终于让她落荒而逃。

初宁见人就这么跑了,还愣了愣,下刻忍不住去把礼哥儿抱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礼哥儿真棒!”

礼哥儿:“啊?那个姐姐不看猴了?”

谢氏和初宁再次笑得收不住。

这晚徐砚家来,看到她正坐在镜子前揉脸颊,一问之下哭笑不得。

小姑娘边搓揉着脸颊边说:“好像最近笑太多了,脸颊酸,难受。”

齐圳派了个丫鬟去在谢氏跟前伺候着,那丫鬟每天都会事无巨细回报今日小姑娘和谢氏母女都在做什么,谢氏有没有的异动。

徐砚自然是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很高兴。

他把人拉起来,拥着坐到炕上,去看被她揉红的脸颊,拿手轻轻摸了摸。

“那么高兴?”

“当然。”初宁倚着他说,“你不知道礼哥儿有多可爱,嘴可甜了。今儿还帮我浇花种花呢,刨得满头满脸都是土,表嫂要给他擦,结果他还嫌弃表嫂的帕子香。气得表嫂追着他按到怀里,一通乱抹,礼哥儿直喊救命。”

徐砚微微挑眉。

程家人都是活宝。

遂又想到不靠谱的程锦,心里还是记挂着谢氏给他写的是什么信。

不过有谢氏陪着小姑娘,确实让她精神许多。以前她总是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他又太忙,除了晚上和沐休几乎都没有时间陪着她玩闹,还不如在杭州的时候自在。

徐砚心里愧疚,初宁又告诉他今日在杂耍戏班那儿遇到的人。

徐砚得知陆主事居然让女儿从初宁那儿入手,眼里冷光一闪,把事情解释清楚,初宁直笑:“我又没有怀疑你什么,你这样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抿着笑打趣,徐砚低笑,为她的信任温暖,又问她明儿有什么打算。

初宁啊了一声,险些就把要事给忘记了:“外祖母明儿要见表嫂,我进宫一趟。”

“那明儿和我一块儿出门?明天没有早朝。”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初宁看着他眼眸中自己清晰的倒影,心头快速怦怦跳了两下。两人都成亲那么久了,但他只要这样一看自己,她就总还是会面红耳赤的。

她微微垂了眸,连耳朵都是娇羞的粉色:“好......”

他的小妻子动不动就害羞,徐砚低笑,去抬起她脸,温热的唇落在她眼角。缱绻无比,那柔情叫人心甘情愿地沉溺。

等初宁回神的时候,是听到幼嫩的童声:“表姑母,我能在您这儿躲躲吗?”

徐砚还把她抱在怀里,不过听到外头喊礼少爷的时候,他就松开了初宁的唇,然后就看到了小鬼头在槅扇的地方探头探脑。

初宁愣了愣,然后是一张脸能红得滴血。

礼哥儿有没有看到他们在......初宁羞得都想往徐砚怀里钻,是他在耳畔说了声没瞧见,她才缓了缓呼吸。

正要说话,结果就听到谢氏杀过来的声音:“礼哥儿,你给老娘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你躲到你姑母这儿来算什么男子汉!你居然敢说我不如你爹爹,他什么时候又给你灌迷魂汤了!”

听着谢氏的话,初宁直想扶额。

谢氏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听到儿子向着他爹说一句话,一说准炸毛,这不就是了。

礼哥儿吓得哇一声,直接跑到徐砚身上,然后踢了鞋子,躲到他身后。徐砚身形高大,正好把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谢氏知道他回来了,不好进屋,停在槅扇处说:“徐大人,卿卿,对不住,礼哥儿这孩子调皮。你们把他丢出来!”

丢出去。

谢氏的彪悍再度刷新徐砚对她的认知,回头看了眼缩着不动的礼哥儿,小包子睁着双惊恐的在大眼看他,一脸的乞求的。

这是在求他庇佑呢。

这么点的小孩子,倒是知道谁能护得住他。

初宁已经下炕出去安抚谢氏,徐砚那头也站起身,礼哥儿紧张张兮兮往后缩。却见他抬手在自己脑袋摸了摸,然后笑了笑。

礼哥儿就放心了,坚着耳朵听外头的说话声。

“让他今晚就在我们这儿吧。”

“哪里可以,这小子闹人的。”

谢氏被徐砚的话吓一跳,连忙摆手,初宁双眼却是一亮,去握住她的手:“就让他在这儿吧,就一晚,闹不了什么的。”

但最后谢氏也没敢让儿子在这里打扰两人,不过被这一闹,气也消了,最后还把儿子抱在怀里回去的。可怜礼哥儿在她怀里扭了半天也没有成功逃脱。

初宁在廊下看着,被母子俩逗得直乐,笑到最后又揉脸颊。

晚上沐浴过后,徐砚倚在床头看书,初宁摆弄着今儿汐楠打的新络子,说是最近时兴的款式。

她左右翻看着,然后把头枕在他肩头说:“我照着打一条深色的,短一些,给穿上回买来刻清风二字的白玉坠,给你做扇坠。”

徐砚视线还黏在书页上,嗯了一声。初宁就那么靠着他,抬头看玉坠,不时又看他俊美的侧颜,然后抬手就把书给抢走了。

“徐三叔,我们歇了吧,这灯也不要亮了,看书伤眼。”

她亲昵地窝到他胸膛上,还有意无意拿手抚过他的喉结。

那样子是给他整理衣襟一样,但这里的挑逗意味徐砚又怎么可能不懂?

他一把将她手抓住,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在她殷殷地目光中去吹了灯。

初宁眼前一下子就暗了,在黑暗中双眼越睁越大。

徐砚就真的那么趟倒还拉了她一把,让她跟平时一样缩在他怀里睡觉。

哦,她整个人就像被绑了绳子似的,动也动不得。

他是故意的,就怕自己撩他!

初宁又羞又恼,气得拧他一下,鼓着脸颊睡觉。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倒是睡着了,徐砚这才松开她,自己躺平盯着帐底却是睡不着。

她真是太会折腾人了,但两人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估计是见着礼哥儿,又心思萌动。

徐砚叹息一声,无限惆怅地抬手揉眉心。

次日一早,初宁倒是起了个大早,外头的晨露还未散,打开窗子是湿润的空气。

她探头看了看,廊下挂着的几只鸟已经在啄食儿,欢快地啼鸣,十分悦耳。

徐砚穿好官服,来到她身后,抱着她看了会晨景,然后一同进早饭。

往皇城出发的时候,说是由徐砚陪着,初宁却是叛徒自己跑到谢氏那驾马车上了。徐砚听着她跟礼哥儿高兴地笑声,突然有种他的妻子被人抢走的错觉。

还是个丁点大的小屁孩子!

***

庆贤长公主在京城养了许久的身子,精神越发的好,清瘦面庞上也有了些肉,一笑起来更显得和蔼了。

庆贤长公主一直没有联系过程家,但到底是血浓于水,哪里会不念着儿孙的。

见到谢氏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没忍住就落泪,愧疚地说:“是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连累你们,锦儿还这千山万水的救我出危难,这么些年来,我却什么都没有给到你们。”

初宁早把谢氏和程锦之间的事情写了信送进来的,庆贤长公主更觉得孙媳妇不容易,但好在她儿子儿媳是开明的,也知道疼孙媳妇。

谢氏紧张,矜持地笑着说:“您可是我最敬仰的人呢,而且这事就是该他这当孙子的要做的吗?”

明明应该是好话,但像是在骂人。

庆贤长公主愣了愣,太后也一愣,倒是安成公主被逗得哈哈哈哈大笑,初宁也没忍住。

谢氏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想补救,但好像怎么补救也晚了,涨红了脸说:“我没骂他的意思,他本来就是孙辈嘛。”

霎时是满堂哄笑,谢氏本来还脸红,不过一会也就中众人一起笑。

周贵妃那里听到说太后宫里正热恼着,皇后也去凑热恼了,冷冷一哼,对着手中的小水银镜子理了理鬓角:“我让给陛下炖的润喉消暑的糖水好了吗?”

一边的宫人忙不跌上前回说好了。

她这才放又往唇上再抹了艳丽的胭脂,扶着宫人的手站起身来说:“那就随本宫送去给陛下。”

自打她儿子离京,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消沉了。

如今儿子不在,周家也几番被打压,她再消沉,那以后都不会有出路。皇后一定会压得她死死的,还有太子......

那太子都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了,明德帝身子一向又健康,连太子都看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哪里能就这么认输了?

她儿子说得对,什么事情都是要她自己争取的,包括......周贵妃出了宫门,看向四周框住人的宫墙。

她不要只被局限在这小小的宫殿里。

后宫向来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皇后还未在太后宫里用饭,就听到周贵妃送了汤羹给明德帝,然后被留在乾清宫里用饭的事情。

她听着只是笑笑,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围着太后和庆贤长公主说笑。

太子那里收到消息,搁下笔,转而拿了一串玉珠在手里盘着。

那太监还在绘声绘色地说:“奴婢听说周贵妃是在陛下跟前哭了,陛下想着三皇子这离了京,才留的人。”

太子抬手示意他可以不用说了,那太监忙退下。

等到人离开后,太子还在想着周贵妃送羹汤的事。

初宁和谢氏在用过午膳后便离宫回家,又带着谢氏到铺子里转了一趟,还给礼哥儿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等到徐砚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小丫鬟在她锤腿,而她懒懒趴在椅子里,一动不想动。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给他说小孩子是精力旺盛,在马车睡了一觉后,上街又精神了,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说话的时候,那双勾人的杏眼还在不时瞥他,徐砚当没看见。

可是当到了床榻里,徐砚却突然倾身将她亲吻。

这几天正是暑热难耐的时候,房间里放了冰,但初宁此时却觉得像是被一团火焰烤着。

…………

初宁就那么被折腾了两天晚上,第三天看到徐砚都脚发软。

徐砚自然发现她眼底下的乌青,哪里还舍得再折腾,不过也是想让她安生几天。

于是初宁就盼着自己小日子,她总在想也好几回了,虽然说过晚些再孩子,可万一呢?

徐三叔喜爱她的时候,可真是不留余力的。

然而她的小日子很准时的来了,难受得整个蔫蔫的,就窝在屋里,连去陪礼哥儿玩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砚下衙回来知道她正难受呢,心里也是松一口气。

他一直记挂着第一回的事情,如今总算是安心了。

而在初宁小日子过后,她又被徐砚拉着胡闹了一回,这一回她似乎有些明白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她就有种被人吃干净,欲哭无泪的感觉。

自此轻易不敢再招惹他,有时连徐砚想亲亲她都吓得直躲,倒把徐砚闹得哭笑不得。

在临近中元节的时候,初宁又收到了程锦的信,信里说鞑子那边瓦解了不少兵力,也许年底前能歇战。

宫里头,周贵妃又复宠了,一个月里,明德帝会有近五天在她宫里歇着,都快要超过皇后,又叫不少人眼红。

周家人在这断时间又挺直了腰杆,徐大老爷却觉得越发难过了。

他可是前不久才得罪过跟三皇子相关的崔家啊。他听到周贵妃复宠的事,焦急得直接到了徐砚家里来寻他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初宁: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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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有点晚了,下红包雨哇【2018.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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