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晚寒风浸浸, 明明不太算冷的时候,迎面一吹却是能渗到骨缝里去一样。

初宁与徐砚这晚在碧桐院用过饭往结庐居走,徐砚把小姑娘拥在身边, 帮她挡了一侧的风。

初宁踩着印在地上的灯笼幽光, 一边跟他说话:“明儿您早朝,我自个儿进宫就是, 太后娘娘比前些天看着好很多,我再去哄哄她老人家开心。”

“我让齐圳驾车。”

徐砚总是不太放心她的, 虽然知道如今的小姑娘内敛了许多,但可能就是操心命, 离开他一刻都觉得不安稳。

小姑娘抿唇轻笑, 眸光闪动着, 似有星辰落在里头, 明亮清沓。

现在已经离庆贤长公主去世四天了,太后那里还有一些庆贤长公主以前留下的用物,明德帝准备在皇陵附近为她立一座衣冠冢。太后也就打起精神来, 揽了这事。

次日早朝,徐砚身姿笔挺立在自己的位置, 梁冠两侧垂贴在耳边,沉稳而内敛。

宋霖站在首辅之后,亦是挺直着身子, 这几日他都带着病体上朝。

徐砚是知道的,担忧地看了那背影几眼, 不过宋霖不想叫女儿知道,让他密而不宣。

皇帝临朝,百官跪迎,首件事情便又是边陲战事。

鞑子们的兵力每日都在增, 并分了几处游击边陲城池,兵部先前的调兵便被打得一团乱,兵部尚书已经挨了无数顿批。

今日明德帝问了两声要如何布防,兵部尚书都抿着唇没敢出声,倒是三皇子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以为,既然对方是想分散及搅乱我方布防,我们宜静不宜动。既然是游击,我方原布防如何,如果便如何,若是他们侥幸击破一方,我们周边兵力不过都是相差十里几十里路,能及时防堵。”

三皇子一句宜静不宜动,就是以不动应万变。

太子低头略一思索,是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当然还想到另一战术,不过并未当朝说出来,而是在中朝议事时才与明德帝禀道:“父皇,儿臣觉得三弟所言一计可行,但儿臣另有一计。不若故意露出了一方漏洞,我方再围困斩杀!”

此战术大胆,同在中和殿的兵部尚书眉毛动了动。

明德帝亦是转着鸡血石手串沉思。

确实大胆,兵家用计险中求胜确实要谨慎,但这样一来就能打破我方被动的局势。

“准!”

明德帝转着手珠的动作猛一顿,抬头目光如利刃。

再被动,必定士气低迷,如今已被骚扰得顾此失彼,何不如直接叫对方吃一遭大亏,重震军威!

闫首辅垂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兵部尚书欲言又止。周侍郎身为三皇子的亲舅舅,知道外甥的要立功的计谋被人插一杠子顶了,心里不太是滋味,但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于是一道密命便往边陲发去,准备痛击敌军一局。

徐砚听闻中朝散了后,前去内阁探望岳父。

宋霖脸色苍白,不时抵拳咳嗽两声。

他关切了两句,宋霖便打断了,只和他谈朝政:“快要入冬了,原本九月要述职,但因为战事拖延到现在。陛下这两天缓过神来,已命我同吏部拟了述职的名单,其中有你和你二哥。你这头不用回杭州了,直接让如今的主事把卷宗都带过来,再有提督吴沐川亦会回京一趟。”

吴沐川也到了期满述职,但一般武将不变动,前些年他没回京,今年该走这一趟。

徐砚闻音知雅意,知道宋霖是在提陈同济伙同三皇子战船私用翻船一事。

“下官知道了。”

徐砚朝他拱拱手,这时太医院的人过来号脉。

老太医跟宋霖也算是老相熟了,免不得叨唠他生重还劳累,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再派人回去煎药直接送了过来。

徐砚守着宋霖喝过药,想要说今天中午带初宁一块儿回宋家,宋霖再度抬手拒绝:“等我好彻底了再说吧。”

徐砚只能离开,心里还在琢磨着安成公主究竟与宋霖说了什么,事后居然也不找他麻烦,只是总黯然伤神。

安成公主恐怕是戳中了宋霖的伤心处,才能叫人如此。

徐砚慢慢走在千步廊上,然后出了宫,回到工部衙门。

初宁那头陪着太后整理庆贤长公主的遗物,有几套衣裳,还都是十分鲜艳的颜色。太后摸着那些衣裳直想掉泪:“这些都是庆贤当年穿的,我也有一模一样的。两人穿得一样,梳成一样的头,去闹先帝,先帝好几回都被背影骗了。”

太后说着,却又微微地笑,似乎回到了当时的情影,两人年轻时也是顽皮的。

安成公主在边上也听得难过,她小的时候庆贤长公主没少照顾,那个时候她母后操劳着后宫事务,陪她的时间就少了。

初宁指尖轻轻扶过未在岁月褪去颜色的衣裳。精致的白玉兰绣纹,金银线相交,被光线照出斑斓,刺在眼里让人莫名就想掉泪。

小姑娘侧头抹了一下眼,发现眼泪自己就跑出来了。

太后抬头看到,眼里也含了眼泪。

这小丫头明明不知道真相,却也能在边上感触,或者这就是不可割舍的血缘吧。

初宁跟在太后身边一直忙碌到中午,太后还想留饭,小姑娘摇摇头,羞怯一笑:“我有些天没见着爹爹了,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都嫁人了,还想着爹爹。”太后笑了,安成公主说,“那我派送你过去,朝臣办公的地方都不好通融,也叫让人先去送信吧。”

初宁谢过,一路来到分隔的宫门前,却还没见着父亲出来的身影,倒是见到安成公主先前派去的人。

那人见她来到,忙施一礼说道:“县主,阁老说实在抽不开空。说他两日后沐休,届时您家去见他,也好叙话。奴婢怕半路与县主错开了,才在这儿等着,叫县主多跑了些路。”

内阁那么忙吗?初宁心里失落,勉强笑了笑,给陪着她来的两人都赏了银子。

两人便要送她出宫。

正是这时,来了一位拿着食盒的宫人,穿着宫里统一的二等宫女秋色宫装。

“县主,还好赶上了。”那位宫人朝她福礼,旋即给她递过食盒,“这是太后娘娘给您备的糕点,让您在出宫的时候垫一垫肚子,饿着了,她老人家得心疼。”

初宁忙要接过来,心想又劳烦太后费神惦记了。

就当她指尖碰到那刷朱漆的食盒提手时突然一顿,然后缩回了手。

“县主?”

那宫人喊了一声。

初宁精致的眉头微微簇起,打量了几眼那个宫人,再看了看那食盒:“你说太后娘娘让我在出宫的时候垫肚子?”

“对啊。”

“可我并没有说这个时候就会出宫啊。”

“啊?”那宫人一愣,初宁盯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声调一提说道:“我是要来见我父亲,何时说是这个时候要出宫?!”

“不、不是,县主,您见了您父亲不也得出宫吗?宫中又没有吃午饭地方。”

初宁却是不想跟她分辩了。

她来了内阁,父亲见她,内阁里也能让御膳房做几个菜填肚子。这么些阁老值班的,难不成都得饿着肚子?!

二者,太后那头不会知道她没有见着父亲,因为安成公主送信的人还停留在这里!

她警惕地转身,突然就朝立在这层宫门前的侍卫喊道:“这人是刺客!”

守关宫门的都是禁卫,对刺客二字再敏感不过,当即就冲了上前。

那名宫人也没想到初宁居然第一时间是喊人来抓她,惊慌间直接转身就跑,居然是有些轻身功夫,禁卫一时也没有追上。

但宫中处处是侍卫,哪里能容得她逃。抓人的动静一喊,四面八方的人就围了过来,那个宫人被围在当中,脸色苍白。

但她仍不死心地喊:“你们要做什么,我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

“她撒谎!”初宁站在远处高声喊,“我就没在娘娘宫里见过你!”

那宫人见她站在外围,眼神怨毒无比,下刻却是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地上。黑色的血就从她嘴里不断涌出,初宁身边的宫人忙挡在她前头,不让她看这可怕一幕。

禁卫们围成一个圈,发现那宫人是咬了藏嘴里的毒,已经气绝。

初宁在惊变中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极冷静的。

无故给她送吃的,肯定有问题!

她推开身前的宫人,走到禁卫身边说:“查查食盒里的东西!”

已有禁卫去往上禀这儿发生的事,最先抓人的禁卫闻言当即打开食盒,也没敢拿手碰,用刀尖将东西都挑了出来。然后初宁拔了发间的银簪子递过去,他又一一查验。

“县主,这些东西并没有毒。”

没有毒?

初宁看了几眼已经没有原本面目的糕点,想了想又说道:“全踩碎看看!”

那禁卫挨着踩了几脚,有眼尖的人当即喊:“有东西!”

禁卫挪开脚,蹲下果然翻出一张极小的字条,他打开一看,神色惊变,然后递给初宁看。

初宁看着上面那行小字,气得手都在发抖。

上面赫然写着军机!

这人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写着军机的纸条会藏在糕点里,是要让她带出宫?

但万一是她吃到了呢?

正说着,有一群禁卫拉着个哭嚎的小太监往内宫去,隐约听到几句什么那些东西是主子赏的,我并不是偷了主子的东西带出宫去变卖。

初宁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些糕点她恐怕带不出宫!

那么巧有人送了糕点让她带出宫,结果就发生小太监私夹宫中物件被抓,那宫门肯定会查得很严实。

如果有心人在暗中操作,她这些糕点来由会被盘问也不无可能,若是有人去问过太后宫里没送糕点,那是不是就该开该检查!

然后就能顺带查到里面夹着的字条。

初宁背后一身的冷汗,甚至是后怕!

她带着这字条被查,受牵连的是谁?!

徐三叔?她爹爹?!

那禁卫在宫里呆了多年,当即也明白这里的可怕,见初宁脸色苍白。再是梳着妇人发髻,再是嫁了人,也只是个养个深闺里的小姑娘,遇到这事怎么可能不受惊吓。

禁卫当即让人去通知宋霖,再让人去给徐砚送信,然后当机立断带她到明德帝跟前。

到明德帝那头禀事的禁卫刚走,初宁就垂头跟着禁卫来求见,明德帝疑惑,等看到那张字条也神色几变。

那张字条上写的是最新的军机,是在中朝议事过后传来新的战报,然后由明德帝命太子与兵部去办的。此事知情的可能只有四人,因为宋霖不管兵部,当时也不在场,所以宋霖不知道。

这事离发现字条一事时间不过就差了半个时辰不到。

那是谁泄的密?!

明德帝听完事情前后,当然也是想到别人陷害小姑娘,而那个宫人查来查去,最后查到是一位不得宠的后妃宫里人。

那后妃被召来的时候一头雾水,显然是什么都不清楚。

宋霖和徐砚来到后为此事也阵阵后怕,但知道线索就此断了。

此事还连带惊动太后和安成公主。

安成公主抬头看了眼宋霖,眼里有着一种奇异的寒光,不是针对宋霖,却是极厉。

宋霖察觉到安成看自己,对上她的眸光,暗中琢磨了片刻,神色亦是猛然一变。

此事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且还是冲着他女儿真正身份来的!

有人知道了初宁是庆贤长公主血脉的事情,而且还知道他也知道了真相,这份东西,是要让人误以为他给鞑子报信?!

这是卖国罪!

宋霖心尖一片冰凉。

可如今事情断了线索,明德帝也不好判断,只能肯定初宁是无辜的。留下了宋霖,安成顺势也留下,对明德帝说了自己告诉宋霖实情的事。

明德帝亦是听得心惊肉跳,如此私密的事情都被人知道了,那是安成身边有内鬼,还是宋霖身边有。

但两人当时说话,无第三人在场,连带侍卫都是在院中围着,不可能有人听到。宋霖那里对谁也没有提起过,包括女儿。

于是又排除了内鬼的事情。

那传信设计的人又是如何知道?!

此时就成了悬案一般,扑朔迷离。

宋霖一路回内阁的时候也在琢磨,然而明德帝那里又有最新一份战报送到,是边陲确定了土默特部也发兵的事情。

明德帝一拍桌子,手背青筋直跳。

他姑母尸骨未寒,他儿子居然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还是说土默特部已经知道当年姑母是瞒着有后人出嫁的事情?但这些后不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吗?!

到底是觉得欺瞒骗了他们?

明德帝坐在椅子里良久才再度召了太子、内阁和兵部的人前来。

而初宁那里是跟着徐砚回了家。

徐砚让汐楠和绿裳伺候她沐浴更衣,然后再将她抱到怀里,轻声夸赞她:“我们的卿卿了不得,不过几句就发生破绽。”

初宁倚着他摇头:“徐三叔,我不害怕了,刚才是被这狠计气到的。这人是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

她向来坚强,徐砚轻叹,却宁愿她这时依着自己说害怕。

他搂着她,低声说:“他不会成功的,即便是检查出来,陛下也不是会人牵着鼻子走的。这有疑点......”

他想说,宋霖想知道军机,怎么不能知道,还要别人送。

但话到嘴边却是停住了,也猛然想到初宁生母的身份,还是如今已逝的庆贤长公主。

徐砚眸光一闪,虽在没有参于后来明德帝与宋霖商议的事,但也猜想到那人嫁祸最后所求的是什么。

求的是要安宋霖叛国。

他心头猛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又想到失踪的程锦。

程锦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所以非要去了大同,然后在交战中潜藏做别的事情了!

绿裳送来了安神汤,徐砚回神,把思绪都收了起来,拿着勺羹喂小姑娘喝安神汤。直到她迷迷糊糊在自己怀里睡过去,他才又开始理思绪。

此时的边陲寒风凛冽,士兵们刚刚抵挡一阵进攻,如今正疲惫整休,伤兵被抬着来去,不停发出痛快的呻|吟。

戎守的边陲大将王嵩站在瞭望台上远眺,看着前边被敌方马蹄踏出的飞沙,似乎是连成一片沙海,叫人茫然。

他身边的副将经过这么久的交战,确实有些经不住打击,义气用事地说:“将军,我们就该直接冲出去与他们正面打一场,这样守,什么时候是个头!”

越守伤员越多,战斗力在变弱,但对方一波又一波的,连土默特部都参进来了!

王嵩不动站在那里,巍然似一座不可移动的大山。

“再等等,等过今日,即便没有朝廷最新指示,我也必会正面迎敌!”

他们是最要紧的一座城池,确实不能只守,这样守下去,只会精疲力尽。最后绝对要破城,那样他如何对得起身后的百姓!

副将咬咬牙,想追问为什么非要等过今日,最终又憋了回去,只能自己给自己鼓劲。

入夜的时候,敌方再次打了场骚扰战,让他们白日不得放松,晚间更是痛苦。王嵩站在城墙上与士兵们一同应敌,一身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等敌军退了,就抱着刀坐在城墙上小歇。

西北方的夜空里突然升起一个明黄色的信号,炸亮了半片的天空。

睡得不踏实的王嵩被看到信号的士兵嚷嚷醒了!

“那是我朝专用的信号,怎么会城外有人放这个!!”

“难道是有人偷了我们的?”

“看清楚了吗,确定吗?!”

众人嚷嚷着,王嵩缓缓睁开眼,一把掌着地就站了起来。

“集合!全军集合!!”

他一道令下去,集合号角吹响,划破安静的夜空。

副将被他召到身边,一指西北方向:“我要开城门迎战,你们谁领命带百铁骑到西北迎庆贤长公主回朝!”

副将登时瞪大了眼。

庆、庆贤长公主?!

不是前不久仙逝了?!

“将军?!”

将军这是压力大,疯了吗?!

王嵩再一字一顿地说:“土默特部,我们的盟邦,我们的友人土默王如今身陷危及,被控制着。庆贤长公主并未亡故,程锦去接她了,那是我们的长公主殿下,我们不该去接她回来吗?!”

“你们忘记了是为了疆土与百姓,远赴他邦吗?!”

不过简单的话语,却是如雷声一样直灌入众副将的耳朵里,让他们心头一震!

远在朝庭的人可能不知道当年休战来得多艰辛,可能不知道庆贤长公主在这一带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可那名弱女子却是他们在边陲这些人的一道明光,几十年未变!

庆贤长公主去世的消息传来,士气就因此降了不少,再加之前天土默特部参战......“末将领命,必接长公主殿下回朝!”

一名副将唰的单膝跪下,一手拍胸膛立下承诺。

王嵩点点头,当即让人传令,把庆贤长公主未亡,如今危及一事扩散到整个军营。

他立于城墙上,耳边是夜风呼啸地声音,渐渐的,他耳边有了喊为长公主殿下而战的口号。

从零零散散,到撼天震地,如万鼓齐响,气势磅礴。

王嵩闭了闭眼,在睁开的一瞬间,拔刀向天:“为殿下而战!开城门!!”

城门开轰隆隆地被打开,兵马霎时如洪水冲了出去。

几位副将领军直冲向敌军所在,宛如刺入敌人的剑尖,锋利无比。

另有百名铁骑在掩护中往西北方向疾驰。

鞑国几军本欲深夜再骚扰一战,猛然听到号角声,然后是对方突然变得勇猛无比冲出城的士兵,纷纷急得整军应战。

几位敌国将领也乱成一团,纷纷说起西北的信号。属于土默特部领军那名将领心头一跳,似乎是想到什么,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可现在想到什么也没有应战要紧,这正好给程锦那边得了一线生机。

他的马已经在半天死在半道上了,他就那么一步步背着祖母躲藏着走到这前方要地。

他听着号角声,已经力尽的身体再度迈开步子,边走边不停用干裂地唇说着话:“祖母,您看,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国土就在眼前了。祖母,陛下在等您,土默的王在等您!”

在他背上闭着的眼的老妇人许久都没有动静,程锦每迈一步,便会说重复一句,我们要回家了。

地上是他深深的脚印,一步一步,坚定,带着希望!

不知是多久,他终于听到耳边幽幽一声:“锦儿,祖母听到了,你好好走路,不要说话了。”

程锦干涩的眼里有了水汽,从喉咙里吐出沙哑的一声:“是。”

两日后,一封加急的战报递到了明德帝手中,战报上赫然写着——庆贤长公主殿下安然回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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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我出来就是干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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