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上门的事情很快就在徐府里传开, 大多数知道的人都缩成鹌鹑蛋,绝口不提,就怕给自己惹来是非。

任氏今儿跟大嫂回了趟任家, 帮着任大夫人出主意如何修缮。回来听到郭家的事, 先是诧异地张了张嘴,心里一算时间, 明白郭老爷快要起复,郭家又开始走动了。

任氏两姑嫂换过衣裳, 坐下闲话。

“安成公主居然还给了守孝的郭家请贴,不怪言官要参她。”

任大夫人却觉得此事有异:“安成公主不该犯这种错误才是, 郭家还有小半年才出孝期。”

“人家是金枝玉叶, 行事随心。”

对小姑子这言论, 任大夫人没有发表意见, 安成公主向来嚣张跋扈,满京城谁人不知。

任氏突然长叹一口气:“你说当年郭家怎么就那么黑心,居然把老爷算计了去, 搞得小叔到现对我们都有意见。”

“当年的事,你们也太草率, 不过谁又能想到背后有诈。堂堂四品官员,又是礼部的。”

“家里一堆事情还烦着呢,又来郭家凑热闹, 婆母见着郭家,估计更厌烦我。”

任氏指尖摩挲着茶杯边沿, 眸光闪动。任大夫人倒是笑笑:“哪里有那么严重,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怎么会没有!”任氏脸色一变,朝自己的大丫鬟示意,屋里的人就都被带离了。

她这样慎重, 任大夫人也被闹得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这是。”

任氏倾着身子,凑前说道:“大嫂你不知道,老夫人已经私下说了几回我不懂事,还说宋家那小丫头,和轩儿挺配!”

一番话差点没把任大夫人说懵,好半会才喃喃道:“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婆母私下说了什么。”

说着,不敢置信看向小姑子,心惊胆颤。

“你、你该不会买通了你婆母身边的人?!”

“我再不防着,我儿就要被人卖了!宋家那丫头,哪里能够给轩哥儿带来什么,婆母怎么就一门心思害人呢!”

任大夫人听小姑子越说越不靠谱,都激动得拔高了声音,忙去捂她的嘴。外头正好响起丫鬟的声音,是任家两位姑娘过来了。

任大夫人警告地睃她一眼:“快住嘴别说了。”

她这小姑子真是太大胆,居然敢在婆母身边做这种手脚。

任氏不满哼了声,朝外头喊:“快将两位表姑娘请进来。”当即也露出笑来,“还是我们家的姑娘出落得大方得体,我瞅着就高兴。”

此话似意有所指,任大夫人听得更加心脏怦怦跳。

小姑子什么意思?

是想要亲上加亲?!

可是她大女儿其实已经私下在说亲,没对外宣扬罢了。

任大夫人索性假装没听懂,觉得此事有待深思。

任氏姐妹俩被请进来,任澜惠神色如常,任澜颐脸色却不太好看,重新梳过的精致妆容都没能遮掩那份异色。

她刚才似乎隐约听到提起大表哥的亲事,而且还出现了宋初宁的名字,这跟宋初宁有什么关系。

任澜颐抿紧唇,心里不断打鼓,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轩表哥对宋初宁确实很关心。

***

次日,是初宁铺子重新开张,徐砚说了要带去她看看热闹。

于是一早,初宁就往学堂去。

贺女夫人穿着一袭深色的襦裙,头发一丝不苟梳成圆髻,拿着木瓢正在给茶花浇水。

初宁很不好意思地上前,朝她告假:“先生,实在是对不住,回来后,我会把功课补齐的。”

贺女先生见她忐忑,放下木瓢,柔声说:“没关系,去吧,三老爷昨儿已经跟我说过。只是回来后,你要加倍努力了。”

初宁闻言松一口气。

她知道徐三叔肯定会给告假,可她还是来了这一趟。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为学生,就应该尊师,自己亲自来,才显得尊重。

贺女先生哪里不懂她的小心思,心里确实舒服极了,也发现初宁比刚来徐府的时候更加会待人处事。

小姑娘成长得很快。

初宁别过贺女先生,还未走到月洞门,就瞧见徐砚立在树荫下,皎如玉树临风。

她高高兴兴跑过去。

徐砚见她跑得珠花都歪了,伸手帮忙扶了一下,笑着说:“去给女先生告假了?我们卿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小心思被人一举识破,初宁抿嘴不好意思地笑,可面对夸赞又很高兴。眼里都写满我真的很棒对吗,殷殷地看着徐砚。

徐砚瞅得分明,摇头失笑。

真是个小丫头。

“三叔父。”

两人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后边传来声音。徐砚侧头往门洞看去,是他的三个侄儿和任家兄弟。

任家兄弟这些天住在徐立轩院子里,也跟着去上课。

他打量众人一眼,颔首,然后牵着初宁离开。

徐砚在家里总是这副跟谁也不亲近的样子,徐家三兄弟早习惯了,反正他们三叔父就是那高岭之花。

任大少爷不太习惯,摸了摸鼻子:“三表叔还是不太爱说话啊。”

他和徐砚不过差了三岁,却有种差了三十岁的错觉,实在是那人太过内敛冷淡。

徐立轩笑笑,用扇子拍拍他肩头:“也许等我们考上进士,三叔父才会和我们有话题吧。”

任大少爷可惜一叹:“我也想呢,还想着去跟三表叔请教,看来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几人说着,拾步往学堂去。

徐立安落在最后,走在花池边,默默回头看了眼初宁纤细的身影。瞧见她侧头抬着脸,笑容甜美和徐砚说什么,眸光灿若花火,夏花都不及她娇丽。

他收回视线,一脚踢飞花池边的小石子,神色郁郁,带着几分着恼。石子正好弹中徐立宇的小腿,回头就朝他额头拍了一巴掌,疼得他直咧嘴,心情更加郁闷了。

***

初宁没有想到铺子重新开张能这般热闹。

她坐在马车上,看到门口有不少轿子,四五辆马车沿街而停,一眼望去都是非富即贵的气派。

“这些人都是冲着铺子开张来的吗?”

初宁有些不可思议,徐砚对上她带着兴奋的小脸,缓缓点头:“应该也是等着买香料的。”

真的吗?

他们不过是新铺子,为什么会都聚在跟前要买香料,京城出名的香料铺子那么多,怎么也不该轮到他们这里热闹。

初宁正想着,外头鞭炮突然炸响,吓得她一缩脖子。一双大手就绕了前来,帮她捂住耳朵。

她抬头,对上徐砚带笑的眼眸,见到他嘴巴还动了动。可她被捂着耳朵,什么也没听见。

被他这么捂着,眼前光线微暗。她看到他宽大的袖袍锁边绣纹精致,离得这么近,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熏香。

只有靠近才会出现的清雅香味。

上次撞到他时闻到过,仿佛带着徐老夫人屋里安神香那种效果,能让人心境宁和。

她眨眨眼,此时眼前就又亮了起来。徐砚松开捂着她耳朵的手,低头一看,小姑娘长睫微颤,落在上面的阳光似水般滑动。

小丫头在想什么呢,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

“下去看看?”

鞭炮声后,铺子正式招待客人,喧闹的说话已透过车壁传入两人耳中。

初宁点点头。

刚才那瞬间,她居然莫名想到了郭家大姑娘,以后会亲近徐三叔的人,能常常闻那种让人安心香味的人。

被稳稳扶着下了马车后,初宁终于看到摘掉红布的匾额,上面书着‘如是斋’三个大字。

“如是斋......”她盯着喃喃念了两遍,猛然看向徐砚,“徐三叔,这挂着如是斋的名字!”

这是京里极有名的一家店!

她上街少,也听过这大名鼎鼎的店。

徐砚见她惊讶得大张着嘴,不由得好笑,弯下腰指向店名下的小小三个字:“以后,这里就是如是斋第二家分铺,货源由他们提供。”

初宁越听越吃惊,想到如是斋一香难求,那些勋贵上百两上百两的砸钱都可能买不到,那......她这铺子是不是要日入斗金?

“徐三叔您和如是斋的东家有交情吗?”

不然怎么能说动让她一个小姑娘的铺子,顶上别人的金招牌。

徐砚沉默了片刻,说道:“算是吧,而且红利分成你这里会吃亏,除去成本三七。”

他先前就想过小姑娘会问,这样回答应该比较合理。

剩下的那七成利,他就先给她攒着,等出嫁时再告诉她好了。是怕小姑娘傻乎乎的,被人套了话。

财不露白,三成利应该够她平时花销的。

齐圳就在身后听着自家爷信口胡诌,还三七分利,他们爷都快要把自己倒贴进去了。

铺子里设有雅间,身份尊贵的都被请了进去,现在挤着的多为看热闹的普通百姓,即便不买也算凑个人气。

可是这么一凑,初宁就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徐砚也怕人冲撞她,低头在她耳边说:“看来我们只能走后院了。”

小姑娘自然同意,刚要跟着往巷子里走,就听到街上有高声喊回避的声音。竟是安成公主的仪仗。

街上的百姓已经退避到一边,徐砚把小姑娘往身后拉了拉,不想安成公主的仪驾居然稳稳停在如是斋门口。

掌柜的听到动静从店里出来,恭敬跪在地上迎接,百姓见到公主凤驾,也不敢看热闹了纷纷跪地。

安成公主一眼就瞅见半个身子藏在徐砚身后的初宁,唇角一扬,露出亲昵地笑来:“初宁正好在这,不请我进去看看?”

一句话就点出了初宁是铺子主人的身份,小姑娘诧异,徐砚眉头亦微不可见地蹙起。

安成公主怎么知道小姑娘私产的。

“正好也有消息告诉徐大人,有关川蜀地的。”

安成公主小声点破初宁之后,又朝徐砚淡淡一笑,却让徐砚极少的变了变脸色。

能关川蜀地的,又是和他相关的,唯独有一人——

宋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依旧在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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