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 麒麟勒马,与曹操相距百步。

麒麟:“三掌之约?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曹操笑嘻嘻道:“想不起来,就算了罢!你失信于我没关系!对得住天下人, 对得住你自己的良心, 便即无妨!是孟德叨扰了,告辞!”

曹操策马转身, 麒麟调侃道:“宁可你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你, 你也知要对得住天下人?”

曹操转头,嘿嘿笑:“年少妄言, 不必介怀。”

麒麟道:“说吧, 什么事。”

吕布纵马追上, 沉声问:“你答应过他何事?你不是放他跑了么?!”

麒麟答:“是啊, 他估计要厚着脸皮不认账了。”

果然曹操哈哈一笑, 点头道:“那时乃是孟德自己离去, 作不得数。”

麒麟学着曹操那语气, 惟妙惟肖道:“阿瞒呐!官渡的城墙, 是用你的脸皮做的罢, 难怪攻不破呢。”

长安守军哄笑, 曹营兵士一脸铁青, 曹操身后那黄脸莽汉怒喝道:“休要折辱我家主公!”

曹操摆手示意不妨,笑道:“麒麟, 孟德真有一事相求。”

曹操本是一身武铠,颇显笨重, 说完要下马,手下便来扶。

是时只见曹操下地,躬身双掌按着泥土,缓缓跪下, 刹那间两营近万兵士尽数动容。

曹操恭恭敬敬,朝麒麟,吕布二人伏下身去,行了个跪拜大礼。典韦一张黄脸涨成橙色(黄加红),冲上前吼道:“主公!”

“不妨不妨。”曹操道:“能救奉孝一命,纵是断我一臂,也是值的。”

霎时枭雄泼狗血,将士洒热泪,天地间悲情充斥,百折千转,荡气回肠,曹营近千人一齐嘤了起来,好不壮观!

“郭嘉快死了?”

麒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曹操在函谷关口停下脚步。

曹操点头道:“是,温侯不可一日无麒麟先生;正如孟德一日不可无奉孝。”

吕布:“?”

三秒后,吕布呼哧呼哧:“你们也是……那个?”

麒麟:“……”

吕布有所触动,持戟指向曹操,道:“起来罢,慢慢说。”

麒麟无奈道:“我只是个神棍,救不了他,郭嘉注定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死的,你回去吧,还赶得上听他几句遗言,遗计定辽东什么的。”

曹操起身,叹道:“先生既能断天命,便能改天命,先生曾言白门楼种种,概无此事,定是改了天命,孟德岂不知?”

麒麟不禁动容,曹操竟如此聪明。

曹操又道:“只请先生前去一看,纵救不活,孟德也全无怨言。”

吕布失笑道:“开甚么玩笑?要麒麟到你军营中去?不成。”

曹操一整武铠,朗声道:“我愿替麒麟先生,在长安城中做客。待先生无恙归来,温侯再出城换人不迟。”

吕布:“……”

麒麟沉思片刻,道:“我去看看吧。”

曹操如释重负,朝后倒下。

“主公!”典韦众将忙上前检视。

麒麟看了片刻,道:“你们从函谷关来,跑了多久?”

一将领答道:“一日一夜。”

麒麟骑上赤兔,典韦手持铜锏,护送曹操到吕布身前,麒麟道:“你陪他喝酒,我去去就回。”

吕布道:“去就是,他们动你一根头发,我就砍曹阿瞒一根手指头。”

曹营纷纷喝骂,吕布一声长喝:“谁敢碰我家军师!”

吕布那一下气力充沛,运了内功吼出,典韦遭这当头一吼,双目发黑,险些吐血,所有呱噪的士兵肃静,恐惧地望着吕布,纷纷朝后退去。

麒麟朝吕布抛了个飞吻,吕布笑了笑,回了个飞吻,转身入城,张辽押着曹操紧跟其后。

函谷关:

郭嘉面如金纸,躺在榻上虚喘。

一根棕色布带摊在案前,华佗将银针逐一收入,麒麟到了曹营,曹操手下大将李典,站在一旁侍立,不敢有分毫怠慢。

麒麟问:“什么病?”

华佗摇了摇头,莞尔道:“小友也是被‘请’来的?”

麒麟笑道:“老先生也是?怎样了?”

华佗道:“正应了黄帝内经之言,关格之脉羸,不能极于天地之精气。”

麒麟动容道:“阴阳极亢,救不回来了。”

华佗凝重摇头:“铁石之术无望,除非有仙药,能调阴阳。”

麒麟蹙眉道:“什么原因?”

华佗道:“五石散摄入过多,壮阳,调体,不惧风寒;导致极阳压制阴气,后遭寒冷侵袭……郭先生是否染过风寒?”

李典道:“正是,年前腊月,曾到关外走了一趟。”

华佗道:“这便是了,体内阳亢,再于冰天雪地中行走,外寒内热,致使阴阳絮乱,五腑尽竭,老夫无能为力。”

麒麟道:“若有汲取天地阴阳灵气的仙物,能治好么?”

华佗道:“除非《淮南子》中所注求仙偏方:凤毛、麟角。”

“此等上古神物,可将体内阴阳重调,脏腑再生,否则……”华佗摇头,起身欲告辞。

李典冷冷道:“主公有令,军师未曾痊愈,华大夫不可离营。”

华佗一把须发全白,已届六旬,闻言大怒:“此话怎讲?!岐黄之术纵修至通天,亦有其不能,还要老朽偿命不成?!”

郭嘉恢复一丝神识,勉力道:“让……华大夫走,让他……”

麒麟道:“李典将军,你到帐外等,我有办法救他。”

“凤毛麟角。”麒麟道。

华佗点头道:“正是,未曾请教小友名讳?”

麒麟示意嘘声,指指郭嘉,华佗侧身,麒麟一手按着额头,将短发朝后捋,闭上双目出神,少顷,额上现出短短的龙角,手背轩辕剑气化作一缕发丝般的金光,划过角端,一块暗金色麟角落下,麒麟探手握住。

华佗看着郭嘉,摇头叹息,麒麟递出那枚角,问:“试试这个?”

华佗从未见过那物,问:“此乃天外奇金?”

麒麟道:“这是在西域得的,据说就是麟角,老先生治完病,愿不愿意,和我去陇西走走?”

华佗颔首道:“也可,医者云游四海,本居无定所,正想到凉州寻点偏方。”

华佗取了药钵,仔细研磨,麒麟角离体后便化为石状,不片刻被研成粉末,华佗道:“如今横竖是死,只得给他灌下去了,小友,来,搭把手!”

麒麟抱起郭嘉,华佗将那味“麟角散”给郭嘉灌了下去,又喂了水,郭嘉不住猛咳,华佗又以针刺其背□□道,协他理顺脉气,方任郭嘉躺平。

郭嘉脸色好看了些,片刻后全身汗水淋漓,面色变得苍白,继而逐渐转为红润。

华佗捋须,大喜道:“果真是麟角,此物千金难求,如何得来?”

麒麟无法作答,只得岔开话题,好奇道:“如果是凤凰儿的毛,该怎么吃下去,卡在嗓子里不难受么?”

华佗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哂道:“或许将其烧为灰服下,也就是了。”

郭嘉神智清醒,略睁开眼,虚弱发话,问:“你是何人?”

麒麟看着郭嘉,郭嘉的双眼十分漂亮,大病初愈,又是服的仙物,双眸充满灵气,唇红齿白。

麒麟忍不住道:“你猜?”

麒麟坏笑着伸手,去捏郭嘉的脸,郭嘉一头乌青发丝散于枕后,眼神中现出不易察觉的警惕神色。

“先生开玩笑了。”郭嘉眯起眼,低声道:“谢先生救命之恩,人如浮萍,世上总有缘法,盼有报恩之时,李典将军!”

李典应声而入,见郭嘉痊愈,登时大喜。

郭嘉道:“主公何在?”

李典正不知是否该将事情告知,麒麟便起身,淡淡道:“受孟德兄所托前来,本无人情一说,告辞了。”

长安城内,吕布与曹操在金殿上下棋。

曹操落子盘中央,吕布想也不想,应子于棋盘边上一角。

曹操笑道:“温侯怎不管这处了?”

吕布喝了口酒,漠然道:“太挤,不如改占西隅。”

曹操舔舔了唇,一副痞相,莞尔道:“逐鹿中原未罢,只怕无暇顾及了。”

吕布手大,连小指也显得颀长,此时右拳支颐,左手小指掏着耳朵,冠顶雉鸡尾一晃一晃,懒懒道:“当真?”

曹操无法落子,吕布漫不经心道:“收——官。斟酒,敬丞相一杯。”

曹操自封丞相,吕布则是大将军,仪比三司,彼此俱是位极人臣。

这盘棋是董卓入京以来,最为重量级的官员的一盘棋。

奈何吕布棋艺甚臭,曹操不敢径胜,亦不敢佯败;彼此你来我去,装模作样下了半天,乱糟糟一张狗啃式的棋盘,看得会棋的马超嘴角抽搐,头上三条黑线。

偏生又不得插口,心里猫挠般的难受。

曹操谦恭道:“奉孝若得痊,孟德十年内不入函谷关。你、我,以十年为期?”

吕布看着曹操,嗤道:“十年?等不了,本侯今年廿九,再过十年,便近不惑。到得那时再一统江山,已是迟了。”

曹操一哂道:“奉先正当壮年,又有仙人辅佐,何愁大业不成?一统江山……”曹操摇头笑了笑,似在自嘲。

曹操望向龙案,案上是和氏璧制的传国玺,自入殿以来,曹操的眼角余光便注意到那物。

曹操道:“天子有言,侯爷是董丞相义子……”

那句话,瞬间触了吕布逆鳞。

“报——”张辽亲自来报:“启禀主公!军师回来了!”

吕布眯起眼,左手伸至右腰,按在将军剑剑柄上,握紧,缓缓抽出半截。

曹操变了脸色。

吕布心不在焉道:“那又如何?”

曹操自若笑道:“董相既曾为凉州太守,子继父职,当是常理,遂亲封温侯为凉州太守。圣旨着我带来了,只惜传国玉玺遗失,无印。”

曹操于袖中取出一方诏书,恭敬呈于空棋盘上。

吕布推剑归鞘,锵的一声,朗声道:“来人!送曹孟德出城!”

麒麟与华佗同来,曹操一见之下便知郭嘉的病已治好,欣喜不胜。

出城时,曹操拱手道:“有劳两位先生。”

“曹孟德。”吕布大喇喇道:“十年之期太久,五年后,本侯必将率兵出关,驰骋天下,与你一战!”

吕布那话豪气万千,城门上守军纷纷大声叫好。

曹操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在典韦护送下,策马离去。

吕布与华佗见礼,作了个“请”的手势,将他让进城,华佗仙风道骨,又是麒麟亲自请来,料想是名高人。

“我以为你会背后射他一箭。”麒麟揶揄道。

吕布嘴角微翘,摸了摸麒麟的头,道:“他约了五年,我战他,你战郭奉孝,如何?”

麒麟笑了笑,摇头莞尔,跟随吕布入城。

三日后,凉州军起行,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回归陇西。

建安五年秋,袁绍伏诛,吕布收编袁绍麾下一万两千败军,自此兵力一跃而居诸侯之最,坐拥五万西凉铁骑,屯兵八千长安,中原群雄,人人自危。

曹操接受冀、幽数州,开始发展基业。

吕布也不例外,回家四爪扑地,直奔蔡文姬,因为——出门征战前,蔡文姬正在带着全城妇孺栽种葡萄。

吕布扒着蔡文姬呼哧呼哧,葡萄葡萄,我要葡萄。

蔡文姬微愠:“军师呢?正有事寻他。”

吕布狗爪子倨地,摇尾巴,舌头呼哧呼哧,微笑看着蔡文姬,不答。

蔡文姬:“……”

蔡文姬道:“新栽的葡萄,待秋天第一场霜冻时才可收,主公尝尝?”

吕布吃了颗,酸得直皱眉头,英俊的五官扭得变了型。

吕布点了点头,走了,准备回去扣光蔡文姬的俸禄。

麒麟刚到家,陈宫贾诩便两眼放钱光,高举手中赤字单围过来,麒麟道:“别进来,我要洗澡!”

陈宫只得把门关上,在门外念道:“我们目前有六座铁矿,长安至陇西沿岸两千里树林,预估八十万棵成树,一百二十株小树;成铁三十八万斤……”

麒麟忽道:“三十八万斤?我们有这么多精铁了?”

陈宫揉了揉鼻子,道:“确是,若不及早处理,入冬后便容易生锈。如何,此行有何所获?”

麒麟静了会,道:“写封信,送去江东,问孙伯符要不要,七折卖他,让他派人,押银来买。多了万余张嘴等吃饭,一无所获。”

贾诩插口道:“你需要的大木桶与软木塞,已派人备好了。”

麒麟道:“太好了!”

陈宫自言自语道:“田十万亩,葡萄三万株,秋收时全城须得一起抢割,新打的犁具三千架……”

麒麟道:“终于够吃,不用再提心吊胆饿肚子了。”

陈宫又道:“有余,主公不需再去行猎。”

喵!打猎!一定要去!麒麟双眼放光。

麒麟在桶内泡了两刻钟,神清气爽,贾诩最后汇报:“高粱酒十万坛,另,学堂秋季入学已毕,太学要到明年夏末,方能向西凉三城输送官员。我的事也完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舒心的了,钱也有了,基本设施也已全建好了,剩下的只需要时间。

吕布与曹操的五年之约,恰好是八十万大军南下,与刘、孙赤壁一战之时。

五年,足够令一个强大的帝国机器走上正轨。

赋税减免!发展商贸!中原连年战乱,丝绸之路截止函谷关,正是发财的好机会。

麒麟吩咐道:“每家每户开始种桑,明年准备养蚕,棉花割好,找时间开个会。”

贾诩莞尔道:“你绑到新来的不曾?”

麒麟:“糟了,我把张颌给忘拉!”

麒麟一头湿发,穿着木屐啪啪声上车,前往北面军营,从长安撤退的兵士刚安顿下来,麒麟道:“张颌呢?”

士兵答道:“方才甘将军将那败将给提走了。”

麒麟:“……”

甘宁第一时间抢先下手,麒麟刚洗了个澡,美男子,不,伪娘就没了。

水军营外,麒麟道:“甘兴霸呢,把人交出来!”

帐外亲兵忙道:“甘将军在说降,吩咐不可入内惊扰。”

“别过来!你别过来啊!”——张颌惊慌的声音。

麒麟揭帘而入,哭笑不得。

张颌被剥得赤\条条的,只穿了条衬裤,脸庞清秀有若敷脂,身材却是标准的男子身形,更因常年习武,手脚匀称,皮肤白皙,腹肌胸肌,大腿肌肉,配套设备,一应俱全。

张颌头发披散,被绳索捆绑着,勒出肌肉轮廓,甘宁啧啧响,一手捏着张颌下巴,另一手沿着其胸口下摸,摸至腰间,探进衬裤里……

“甘兴霸!”麒麟双臂绞着,倚在木柱前,冷冷道。

甘宁吓了一跳,见是麒麟,忙解释道:“格老子滴,我在帮你劝降!”

麒麟道:“他是女的!你搞错对象了!”

张颌怒不可遏,吼道:“吾乃男子!”

张颌秀面生起红晕,既忿又赧,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甘宁上前,在张颌裆处抓了抓,欣喜道:“日哟,是男的啊!”

麒麟面无表情道:“降不降?”

甘宁下意识捂鼻孔,意识到不是在与他说,附和道:“降不降!”

张颌被激狠了,气若游丝道:“宁死不屈……”

麒麟冷冷道:“不降?别怪我……”

甘宁马上接上话头:“别怪我无情,我残忍,我无理取闹了哦。”

张颌愤然道:“杀了我罢!”

麒麟还真没了办法。

“寻你半日了!”吕布捧着串葡萄进来,愕然道:“在做什么?”

“劝降——”甘宁与麒麟异口同声。

吕布打量张颌片刻,道:“唔,你喜欢的。”继而推给麒麟,继而走到一旁蹲下。

麒麟掰了颗喂给甘宁,自己又吃了颗,朝张颌道:“降了喂你吃葡萄哦——”

话未完,甘宁与麒麟同时“噗——”一声,紧接着“呸呸呸”,被酸得半死。

吕布忙蹲下,护着头预防被揍。

麒麟深吸一口气,转向张颌,阴险地问:“降不降!不降喂你吃葡萄了喔!”

张颌仇恨地看着麒麟。

甘宁:“格老子滴,不能放过他!”

甘宁掰开张颌的嘴,麒麟果断捏爆一枚葡萄,塞进张颌嘴里。

可怜张颌无法挣扎,被塞了满嘴蔡文姬种的酸葡萄,一张美男子的俊脸扭曲狰狞,当真是人间酷刑。

“降了么?”麒麟问道。

张颌求饶地点头。

麒麟道:“你从此是男人了,吩咐下去,谁再说他是女的,八十军棍。”

张颌:“……”

张颌甫一解绑,便扑向甘宁,大吼道:“今日与你同归于尽!”

甘宁淬不及防,被扑倒在地,吕布倏然爆起,“啊哒哒——”一脚将张颌踹得直飞出去。

吕布怒道:“让你投降,你给我诈降!岂有此理!”

甘宁险些强X不成反被日,心有余悸:“日哟——不用这么奔放吧!”

麒麟招降计划再次失败,只得彻底放弃:“算了,放他走吧。”

吕布看了昏迷的张颌一会,忽然道:“不,将他押到西边的牢房去,与祢衡关在一处。”

麒麟:“……”

吕布又漠然道:“每天不给水和饭,只给葡萄。”

麒麟跳上吕布背后,揽着他的脖颈,笑道:“你太聪明了!主公威武!”

吕布头次施计成功,漠然道:“那是那是,主公向来是聪明的……别管他了,咱们回家睡觉……不,先吃饭,再睡觉。”背着麒麟,屁颠屁颠地跑了。

三天后,张颌抓着铁窗,泪流满面:“放我出去——!我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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