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感受着背后小姑娘娇软的重量,顿时浑身僵硬。

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二次靠得这么近,原本沈玦想要遗忘的那些记忆,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

她伏在自己的背上替他挡了一鞭子,娇小的身躯却格外的坚定,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

鼻间满满都是女子独有的香,耳边则是她低低的一声表哥。

沈玦的喉间发紧,目光暗了暗,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沈玦不得不承认。

她成功了。

一般体面的大户人家,在家中哥儿还未成年时,便会给他们准备好那事的姑娘,一来是为了教导他们,二来是懂得早了,对外面的勾引诱惑也不会沉溺。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家中都是有规矩的,沈玦今年十七,早在十岁老太妃就把人备下了,就是为了教导沈玦不让他以后犯错。

挑的都是年纪大些清白的姑娘,等到他成年便把人送到了床上。

没想到众人眼里顽劣的沈玦,只瞧了一眼就当场把那姑娘给赶了出去,出乎意外的对这事表现出了抗拒,此后沈家再没丫头敢不长眼的往他身上撞。

在他的认知里是李氏勾引了沈剑青,他娘亲的死更是和他们有关,不然李氏又怎么会在他母亲生子之时怀孕。

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事都能胡来,唯独在这男女情/爱之事上,格外的克制。

就算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厮混,美人在前,他也从未曾乱过心神。

那些沉迷酒色之辈,他一向都是瞧不上的,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孤寡又何妨。

可今日,他的心却是乱了。

不过是一声表哥,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在瞬间土崩瓦解。

没人先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耳边只剩下呼吸声相互交缠。

直到站了许久天色开始变暗,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沈玦才清了清嗓子,“该回去了。”

良久,耳边只有雨水打在叶片上的声音,并没有人回应。

沈玦反省了一下,刚刚好像是太凶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头站了这么许久,还淋了雨,确实是受了委屈。

难不成要他认错道歉?

绝不可能,他才不会道歉。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脱口而出,“是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咳,这次是我不对……”

话音落下沈玦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怎么能是他说出来的话。

可没想到的是文锦心还是没说话,沈玦舌尖舔了舔齿贝,这还不够?她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道:“大不了我不还手给你随你打一顿。”

沈玦自认为这一番说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就算是对着沈韶媛都没有这般有耐心过,更别说是道歉了,这绝对是第一回。

结果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沈玦这才发现不对劲了,背后的重量越来越重,小姑娘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

春夏的常服轻薄,小姑娘的体温透过皮肤传给了他。

沈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就看到趴伏在他身上的小姑娘,紧闭着双眼,呼吸声有些粗重,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一转身,文锦心的双手就软软的松开了,没了支撑点,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往地上滑了下去。

沈玦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接,小姑娘柔弱无骨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满脸绯红冒着细汗,嘴唇煞白,沈玦手背一搭她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热了。

难怪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沈玦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多想。

她淋了雨又在这么阴冷潮湿的地方待了一下午,就她这娇弱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生病,沈玦一时又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太粗心了些,应该早些发现的。

这会一下午白忙活白担心了那点不爽快,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

一手脱下自己的外衫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然后将人打横直接抱起,朝马车走去。

他的腿长脚步迈的大,大约是感觉到了动静,怀里的人不安的揪紧了沈玦的衣襟,还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些什么。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一出口就被风雨打碎了,沈玦走得快更是听不清。

一直等到了马车上他才听清,怀里的小姑娘不停地在重复低喃着。

-表哥。

沈玦一直黑着的脸再听清的瞬间,突然柔和了许多,动作也无意识的放轻。

文锦心挣扎着半睁开了眼,看着抱着她的沈玦,只觉得眼眶湿热想要落泪。

她仿佛看到了表哥,前世那个为她报仇为她守在雪夜一天一夜只爱她的表哥。

沈玦刚想说马上就到了,再忍一忍,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文锦心的目光,脚步一顿。

沈玦敏锐的感觉到,文锦心虽然眼睛看的是他,可她口中喊的,心里想的人都不是他。

她,在看谁?

她口中的表哥,又是谁?

突然很多事情好像都想通了,为什么初见面的小姑娘会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替他挡鞭子,为什么她每回喊他表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到底想的是谁。

兰慧好不容易把自家姑娘给等来了,可等来的却是烧糊涂了的人。

一看到沈玦怀里的文锦心,兰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从沈玦的怀里把人给抢了过来。

看到沈玦就像是毒蛇猛兽一般,避之不及的抱着文锦心钻进了马车里,一副要和沈玦决一死战的气势,愣是把沉着脸的沈玦给逗笑了。

但这会小姑娘还烧着,不是和她清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不回去府上就该闹翻天了。

一路快马加鞭的回了王府,从后门开道直接把马车停到了福熙堂外头。

果不其然,杜妈妈已经焦急的等在院外了。

“世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表姑娘呢?老夫人可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急得晚膳都没用多少。”

还不等沈玦说话,那边听到动静的老太妃也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叶舒君一路搀扶着她。

叶舒君白天来探望老太妃,有心讨好老人家,也想知道文锦心和沈玦去了哪里,就一直没走。

“你这臭小子,天色都这么暗了才回来,还下着雨呢,锦儿呢?有没有用膳,赶紧喝点热汤去去寒。”

沈玦想到文锦心烧的迷迷糊糊的模样,有些不爽的摸了摸鼻子,“文表妹现在有些不方便,还是先送她回屋的好。”

两人刚出门那会,老太妃还是很高兴的,可左等右等的等不着人回来,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会听到说文锦心不方便,马上就紧张了起来,“锦儿怎么了?怎么就不方便了。”

沈玦一贯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格,他爱闯祸更不怕承认,以往犯的错桩桩样样都比今日的严重,可不知怎地,今日竟有些不自在。

“她……”

可一个她字刚出口,就听见马车内传来一个沙哑虚弱的声音,“老祖宗,是我不好,赖着表哥在江边多待了一会,吹了风着了凉。”

沈玦皱着眉看向马车,她是何时醒的?

兰慧都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被沈玦下了**汤了,都成这幅模样了,还要帮沈玦说话。

文锦心其实醒来没多久,这还是多亏兰慧,把马车上所有的锦被毯子都裹在了她身上,又给她喂了好几碗热茶。

还没颠簸到王府,她就已经幽幽转醒,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记了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对沈玦今日做的事,是有失望和委屈的,甚至还有些难过。

或许是因为死前的那一幕太过刻骨铭心了,让沈玦在她心目的形象特别的高大,突然他又变回到了曾经的纨绔模样,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甚至她很想像兰慧说的一样,好好到老太妃那哭诉一通,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一听到老太妃和沈玦的对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帮沈玦。

她重生的时候就知道,想改变表哥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她得先得到表哥的信任,她不能贪心的要求太多。

老太妃马上就慌了,“快快快,快扶进屋去,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看着还怵在那的沈玦,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你是怎么做兄长的,下着雨这么大的风,锦儿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也由着她,真是气死我了。”

说话间文锦心已经被扶了出来,天色昏暗,披着外衣裹着脑袋,脸上又捂着帕子倒是看不清模样。

听到老太妃训斥沈玦,强忍着要闭眼的睡意又为他说了一句,“表哥待我很好,知道我冷还拿了衣服与我,老祖宗都怪我不好,让您担心了。”

老太妃一看,她身上还真是披着沈玦的外衣,这才没这么生气。

“哎哟,可算是老天开眼,你表哥总算是做了回人事,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到屋里暖和暖和。”

沈玦就站在马车边,文锦心下马车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伸手要出去扶她。

文锦心看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心里还有些委屈,把她晾着晒太阳又淋雨,她现在还不想理他。

只当做没看见,从另外一边下了马车,一句话没和他说,被人搀扶着进了院子。

沈玦就这么被晾在了原地,他看着自己伸出去的空荡荡的双手,竟然被气笑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拒绝他,而且还是这么□□裸的忽视。

就算沈玦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他再次被文锦心解围的事实。

看着文锦心风一吹就能被刮跑的消瘦身影,以及那生着病依旧挺直的背脊,沈玦的舌尖舔着腮帮子嘿了一声。

真没想到,这小兔子不仅会哭,还学会生气了。

老太妃把人送进了房里,大夫很快就赶到了,说是受了寒但不碍事,让好好休息,喝几贴药就能好。

文锦心一直是强撑着,一沾着枕头困意就涌了上来,闭眼前让老太妃别担心就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人是沈玦带出去的,现在回来就着了寒,自然是不能马上就走,难得老实的跟在人群的末尾,只是神情看着不太高兴。

因为他发现,小姑娘是真生气了,从下马车到睡下,一眼都没看他。

按理来说,他不想娶她,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和他预计的有些偏差,但也算是勉强凑合。

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真他娘的不爽。

尤其是之前文锦心的那个眼神,让他到现在都如鲠在喉。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成了替身。

“祖母,既然没事,我回去躺着了。”

今日绝对是他最不爽的一天。

老太妃知道文锦心没事,也就放心了,再看着沈玦也没这么生气了,“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这碍眼。”

沈玦扯着嘴角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往外去,他可是跑了一天什么都还没吃呢。

文锦心都安顿好,沈玦也走了,叶舒君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恭敬的和老太妃道别。

然后匆匆的朝着沈玦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沈玦脚步快,叶舒君还以为没有机会和他碰上了,没想到沈玦出去的时候耽搁了一下,两人正好在院外碰上了。

叶舒君眼睛亮了亮,微笑着大方的喊了一声,“沈二哥。”

大部分人都以为沈玦和沈岳晖不合,毕竟好好的嫡长子谁都不喜欢有个莫名其妙的义兄压着自己。

可只要细心了解的人就会知道,沈玦对沈岳晖其实没什么意见,也不在意沈二这个称呼。

听见有人喊他,只是抬了眉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目光并没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算十分的客气了。

他在这广州府能让他有这样客气的人可不多,而叶舒君也清楚的很,这十分的客气,都是看在沈韶媛的面子上。

当初她和沈韶媛交好,为的也是能离他更近一点,可真的能近距离的看到他后,叶舒君又开始不满足于此。

她想要沈玦的眼里能看到她,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她。

叶舒君扬起的笑脸,微微一凝,又马上恢复自然,“这会还有雨,沈二哥外衫又给了文姑娘,怕是会着凉,我这正巧有伞……”

“我又不是娘们,这点雨算什么。”沈玦直接就打断了叶舒君的话,还眯着眼睨了她一眼,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叶舒君在瞧不起他。

“沈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舒君真是百口莫辩,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能多和他相处,谁知道沈玦会误会。

她还想要说,沈玦一个冷厉的眼神过来,马上就住了口,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我只是想起早上去见媛儿妹妹的时候,瞧着她有些不舒服,便想问问沈二哥要不要同去探望。”

沈韶媛不舒服?

沈玦还真是不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沈玦一听沈韶媛不舒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不相干的人,直接就要往外去。

叶舒君一看有戏,赶紧也跟了上去,心跳的很快,眉眼间是一副了若指掌的神态。

她是个自持有度的人,但从文锦心出现起,她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管是沈玦还是世子妃的位置,都应该是她的,绝不能让她人染指。

在这一点上她非常的有信心,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沈家,更爱沈玦,她可以为了沈玦付出一切。

所以她不急,她对沈韶媛好,对老太妃孝顺亲近,她努力让沈家每个人都习惯她的存在,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沈玦也会看到她的。

叶舒君可以接受沈玦不喜欢自己,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漠,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满足了。

但今日她却开始慌了,她清楚的看到,沈玦看文锦心的目光是不同的。

尤其是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让她更加的心神不宁,她决不允许曾经的剧情再次上演。

不管是文锦心还是谁,所有觊觎和伤害沈玦的人,她统统都会毁掉。

“沈二哥,你等等我,我与你一道去。”

前面已经大步而去的沈玦,头也没回,毫不客气的直接道:“你去能做什么,只会影响媛儿休息,真是麻烦。”

叶舒君:……

沈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叶舒君即便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她为了追沈玦出来,没有撑伞,这会身上已经湿了,她的丫鬟等沈玦一走就慌忙的打着伞跑了过来。

“姑娘,还下着雨呢,可不能和文家姑娘一般着了风寒。”

叶舒君原本还一言不发站着,可听到文家姑娘几个字,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将伞拂到了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蒙着头往前走。

她对沈家实在是太熟悉了,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就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骨髓里。

-这个她待了两辈子的地方。

叶舒君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沈玦如何为了文锦心举兵夺位,如何在登基当日封了一个死人为皇后。

更是如何杀尽了朝内所有反对之人,以血和杀戮来封禁了所有人的口,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而她呢,苦苦痴恋他十多年,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拒绝和漠视。

甚至她不祈求能得到他的爱怜,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连这样卑微的愿望他都不同意。

他说,他的身边,只能站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不甘心!

沈玦二十一岁登基称王,花了五年时间平定朝内动乱□□定国,最终积郁成疾,年仅二十六岁便永远的倒在了沙场了。

他没有留下血脉,只留下了永世的骂名和太平盛世。

沈玦死后,叶舒君就自尽了,若生不能伴他左右,死也要追随着他。

没想到再醒来时,就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此时的沈玦还未称王,还未成为那个人人口中唾骂的暴君。

而文锦心也还未进府,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舒君醒来后,就做了精密的计划,她觉得自己前世输在没有争取,没能走进沈玦的心里,这次她要主动出击,让沈玦早早的就注意到她。

却没想到她回乡几日的功夫,文锦心就已经进府了。

最为不利的是,不过几日她就感觉到了沈玦对文锦心的特别,这才让她今日彻底的失态。

不过她不会认输,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沈玦,都更爱他,她不会允许有人抢走他,今后站在他皇位身侧的人,一定是自己。

叶舒君就这么一路淋着雨回了自己的院子,反而慢慢地想通了。

院里的丫鬟看到她回来,赶紧打了热水过来,“姑娘,赶紧洗个热水澡喝碗热汤驱驱寒吧,可不能病着了。”

叶舒君坐在锦凳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抬头,双目微亮。

“给我准备冷水。”

文锦心一连在床上修养了三四日才开始见人,倒不是因为病得很重,她没淋多少雨,兰慧也及时的给她驱寒。

回来喝了药,在被窝捂了一日就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她不想见人,尤其是不想见沈玦。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表哥。

一来是还有气没消,二来是她记起自己边哭边抱着沈玦不让他走,以及沈玦抱着她回马车的片段!

虽然那会她发着烧脑子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控制不了,但也不能掩盖她和沈玦亲密接触的事实!

她两辈子加起来,除了沈恒璘那个狗男人,从来都没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过!

回来后,她这几晚一入睡便会反复的梦见当日的画面,更觉得没脸见人。

就算当时只有她和沈玦两个人在,她也有一种被所有人都知道的羞耻感,宁可装病躲着谁也不见。

最最最致命的是,以前她想到沈玦都是愧疚和如何弥补。

现在一想到沈玦不仅生气对他恨铁不成钢,还有种奇怪的羞愤。在想好怎么面对沈玦之前,她决定继续躺着装病。

躲了三四日,她总算能合理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便不再装病了。

一听说她好些了,不仅老太妃和李氏轮番来探望,就连沈韶媛也眼巴巴的赶了过来,还带了她喜欢的桂花糕。

“锦表姐,你可算好些了,这段时日大家都生病,都没人陪媛儿玩了。”

沈韶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就连白嫩嫩的小脸蛋都小了一圈,让文锦心也有些心虚起来。

“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好了嘛,说起来也真是没用,我这进府之后,大半的时间都在屋里了,要多向媛儿学习,少生病。”

只是被文锦心这么夸了一句,沈韶媛就高兴的很,年纪小心思根本藏不住,抿着唇偷笑的样子特别的可爱。

“那锦表姐以后可以多和我还有哥哥一起玩,哥哥总爱带我骑马射箭,祖母说这样不会生病。”

文锦心一个好字卡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呜呜呜,她不敢见表哥啊!

她觉得提这个话题的自己非常的愚蠢,赶紧说起了别的,“你说大家都生病了,还有别人也病了吗?”

“是啊,叶姐姐也病了,说来也巧,在锦表姐后一日病的,烧了好几日呢!母亲差了姑姑过去照顾,听说昨儿才退了烧。”

叶舒君也病了?而且还在她后一日?

这还真是凑巧,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好像见她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文锦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听说李氏派人过去照顾她,还笑着感慨了一句。

“舅母视叶家姐姐如己出真是让人艳羡。”

“母亲一直很喜欢叶姐姐的,从小就让媛儿和叶姐姐多亲近,而且叶姐姐也很能干,不仅读书作画厉害,还会管家。”

文锦心微微一愣,“管家?舅母还让叶家姐姐帮忙管家?”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故事。

如果真的是让叶舒君帮忙管家,那李氏对叶舒君可不止是照顾喜欢这么简单了。

“是母亲说媛儿长大了要教媛儿管家,叶姐姐每日都和媛儿在一起,母亲瞧见说免得媛儿孤单,就让叶姐姐一块听,只可惜媛儿太笨,什么都没学会。”

管家是门大学问,不仅是简单的每日府内收支,便是普通人家都有很多讲究和门道,更何况是硕大的镇南王府。

沈韶媛又童心未泯,读书写字尚且比旁人慢些,就不必说是管钱管下人了。

文锦心能理解李氏想要照拂沈韶媛,让她早些学着管家,以后出嫁也不会受制于人。

她虽然不知道李氏和前王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两辈子的记忆都证明,李氏对沈韶媛绝对是没有异心的。

她记得前世听杜妈妈说起过,李氏刚嫁给沈剑青的时候怀过一个孩子,但是没有保住,后来就一直没有再怀上过,便把沈韶媛当做自己的女儿来教养。

可让叶舒君陪着一块学习管家,就让人忍不住多想了,就算对叶舒君再喜欢,这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

“年前府内事忙,母亲就病倒了,还好叶姐姐帮着母亲料理家中琐事,才没让府里乱了套,叶姐姐可真是聪慧,学什么都好快。”

文锦心摸了摸沈韶媛的脑袋,“不是媛儿笨,而是这个本身就难,我也不会,现在是我们两个一块笨了。”

沈韶媛一听,连这么聪明厉害的表姐都不会,好像自己不会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了。

“那下回母亲再教媛儿,一定喊锦表姐一块去。”

文锦心笑着说了句她太过愚笨定是学不会,就避开了这个话题,在搞清楚李氏到底怎么想之前,她不想和李氏有太多的接触。

尤其是这么敏感的问题上,一个不小心还要被人误会她别有用心。

“今儿的桂花糕格外的好吃,媛儿也吃。”

沈韶媛很高兴她带来的糕点文锦心喜欢,大眼睛弯成月牙儿,嘴角两侧还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甜美。

“这是哥哥从唐记买的,媛儿从小就喜欢他家的糕点,锦表姐若是喜欢,下回再让哥哥买。”

文锦心一口糕没咽下去,险些就卡在了喉咙眼,咳了好几声连喝了好几口茶才算缓过来。

“这是,是表哥买的?那他……”

文锦心已经尽量的去控制自己的神情,但脸上还是微微的泛起了绯红。

“是哥哥买的!不过都是前几日的事情了,哥哥和秦三哥上山了,要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呢。”

文锦心松了一口气,乱跳的心这才慢慢的镇定下来。

山上住的是一位隐退的老将军,与老王爷是昔年老友,沈玦从小顽劣好动,老太妃就把他送上山去学武。

一是想让他能静心养性,二是觉得他不是个读书的料,如果能跟着老将军学武的同时学学兵法,回头也不至于文不成武不就的。

秦琅从小就是沈玦的小跟屁虫,自然是沈玦到哪他也要到哪。

起初是觉得太苦太累哭着跑回来过,后来被沈玦嘲笑了一番,又去了两回还真的坚持了下来。

每回他们一上山,两家的下人乃至广州府的百姓都跟过年似的,两大混世魔王总算是被送走了!

可这两年老将军年岁大了喜静,他们上山的时间跟着也缩短了,沈韶媛说起她才想起来。

忍不住的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她就不用在房里装病躲这么久了啊。

沈韶媛来还顺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要给她们授课的女先生沈剑青已经见过了,沈剑青很满意。

原是定了明日开始上课,但听说她和叶舒君都病了,就把时间给换成了三日后。

“能和锦表姐一块读书真是太好了。”沈韶媛发出了一声憧憬的声音。

“我从未跟先生读过书,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媛儿教我。”

沈韶媛的眼睛微微一亮,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她从出生起就一直处于弱势,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被人照顾。

这是头一次,她感觉自己被看重被需要着,而且这个人还是她很羡慕喜欢的表姐,这让她无比的满足。

“锦表姐你放心,以后媛儿罩着你。”沈韶媛兴奋又认真的道。

文锦心从小到大读书写字都是父母亲一笔一划教诲的,她很敬爱她的父母,但从来没有和别人一块读书的经历。

想着也忍不住的露了个浅笑,她也有些期待了起来,尤其是读书这件事,前世她并没有参与。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重生之后,确实是有可能改变结局。

只是这样细微的可能,都让文锦心激动不已。

怕打扰文锦心休息,沈韶媛又说了会话就回去了,从第二日起,她的病就彻底的康复,也能如常的去给老太妃请安。

本朝民风较为开放,并不苛责女子只能在闺房不可外出,但女子读书也并未推崇。

老太妃从小性子似男儿般要强,更是女扮男装混进过官学,当年就是在读书的时候认识的老王爷。

知道文锦心过几日要读书,自然是支持的很。

“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放狗屁。前朝可不止有女帝还有女将军,你能去多学些学问我这心里也高兴,只是要多注意身子。”

有沈剑青和老太妃拍板,三日后,文锦心就满怀期待的去了书房。

她们三人的书房设在正院,专门辟出了一个带天井的小院子,里头又大又透亮,桌椅更是齐整,让人看着就有读书的心情。

大约是怕文锦心头一次去会害怕,沈韶媛还提早来等她,约她一块去。

说来也是巧,两人今日还很是默契的都穿了一身浅蓝的衣裙,就连梳的头也很是想象,站在一块就和亲姐妹一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气氛格外的好。

“媛儿,以后我能找着路就自己去吧,你从院里过来可得绕好大一圈。”

沈韶媛住的离正院最近,她要过来约文锦心就得绕很远,这会还没觉得,等到了下雨或是冬日便有些不便了。

可沈韶媛却毫不介意,“没事的锦表姐!我不是说了要罩着你嘛,我不觉得远,而且我以前都是绕去约叶姐姐的,叶姐姐可比你这远多了。”

她以前和沈韶媛并不熟,也不知道她和叶舒君的关系竟然这般的好。

叶舒君就算和沈家关系再好,那也是客人,她住的别院自然离正院偏远些,要是再绕去正院几乎是要横跨整个王府了。

“每日都去?那你岂不是都得提早半个时辰出发。”

沈韶媛可爱的点了点头,“一开始我还会迷糊的找不着路,冬日犯懒起不来还会来不及吃早膳,不过习惯了以后就不会了!”

文锦心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起初的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可每日都要沈韶媛多走这些冤枉路又是作何道理。

“叶姐姐为何不来寻你一块去呢?”

沈韶媛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眨了眨眼,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叶姐姐大约也是没想到,锦表姐你可真聪明!”

“舅母知道你每日如此吗?”

“母亲知道,母亲起初也让我不必如此早起,不过叶姐姐问我想不想与她一起,我说想,她便教了我如何应答母亲,母亲听过之后便真的不再管我,叶姐姐可厉害了。”

看着沈韶媛天真的样子,文锦心嘴角的笑淡了下去,叶舒君如此聪明的人如何会想不到。

文锦心稍微一想,就能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她初入王府到底是个客人,她想要融入这里又被人尊重。

如果是她每日去约沈韶媛,自然也会显得两人关系亲密,但那就会成了她奉承沈韶媛非要跟着她。

可两人一换过来,就截然不同了,不仅显得沈韶媛看重她,更能让府里的人都更快的接受她。

文锦心虽然能够理解她的做法,却不能苟同她如此利用沈韶媛。

尤其是她打着和沈韶媛姐妹情深的旗帜来做这些事情,更让文锦心感到不舒服。

原先她对叶舒君也只是一点点的隔阂,她觉得叶舒君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奇怪。

但两人之间并无往来冲突,她也没有对叶舒君有其他看法,现在却是对她不喜了。

“既然如此,我与媛儿离得近,以后每日我都去约媛儿如何?”

不仅是绕远路去约叶舒君,平日散了学做功课也都是她去叶舒君的院子,还从来没人主动约她的,这让沈韶媛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忙不迭的就点头,但想起叶舒君又陷入了为难,“那以后我不是不能去约叶姐姐了?”

文锦心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早就已经想好了。

“这也不难办,你的院子离书房最近,以后我和叶家姐姐一块来约你,三人一同去书房不就好了。”

沈韶媛一听就明白了,挽着文锦心的手脚步都挺快了起来,“锦表姐你太厉害了,我最最喜欢你了!”

文锦心看着她高兴,也诚心的露了个笑,她要努力的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等到了书房,叶舒君早就已经到了,正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看书,听到动静就朝她们看来。

虽然知道沈韶媛是去接文锦心,但真正在看到的那一刻,她的不悦还是涌上了心头。

她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就是因为沈家每个人的脾气她都已经摸透了,再加上前世文锦心嫁给了沈恒璘,并不喜欢沈玦。

按照前世的剧情走,文锦心很快就会离开沈家,只要沈玦和文锦心保持距离,她就有把握让这一世的沈玦属于自己。

但她不过回乡几日一切都不同了,文锦心提前进府,甚至府上每个人都知道,新来的表姑娘是给沈玦找的童养媳。

她迫不及待的去验证真假,没想到老太妃那个老糊涂竟然真的有这个打算!

一想到这个,叶舒君的眼里就闪过一丝狠绝,脸上却是半分不显,笑眯眯的和她们两打招呼。

“媛儿和文妹妹来的好早。”叶舒君上前拉着沈韶媛的手很是亲昵。

“叶姐姐你好些了吗?我被母亲拘着都没时间来看你。”沈韶媛感觉不到另外两人的小心思,看到叶舒君就忍不住的和她亲近。

叶舒君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拉着沈韶媛往最右边的位置上带,自己则是坐在三人中间的位置,很巧妙的把两人给隔开。

若是放在平日,文锦心肯定没察觉到,可路上知道了叶舒君是个这样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这是看到她和沈韶媛走得近心里不痛快了,文锦心抿了抿唇,心里有了主意,她才不把媛儿让给这个坏女人!

“咳咳。”文锦心状若无意的轻咳了几声,身后的兰慧赶紧上前,“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奴婢把窗子关上吧。”

沈韶媛这才发现文锦心坐在窗户边,马上站了起来,“锦表姐你风寒才刚好,怎么能坐窗子边,快坐这边来。”

文锦心有些无措的坐着,轻声细语的安抚沈韶媛,“我没事的,哪就这么点风都吹不得了,说出去叫人笑话的。”

“不行!我答应了祖母要照顾你的,我坐窗边!”

叶舒君微低着眼眸神情莫测,她直觉文锦心的故意的,可她的表现又很自然,非常符合她平日病秧子的模样,这么看来,只能说她运气好罢了。

不过一个位置而已,她和沈韶媛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不是白来的,她有自信。

“照我说呀,我坐窗边才是,媛儿坐中间文姑娘坐右边,这样正好。”

叶舒君落落大方的走到两人中间,语气温和的说着。

按照往日,这个时候沈韶媛一定会天真的附和她,这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的是,那个轻轻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也不妥,叶家姐姐病也才好……”

叶舒君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就听见沈韶媛啊了一声,马上接话上去,“对哦,我都忘了!叶姐姐也病了,还是锦表姐细心!”

叶舒君想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沈韶媛那个小笨蛋,已经推着她到了最右边的位置上,然后死死的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沈韶媛还俏皮的朝她眨了眨眼,飞快的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就在她站起来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一个气质温和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

“姑娘们来的可真早,我是你们今后的先生,我姓温。”

只见梳着齐整发髻,穿着一丝不苟的女先生,带着疑惑的目光朝着唯一还站着的叶舒君看了过来。

“这位姑娘是对温某有何意见?”

叶舒君:???

“殿下,这两年有您时时督查,这运河才能按时修建,百姓可都是在夸您呢。”

沈恒璘穿着一袭暗青色的长袍站在渡口,目光清明,他是大安朝的大皇子,眼下所及的所有土壤,将来都会是他的国土。

看着这崩腾前去的河水,听着耳边官员奉承的话,心中不免有些豪情。

“是该回去了。”

正说着,那边亲信就送上了书信,“殿下,娘娘的家书。”

沈恒璘打开一目十行的往下,眉头不免轻轻一皱。

身边的心腹察言观色,低声的问询了一句,“殿下?可是有何消息传来?”

“先不急着回京,我们改道,去广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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