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从今年年初在忙一个大型汇演。

大学毕业后, 夏树进了国内一家知名乐团做大提琴指导。

如今的夏树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已经算是颇有名气, 国际官方舞台上脱颖而出,现如今整个西洋乐界都知道中国有一位名叫夏树的大提琴演奏家, 技巧高超气质空灵, 与几年前曾在国际舞台昙花一现的大提琴新晋艺术家Diane相及更加青出于蓝,是东方在西洋乐界不可藐视的希望。

自出名后, 夏树的各类邀约也多了起来。除却大大小小的商演, 还有各类影视的、广告的、后期类的背景配乐等等。

甚至还有些经纪公司见夏树外形条件不错, 主动抛橄榄枝邀她进娱乐圈, 让人哭笑不得。

夏树一一回绝。自己的未来的事业范围一不接商演;二不涉及娱乐圈。

她还将自己的经济约挂在了华壹娱乐名下,用来做其他邀约的挡箭牌。虽然仅仅只是挂名, 但也无异于一名天降的活招牌。把Abel和华壹老总谢峰简直乐疯了。

这些年来,霍靳珩早已养成一个习惯。无论是她的比赛还是演出, 基本再忙都要抽出时间, 去台下予她陪伴。

这一次的巡演会却不偏不倚,恰时与他一场极重要的谈判会。

“没关系呀。”夏树的杏眼笑成月牙, “阿珩, 你去好好开会谈判,演出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当然了, 你一定要谈胜!要是败了, 我可不让你回家!”

霍靳珩却还是犹豫,“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夏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乐盈盈地环着他的脖子,“阿珩, 你放心吧,以前没有你,我是害怕,但那是以前。现在的我可厉害了!你不在我也不害怕了,其实早就不需要你了!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伤你自尊心!”

她刻意用诙谐的语调想让他放心,将他也逗笑了,轻揉她的脑袋,“这是过河拆桥?”

“我还不止拆了桥呢!”夏树笑眯眯的,捧着他的脸去亲他的唇,“我拆了‘桥’,还把这座‘桥’藏在了家里,成为我一个人的!厉害吧?”

“很骄傲?”

“嗯哼!”她仰起下巴,“你有意见?”

“不敢。”他把她拥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贴近她耳边轻声说:“‘桥’很庆幸,也请你尽情骄傲。”

……

正式汇演当天,夏树和霍靳珩就早早互道了加油,然后分别行动。

兵分两路,顶峰相见。

夏树此番的汇演极重要,除却普通买过票的观众,还有来自国际上的评判官,是来判定她所在的这个乐团是否符合国际乐团的标准。可以说就是一场面向全世界的考核。

夏树为了这次演出,在半年前就开始没日没夜排练筹备。每个月几乎休息不到两天。

她是此次汇演中的主大提琴手。除她以外还有副手与替补。

夏树今天在后台时就有些不大舒服。

“学姐,你怎么了?”关晓陆是此次汇演的副手,在化妆时就发现了夏树脸色不对,不禁问。

夏树按着太阳穴,“没事的,就是有点头晕。”

“头晕?”关晓陆试试她的额头,确认温度适宜,从包包里取了巧克力,“学姐,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啊?刚刚午饭就没见你吃东西,喏,吃些甜的补补体力。”

夏树摇头,“不行,太腻了。晓陆,你带水了吗?我的喝光了。”

“有有!”关晓陆连忙点头,想给她去取。她在化妆行动不便。夏树将她按下取了一次性水杯自己去倒。

起身时,大脑忽感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扶住椅子靠背站稳,眼前的一切却变成黑色,下一秒忽地毫无预兆坠地晕倒。

-

君昱与华锐的谈判进行了整整五个小时。

打了一场硬仗。会议室门开的时候,霍靳珩淡漠冷倦的脸上几不可查的多了几分轻松。

华锐方的负责人脸色倒是不好看极了,象征性地与霍靳珩客气了一番便离去了。

等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霍靳珩对周嵩奇说:“你们先回,我自己开车,去看看夏树。”

有保镖匆匆走上前来,“二少,刚刚二少夫人那边的保镖来消息,说二少夫人在后台晕倒了。”

……

霍靳珩匆匆赶到医院,气息凌乱,到急诊室的门口劈头便问:“你好!请问刚刚有一位晕倒的患者,叫夏树,她在那儿?她怎么样了?”

前台正有几名医生值班,还有不少前来咨询的人。

听见他的疑问,其中一名女医生抬头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

又多打量了他一会儿,女医生从就诊单中翻了翻,挑出一张来。

“夏树是吧?没大事,就是营养不良加最近操劳过度,加上低血糖,大脑供血不足缺氧导致的急性晕倒,回去多养一养注意营养就好了。”

霍靳珩的呼吸还是乱的,一颗心听被她说得心惊肉跳。

还不等他问别的,女医生又道:“不过你也是,也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男人平时工作忙是忙,但能不能对自己老婆上点心?她都怀孕了你还让她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饭也不按时吃,营养不良成这个样子。这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谁能担得起!”

霍靳珩呼吸一滞,本就不稳的心跳更加错乱起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她……怀孕了?”

“你不知道?”那医生也讶异,将就诊单递到他面前,“妊娠三周了,早孕阶段,多注意些。别让她再这么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了,适度锻炼,注意休息,注意营养。”

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就诊单,霍靳珩指尖微微颤抖。

到病房区,夏树已经醒了,问了医生去上卫生间。

几个保镖正在卫生间门外不远外守着。远远见了他,恭敬地唤了声“二少”。

霍靳珩点点头。

恰时夏树从卫生间内出来,一眼望到他,脸颊泛出笑靥,“阿珩。”

霍靳珩一顿。

这一刻她站在自己数十步外的远处,隔着小半个走廊,脸上还带着原本要演出用的舞台妆,清灵明媚,明艳动人。

这么远远望着她,霍靳珩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心脉都渐渐滚热起来。

夏树。

孩子……

是他们俩的孩子。

见他没过来,夏树自己迈开步子向他跑过来。

看她跑,霍靳珩脸色微微一变,忙快着脚步迎上去,在走廊中央跟她汇合到一处。

夏树抱住他,“阿珩,你来啦!”

“嗯。”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很深,顿两秒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乱跑。”

夏树这才恍然想起,讪讪吐吐舌头,“看见你太高兴,不小心忘了嘛。”

她旋即手摸到自己的小腹上,里忽然落了最盛灿的光,语调都极度雀跃起来,“阿珩阿珩!你听说了吗?我,我——”

她不断指着自己的小腹笑意灿烂,霍靳珩的手掌不由自主覆上,声线沉得发自于胸腔,“嗯。”

“那,你高兴吗?高兴吗?”她欣悦极了,按着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小腹,眼睛里流光澄澈,“阿珩,我们有宝宝啦,我们的宝宝!”

我们的宝宝。

无端的,霍靳珩的眼眶微微有些热。她小腹平坦,明知道早孕期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却觉掌心下仿佛真的能感觉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将他和她相系相连的生命。

“高兴。”他瞳孔里映着她的模样,“特别高兴。”

夏树甜甜笑了,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亲了一口。

霍靳珩揽着她的背,心跳缓慢,手臂似有若无地收紧,“夏树。”

“嗯。”

“你不怪我吗?”

霍靳珩知道,夏树其实还没有计划要宝宝。他们结婚四年了,可是先前她需要上学,虽然年龄适宜,但想到在校园里怀孕总归不太好,所以这些年他每一次措施都很仔细的防避着。

今年是她毕业的第一年,她事业也处上升期。她虽然已经二十七岁了,可大抵是因为刚出校园的缘故,无论外形还是心思,都仍旧明亮纯粹得如青葱少女。

方才听医生提到她的受孕周期,他想起上个月的确有一次在浴缸里不好做措施,应该是那一次意外造成了。

总觉得,她才刚刚长大,他就让她成为了妈妈。

“为什么要怪你?”在他胸口抬起脸,夏树眼巴巴的仰头望着他,他眸子里落进了一张笑澄澄的脸,“阿珩,能生我们的宝宝,我好高兴呀!”

指尖一点一点轻点他的脸颊,夏树笑声甜甜,“你放心,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

-

夏树怀孕的事情,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霍家和夏家两边都几乎乐疯了,靳蒽甚至在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赶忙坐了最近一班的飞机直奔帝都,为夏树前前后后置办了一堆母婴用品。

她此番还特意带来了两个育婴保姆,是从前就在霍家带大霍秋南的阿姨。从业年份久、经验足,最好照应小孩和孕妇。

人一多,霍靳珩在帝都的公寓就不大够住了。幸在先前霍靳珩准备的婚房别墅早就已经交工,只是夏树嫌地方太空旷太冷清,便一直没有去住。

这次趁她怀孕,一家就搬去了市郊别墅区。

新的房子很大,因远离市区,空气清新。有小花园,有草坪。

别墅门口的院子里还有一颗樱花树,是霍靳珩当初置办新房时特意命人栽的。他还在树干上坠下了一个秋千,很安逸。

养胎的日子对于夏树而言,可谓无聊又安宁。

上一次夏树的徒然晕倒给霍靳珩一个极大的警钟,所以在确诊妊娠之后,霍靳珩就不许她再没日没夜的忙工作了,无论是作息、食谱都特意为她制定了一个合适的计划。

夏树起初还觉得蛮舒适。此前忙了太久,突然休息下来只想做一只无所事事被人照料的小咸鱼。可时间一长,她整个人都闲得出泡。

她主动向霍靳珩提出去复工。

霍靳珩自然坚决不同意。

但抵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又哀又求,霍靳珩最终只好同意她每日只能工作三五个小时。并且不能再排练、不能劳累、只可以做些指导、后勤一类的文职。

夏树开心极了。

夏树近来很担心霍靳珩。

自从得知她怀孕之后,霍靳珩更是几乎没有时间休息。一个是他们从市区公寓搬来市郊,它每日从家到公司的路程就又拉得很长;

另一个就是,无论是她的饮食还是出行,他几乎每天都是亲力亲为尽善尽美,更加压缩了他个人的休息时间。她极忧心他的身体。

这天晚上睡觉前,夏树在被窝窝里抱紧了霍靳珩的手臂,忍不住小声道:“阿珩,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家里有周阿姨,有凌阿姨,还有司机,我也可以好好照顾我自己。你根本不用亲自做饭送我的,你多休息……”

周阿姨和凌阿姨便是靳蒽从南川带来的保姆阿姨,从来到帝都起却因霍靳珩总是诸事亲力亲为,几乎快要失业。

“我不累。”霍靳珩顺了顺她的头发,手掌贴在她小腹上轻抚,“你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照顾女儿,我好好照顾你,其他的一切都不用操心。”

夏树想反驳,顿了顿忽然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什么,眨眨眼,“等等……你,你怎么知道是女儿?现在可以看出性别的吗?”

“我不知道。”霍靳珩笑了,将她拥进怀里,“只不过,我喜欢女儿。”

温柔漂亮的小公主,会像你。

夏树低头摸摸肚子笑起来,“那如果是儿子怎么办?”

“儿子也好。”他说:“只要是我们的,我都喜欢。”

夏树眉眼更加弯了,想了想忽然翻身半趴在他身上,“阿珩……”

霍靳珩蹙了蹙眉,“别趴着。”

“……又忘了。”她讪讪地笑笑,在他温暖的臂弯里躺好了,轻嗅着他怀抱里的冷香气息。

她窝在他的肩窝处说道:“阿珩,我以后,多给你生几个宝宝吧!”

霍靳珩错愕看她。

壁灯昏黄,在她的眉眼间落下一抹柔晕,她紧抱着他一点一点地畅想。

“如果这一胎是个男孩,那我们就再生个女孩;如果这一胎是女孩,那我们就再生个男孩;当然啦,如果能是双胞胎龙凤胎,那就更好啦!”

“到时候呢……男孩姓霍,女孩姓夏。或者我们生三个!再来个姓宋的也不是不可以!男孩子呢,一定特别像你,又酷又帅,你就教他跆拳道,又能保护姐姐妹妹又能强身健体;女孩子呢,就由我教她大提琴。留着长头发,穿着公主裙,我一定把她打扮得特别漂亮,像个洋娃娃!”

“他们会慢慢长大嘛,我们家这么大,到时候,家里一定特别热闹的,再也不冷清了。等他们慢慢懂事了,我们就不管他们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去!你呢,就带我出去玩,去哪里都好。夏天去看花,冬天去看雪。等春天回来,樱花就开了,你就给我推秋千。”

“他们总会娶妻生子的,也会离开我们身边自己成家。但你要一直陪着我嘛,所以无论多少个,你还是得最爱我!我永远是你心里的第一个。等我们老了,他们的孩子也就出生了,我们就给他们讲我们小时候的故事。”

她笑吟吟看着他,“阿珩,我给你这样一个家,好不好呀?”

霍靳珩默默听着,胸口肋下一寸的位置忽然开始滚热,有一下一下笃缓的频率敲击着胸膛。

那些关于家的画面,多少次在少年的梦里想都不敢想。明明只是畅想,每一个画面却仿佛真实发生过般在眼前构成鲜活。远到梦的尽头,这一刻却仿佛触手可得。

她说,我给你这样一个家。

眼眶微微温热,他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话音微哑,“好。”

窗外夜色寂静,这一刻尘世喧嚣隔绝,只余家中融融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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