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绿豆沙（2）

赵立凯在青阳巷住了十几年，对周边的环境自然再熟悉不过。

尤其这个巷子口，之前课业不紧张的时候，他经常和小伙伴一起在这儿玩滑板，如果玩到太晚，就去旁边的夜宵街，或是坐下来吃个大排档，或是在小吃摊上吃个烧烤嗦碗粉。

可惜后来很多店都迁到了滨河路，这边就逐渐的没落了下来。再加上自己开始升入了高中，开始变得不自由后，似乎就很少再往这边走了。

没想到，这边居然开了一家这么漂亮的夜宵摊。简洁的料理台上撑着绿白相间的户外遮阳伞，料理台旁边摆了几张精致的桌椅，上面还有着不停在闪烁的灯串穹顶——即使只是一个小地摊，叶夭也不允许它不美。

他神情恍惚的走向前，一阵阵的香气传来，混杂着周围等待的人群，是自己很久没有感受到的烟火气息。

赵立凯原本沮丧的心情忽然间莫名的振奋了不少。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小摊前。

老板穿着简洁的黑色裹身裙，身段优美，长卷发扎成马尾。可能是为了餐饮的操作卫生规范，她戴着口罩，整张脸就露出了眼睛。但即使如此，你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尤其是右边眼角下的泪痣，笑起来的时候随着眼角飞扬，尤为动人。

香气袭来，勾动了赵立凯的辘辘饥肠。他想起来，自己晚上没什么食欲，只吃了一点点的晚饭。而且学校食堂的饭菜，没有出现什么桃子炒豆腐、橘子炒月饼之类的菜已经是对学生肠胃的最大尊重了，味道不提也罢。

吃点什么吧。

这时候，他才看到旁边的小黑板上的写的价格表。

“鸡蛋瘦肉炒粉，28；牛肉炒粉，36；绿豆沙，15。”

嗯。。。嗯？

是自己关在学校太久，很久没有出来吃宵夜，和社会脱节了吗？现在的物价都涨到这个程度了？

赵立凯一时之间有点怀疑人生。

然后他以一个优秀高三生的身份，下意识反应，这是通货膨胀了吗？会不会成为今年高考的考点？

等到他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了教室，然后口袋里只有二十块现金的时候，就更加的无语凝噎了。

吃，还是不吃？

最后，不断飘向自己鼻尖的香气和周围食客们满足的表情打败了他。

来都来了，就吃吧。

于是，他叫了一份绿豆沙。买不起炒粉，我还买不起一碗十五块的绿豆沙吗？

叶夭的绿豆沙都是现成熬好的，装在白色的搪瓷大铁桶里，周边用冰桶保温，有食客点单的时候盛一碗端过去就好，倒是比炒粉要更容易吃上。

看了一下周围，座位居然都已经满了，赵立凯只能端着碗站着吃。

一入口，绵柔的绿豆沙就在嘴巴里化开，非常的细腻，完全吃不出来豆子壳，毫无颗粒感。绿豆沙一向是随城人民的消暑佳品，但就算是从小喝惯了绿豆沙的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能把豆沙煮得这么柔密和纯粹的。

这口感，爱了爱了。

接下来，是充斥在口腔里的沁凉的感觉，十分的清新，一直蔓延到食道和胃。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喊一声，爽！

这家的绿豆沙不是特别的甜，但喝完后几分钟，嘴巴里还能停留着淡淡的回甘。

今天是绿豆沙上市的第一天，很多食客是配合着炒粉来点的，但一碗下去，立刻就有人加单：

“老板，再给我来一碗绿豆沙。”

叶夭揭开桶盖，往里瞅了一眼，自己都有点惊讶：“不好意思啊，绿豆沙已经没有了。”

第一天她没做太多，大概也就半桶左右，估计分下来的话三十来碗，堂食了一波，打包走了一波，立刻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食客们哀嚎四起：

“小姐姐，你说你忙不过来，炒粉限量也就算了，绿豆沙你就多准备一点撒。”

叶夭忍俊不禁：“这个没问题，不过我就这么一个桶，最多也就是多半桶。”

“好办，我送一个桶给你呗，你多准备一桶。”

旁边等炒粉的人好奇的插了一嘴：“兄弟，有那么好喝吗？绿豆沙不是到处都是啊。”

吵着要送桶的食客双眼一瞪：“那炒粉也是到处都有，你在这儿等什么啊。这绿豆沙吧。。。。。。”话还没说完，转念一想，不对，说出来的话就有了那么几分违心：“味道也就是那样儿吧，就是我这个人，本来就喜欢喝绿豆沙。”

开玩笑，要是惦记上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不是更吃不到了？

不能夸，不能夸。

忍住。

可惜，他的演技实在不咋地，险恶用心立刻被看穿了，遭到了大家一致的鄙视，其中就包括赵立凯。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剩的五个钢镚儿，有点遗憾的回家了。

要是钱够，他也想吃多一碗。

回到家，立刻烦心事儿也跟着全回来了。不过，被刚刚的人间烟火那么一闹，他倒没有一开始那么崩溃。自省了一会儿，和爸妈聊了一下后，觉得再焦虑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今天不如就早点睡，看看能不能睡得更好一点。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今天用脑过度还是想通了，原本睡下后还需要翻来覆去几个小时的赵立凯，这次一沾床就感到了浓浓的睡意，二十分钟后，卧室里已经响起了小小的鼾声，让经过房门外的父母欣慰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多，赵家父母还在商量要不要去把儿子叫醒。毕竟，儿子这段时间的失眠他们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都已经打算再不好转的话就带儿子去看医生。现在好不容易赵立凯能睡那么一整觉，都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会儿。

没想到，十分钟后，赵立凯就已经穿戴整齐的准备出门了。

“爸妈，我先走了，早饭去学校食堂吃就好。”

“哎，好。儿子，你现在精神怎么样？睡得好吧？”赵妈妈小心翼翼的问。

赵立凯回她一个笑脸：“嗯，昨晚睡得很好，今天精神还可以，妈，你放心。”

他昨天一夜无梦，早上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准时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脑子非常的清醒，整个人精神抖擞，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脑壳昏昏沉沉的感觉。他有预感，今天的学习效率会很高。

接下来几天，赵立凯下晚自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绕到叶夭的夜宵摊，惦记那一碗绿豆沙的滋味，可惜老板的绿豆沙实在是太畅销了，他下晚自习的时间又太晚，每次过去都是售罄状态——倒是在吃了一次炒粉后让他立刻又爱上了老板家的炒粉。

这几天，他发现自己的状态又慢慢的下降了些，虽然不至于和之前一样严重失眠，但显然也没有那天的感觉好。

作为一个脑子聪明的学霸，赵立凯灵光一闪。他把这几天自己做的事情，吃过的东西一一排列，把其中的可疑选项一项一项的筛选出来。

最后得出结论，难道是因为那碗绿豆沙？

他决定做个实验。

第二天的时候，赵立凯特意早退了一节晚自习，八点半就跑到拐角处等着叶夭出摊。

没想到，拐角处已经有四五个人在等着了。

隐约有对话传入到他耳中：

“兄弟，你也是在这儿等老板出摊的？”

“对，我上次在她这儿吃了炒粉，回去想了好几天。”

“嘿嘿，我是来等她的绿豆沙。”

“绿豆沙好喝吗？”

“贵是贵了点儿，不过这贵有贵的道理。你待会儿试试就知道了，不会后悔，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这人不肯把话讲透了，神神秘秘的。

“那我待会儿要一碗试试。”

赵立凯一愣，心下了然。这肯定也是从绿豆沙里得到了好处的人。还好自己今天提早来了，他开始庆幸。

果然，等到那位依旧穿着黑色复古连衣裙的美女老板开摊后，绿豆沙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就卖光了。赵立凯抢到三碗，一碗自己喝，两碗带回家给父母。

他没告诉父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喝完，洗漱后就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立凯发现自己果然一夜好眠，神清气爽，情绪饱满。这才肯定，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家的绿豆沙的确有神奇功效。

餐厅里赵妈妈和赵爸正在准备早餐。

“妈，昨天睡得好吗？”

“很好。”赵妈看上去也是精神抖擞，“一觉睡到今天快七点。要不是手机响，今天你们就别想有早饭吃了。”

“爸爸呢？”赵立凯又转向父亲。

“也很好。”赵爸点点头。“可能这两天气温比较合适。睡觉舒服。”

赵立凯兴奋的握拳：“YES！”

赵妈赵爸：“？？？”

他这才把自己发现的绿豆沙的功效和自己昨晚做的实验告诉爸妈。

“爸，妈，你们之前可是一直都有点小失眠来着，但昨晚都睡得不错。这证明了不是巧合，就是绿豆沙起了作用！”

赵爸赵妈对看一眼，有点惊疑。人到了一定年纪，在睡眠上总是会有些问题，所以他们根本反驳不了儿子说的。

而且——

“儿子，你是说你白天学习的效率都变高了？”

赵立凯狠狠的点点头。从现在自己的状态来看，今天的学习效率应该也会很高。

赵妈妈大腿一拍，“妈给你钱，你每天都起吃一碗那个绿豆沙。”

“妈，我现在就是要和你们商量这个事情，”赵立凯赶紧道；“那家夜宵摊要九点才出摊，那会儿我正在上晚自习，然后她家绿豆沙卖得特别快。。。。。。”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赵爸就打断他，斩钉截铁的说：“你不用担心，我每天提早半个小时到哪儿，保证给你买到！”

无论什么都比不上一个高三生的学习来得重要。何况只是一碗十五块的绿豆沙？

就算是一百五一碗，也是有人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