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选择

陶醉离开汤溪后, 原本是直奔兰若寺而去，但他在半路上接到花爹的传讯，便回了一趟竹林。

花爹一见陶醉, 便大惊道：“陶醉, 你怎么受了伤？是谁打伤的你？”

陶醉原不想将花姑子再次惹祸的事情告诉花爹, 但他想起上次程兄对他的劝诫，加上花爹再三询问, 便将花姑子惹上兰若寺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什么？她她她怎么敢惹那妖魔啊！”花爹急得都哭了，很显然，他是知道兰若寺底细的妖, “陶醉，你对我家的恩情, 老朽感激不尽，但这事儿你别插手了，老实说，老朽现在非常后悔, 早知道当初那安公子的恩情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老朽只恨不得死在那猎人手下！”

“伯父你别这么说。”

花爹却摇了摇头：“一报还一报啊, 昔日老朽曾听说过凡人恩德难还，如今看来, 这救命之恩，还得老朽拿命去填。”他说完, 不待陶醉开口，只道，“陶醉，老朽知道花姑子天性鲁莽，此事过后, 你就直接用法力拘着她，无论她如何求你，你都别再放她出去。凡人一生短暂，等那安生死了，你再放她出来。”

“伯父，事情还没到……”

“无需多言，你对我家的帮助已经够多了，那日你送花姑子回来，老朽也想了很多，你那位县令朋友说得对，是老朽觉得她还年幼，不妨事，才没教好她。”花爹随后一挥手，将陶醉困在了竹林之中，“那安公子于老朽有救命之恩，如今他身陷险境，老朽……自当还恩。”

花爹说完，就离开了竹林，陶醉很想跟上去，但奈何他刚受伤，挣脱不得这困阵，只得用竹林之力一点点破开阵法。

他心中焦急，不想花家分崩离析，花了大力气破阵，等困阵一破，当即往兰若寺而去。

只让陶醉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兰若寺门口看到了离庸。

当然，离庸也相当惊讶：“陶醉，你不是进寺救人去了吗？”

陶醉拧着眉头：“我有事耽搁了，抱歉，我还有急事。”

说罢，他便往寺中冲去。

离庸：“……只听说过赶着投胎，还真没见过这等赶着去送死的，何必呢。”

“离公子，这位公子救人心切，你莫要诅咒人家。”宁采臣刚刚接受完“美女大变帅哥”的戏码，原本还有些难以接受，一听这话，下意识就道。

离庸翻了个白眼道：“这兰若寺仿佛龙潭虎穴，他去了能有什么用，刚我就应该拦住他，求己不如求人呐，这人就是脸皮太薄！”

这话，宁采臣是听懂了：“求谁？小生愿去求。”

离庸一看这端方书生，随即摆了摆手：“你不行，须得他去求。”那可是妖王，妖上门求救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凡人？如果那个凡人是程亦安，说不定还成。

这普通书生，妖王恐怕连一个眼神都不会侧目。

“小生为何不行？”

离庸不在说话，因为他发现兰若寺的气息，变了。

“傻书生，后退！”

宁采臣不是傻子，当即听出了这话背后的意义：“不！我要进去！”

“进去个鬼！你一介文弱书生，进去只能给人添乱！”随后一个手刀，便将宁采臣劈晕拖走。

而也是因为离庸走得太快，没看到一道强大的妖力携着一个他还算熟悉的凡人直往寺中去了。

陶醉心忧花家父女，进了兰若寺直接挟持一罗刹恶鬼，让其带路寻妖。

他已经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然而……还是迟了。

“小姑娘，你可真好运，不仅有个好哥哥，居然还有个好父亲，你父亲拿他六百年修为换你和这蠢书生，姥姥我啊，当然是爽快地答应了！”

槐树姥姥笑得好不开心，这妖心甘情愿被她吸收，这可太令妖愉悦了。

花姑子原本眼带桀骜与憎恨，可这一切在看到爹爹被吸干修为化成老獐子时，她眼中的高光完全消失了，绝望控制了她整个大脑：“不——阿爹——阿爹——”

陶醉推开石门，就听到花姑子近乎惨烈的尖叫声。

“噢哟，这位好哥哥也来了，正好，姥姥今天发善心，将人领回去吧。”槐树姥姥并没有吸食同类的愧疚感，现在她力量充盈，只觉对上那黑妖王，她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陶哥哥，救爹爹！救爹爹！”

陶醉已经冲到了花爹面前，可惜没有了修为，花爹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他试着输送妖力，但花爹的身体已然接近崩溃状态，妖力如同泥牛入海，半点儿都起不了作用。

“陶醉，别……费力了，你……带着……花姑子……赶紧……离开……”吧。

这最后一个字都还没说完，花爹就失去了呼吸。他的身形开始溃散，花姑子挣脱树藤舒服扑过来时，只握到如同流沙一般的身体。

“不，爹爹！是女儿不好，求你了！陶哥哥，爹爹！”

花姑子渐渐流下了血泪，只可惜她无论流多少眼泪，也换不回疼爱的她的父亲。陶醉讷讷，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

他伸手想替人拭泪，却被花姑子躲了过去。

“陶哥哥，安公子就拜托给你了。”

花姑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泪，冲着花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聚齐浑身精元冲着槐树姥姥而去：“我要杀了你！”

陶醉阻拦不及，眼见槐树姥姥操纵一支藤蔓要刺穿花姑子，他连忙将手中的竹剑刺了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花姑子！”

陶醉只听得“铮——”地一声，是利刃与硬物相击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竟见燕赤霞不知从何而来，用剑挡住了藤蔓的一击，而花姑子也被两者相斥的力量击中，直接被反噬落到了地上。

“又是你这臭道士！纳命来！”

道士与妖，自来就是天敌，上次若非这道士坏她好事，小倩早已勾了那书生的魂魄为她所用，如今她法力猛增，正好拿这道士练练手。

俯一交手，燕赤霞就发现这树妖的功力居然又精进了，他刚刚偷听到那汤溪师爷居然与这树妖有瓜葛，怕被发现离开去找聂小倩，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突然强了这么多？

燕赤霞立刻感觉吃力，当即发出三道剑诀后，便喊：“走！快带人走！”

“走？他们能走，你可不行！这道士的肉虽然酸了点，但姥姥还是吃得惯的。”

陶醉想带花姑子走，但很显然花姑子并不愿，恰逢安幼舆正好醒了过来，这场面就愈发乱糟糟。

幸好此时聂小倩听到打斗声飘了过来，她刚刚被燕道长从软禁中解救出来，一见姥姥发威，原想自己遁逃，一见地上的安幼舆，便想带着人走。

“你想带着安公子去哪？”

安幼舆乍然醒来，见花姑子还是人身，便只当刚才晕过去前看到的“大变活獐”只是幻影，便解释道：“花姑子，聂姑娘是好人，她救过小生一命。”

事实上呢，聂小倩帮助宁采臣和燕赤霞脱身后，察觉到兰若寺有异变，便想帮助安幼舆离开后传递消息，只可惜被姥姥发现，还连累了安公子。

“好人？要不是为了你……”

陶醉适时用禁言诀，阻止了花姑子说话。不得不说，花爹的死，让陶醉一下子强硬了许多：“劳烦这位姑娘，送安公子出去吧。”

“还有安公子，如你所见，我们皆是妖，人与妖本为殊途，还请安公子忘却这段时间的经历，好生准备科举考试。”

花姑子闻言，居然也安静了下来，她眼中蓄满了泪水，没有任何挽留的姿势。

安幼舆心中一恸，可是这满殿的光怪陆离于他而言实在太过胆战心惊，他第一反应退了一步，便再没有向前的力量了。

他任由聂小倩拉着他离开，直到出了殿门，再看不到心爱的姑娘落泪的眼睛。

“不！小生要回去！”

程晋就是这个时候，被黑山带到大殿之中的。

“既然你说有办法，那就做给本座看。”

……哪里还有这样摁头让人做的？就算他吹牛皮，那也得给他布置的时间啊，这冷不丁就千里送上门，黑鹿鹿果然还是想“劝他回头”。

“怎么，不行？”黑山一脸你果然就是骗我的表情。

程晋看着殿内燕赤霞与槐树姥姥精彩打斗，这可是现代多少特效公司都做不出来的奇幻大片，可他此刻却无暇欣赏，只因燕道长打得实在太被动了。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权利，如果你答应不再管兰若寺之事，本座不仅帮你把这些人都救回去，还能保证此妖不会报复，程亦安，你会怎么选？”

黑山目如点漆，看着程晋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肉身，看到灵魂。

程晋捏了捏左手中指，那里此刻有轻微的痛感传来，并不浓烈，却不能让人忽视，他忽然一笑：“师爷，你知道本官平生最讨厌做什么？”

黑山并未开口，只望着程晋的眼神愈发复杂。

“我最讨厌做选择，也讨厌被放在选择的天平上。”

作者有话要说：　　燕道长：喂——这里还有人在打斗，能不能搭把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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