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做爹娘的也就是心系她的安全,爱女之勇武,二人心知肚明,可再厉害她也是一个人,一个人也就是给人送菜,能成什么事?胤禟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怪我!不该与她浑说!”

宁楚克心说根本问题是七斤那性子,那性子不改迟早闹出事来,这回也就是赶巧撞上了。

不过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她稳住心神,捧起胤禟的脸颊说:“好了,赶紧进宫去,咱闺女你是知道的,她这一跑得做两手准备才行。或者是她,或者是老毛子,总有一方要出点事。”

就这一点,胤禟很是赞同,七斤根本就是照阿哥养的,她同堂兄弟们一块儿读书,别家格格学女则女戒女红,她学的是四书五经,她读的是兵法策论,加上雍正继位之后胤禟就做了理藩院尚书,对俄事物正是理藩院管着,七斤为了能同她阿玛说上话,特地去查阅了史料,又反复研读二十多年前索额图等人在尼布楚签下的条约,读完很是气愤。

说是议定疆土,结果能划出去的全划给别人了,还有条约规定的老大一片待议地区,也默认是人家的,之后从来没再议过,凭什么呢?

东北这片是他们的发源地,是满人的根,加上距离京城也没多远,要是以那儿做据点,朝南边打下来不要太容易。倒是有将军常驻辽东,可七斤还是不痛快,那将军是吃/屎的任由老毛子越境行抢?

条约上写得清清楚楚,疆土议定之后不得擅自越境,你来抢我杀你怎么了?杀的就是你个乌龟王八蛋!

这回当真是送给她的机会,把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她要是没事,老毛子就要出大事了。

胤禟不再废话什么,麻溜的进了宫,宫里头,胤禛刚刚批完一摞奏本,想喝口茶歇一歇,就听说义亲王来了,还想说兄弟两个唠一唠,就发现九弟脸色不对。

他哭丧着一张脸控诉道:“四哥你做什么想不开要给七斤御赐金牌?你害苦我了!”

胤禛挑眉,不明所以。

胤禟气鼓鼓说:“那丫头听说老毛子越境来抢,拿着御赐金牌背着精铁大刀翻墙出了府,往北境去了。”

见多识广的雍正皇帝已经懵了,半晌没回过神。胤禟又道:“还不止,她留书一封说谁敢越境来一个砍一个,顺便也替老百姓将被抢走的粮食以及御寒皮料拿回来。四哥你听我掏心窝子说一句,我闺女早先就对索额图以及佟国纲二十多年前签下那一纸条约心有不满,说他们窝囊废丢人现眼也不是一回两回,还说让她早生二十年非得把老毛子杀得屁滚尿流,叫他知道谁他娘的是□□上国……四哥你要不赶紧想个辙,这回笃定要摊上事儿。”

雍正怪感动的,这当口九弟还想着他呢,他心里一个舒坦赶紧安慰说:“九弟别急,你喝口茶歇会儿。”说着就使人去传崇礼进宫。

宁楚克那边动作快些,宫里来人的时候,崇礼已经明白前因后果了,他半点没耽搁,赶紧进宫去,皇上的意思是让他拿圣旨以及兵符北上,去奉天府调兵,援救七斤。

让崇礼去是因为他去最能让人放心,同时他作为一品大员也能使唤得动镇守奉天的将军,换了分量不够的年轻人去,说不准有糊涂蛋阳奉阴违。

这个时候,皇帝想的是因为他的关系,胤禟只得这一个独苗,无论如何七斤都不能出事。他没想到事情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换个人去不一定会跟着七斤胡搞瞎搞,去的是她外祖父就不好说了。

胤禟原先也想跟去,被崇礼亲手拦下来,做岳父的嫌他三脚猫功夫跟着去反而碍事。至于宁楚克,本事倒是够,她想亲自跑一趟,胤禟不放心,索性两人都留下等消息。

第一封报平安的书信是半个月以后收到的,义亲王府这头胤禟和宁楚克长吁一口气,宫里头,皇帝抹了一把脸。

九弟诚不欺朕,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那之后,每天都会有新的消息,七斤从奉天府路过的时候,自称是义亲王世子拿御赐金牌调走了一队精兵,这些人一路北去,到国境边上砍了个爽。她的到来大大安了当地百姓的心,百姓们省出口粮给她,又倒了不少苦水,七斤听罢越是气愤,让被抢的逐一报数,她准备去反抢回来。

抢了就跑没那么容易,这些救命粮食非得叫他吐出来。

那一队精兵愿意跟来也就是想攀高枝,谁不知道继位的是雍正,而义亲王是新皇最疼爱的兄弟,义亲王世子这分量对他们来说太重了。

皇城根下都有不少人没弄明白七斤的性别,更别说出了京,在奉天府的兵卒看来,这根本就是从天而降的馅饼,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他们抢着要跟,可惜七斤只点了一队人。

本来是这样的不假,砍多了老毛子,他们就砍出了手感,又被当地百姓激起血性,故而七斤振臂一呼,一队人跟着就上了。

这队人运气真的好,他们半路遇上了来赈灾的官员,其实对方人多,七斤打了个伏击,一招擒贼先擒王,把皇太子阿列克谢拿下了。

至于皇太子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赈灾,那就要说到俄国的国内局势,阿列克谢以及他背后的旧贵族组成了太子帮,太子帮得到皇后的支持,势力很大,叫彼得一世头疼。

这对父子越来越像当初的康熙和太子胤礽,彼得一世力排众议将阿列克谢派来赈灾,也想趁机搞点大动作,他当然不是让亲儿子过来给七斤送菜,他压根没想到阿列克谢还没到地方就羊入虎口了。

七斤挟持皇太子,命俄国士兵将粮食送到清朝境内,因为人手实在不够,她还没想明白下一步怎么走,崇礼就带着大部队来了,听说外孙女活捉了俄国太子,他一个激灵。这下可好,运粮过来的所有人都没跑掉,全给扣下,有反抗的直接杀了。本来七斤答应阿列克谢干完这票就放他走,这时也改了口。

谁让她是女孩子呢,她不带把,她没种,你能把人怎么着?

先前处处紧绷,一松懈下来七斤还从阿列克谢身上看出了不一样的英俊,小伙子比她大了好些,身量颀长身板硬朗五官深邃再加上那股子异域风味,瞧着和京里头的是不一样。

想到阿玛说她是时候议亲,七斤就有点蠢蠢欲动,照她的计划,第一部是挟持阿列克谢让俄国皇帝派人来谈判,重议疆界。接下来她准备把阿列克谢娶回家去,正好留在京中做质子。

说起胤禟,同传教士有些往来,洋文学得真是不错,而他闺女七斤就是简单粗暴的爱国人士,也会几句,要谈情说爱明显想太多,为此,她还给自己找了个翻译,把未来的计划说给阿列克谢听。

成为人质那段时间可以说是阿列克谢人生中最悲惨的时期,他带来的赈灾粮被抢得干干净净,他的士兵被砍了一半,剩下那半跟他一样是阶下之囚,他被这个说话不作数的家伙挟持即将作为重议疆界的筹码,他只恨不能看这小白脸当场暴毙!!!

谈情说爱?谁他娘的爱得起?

别说阿列克谢,被他抓来充当翻译的官员也懵了。

义亲王世子向老毛子求亲……

而他即将在光天化日之下见证两个男人感天动地的爱情,他恐怕是没睡醒。

果然只要有权有势断袖也能横着走,只是不知道消息传回京中义亲王受不受得住。

义亲王当然受不住,不过还好,阿列克谢并没有被感动,他拒绝了七斤。七斤看起来也没有很受打击,她也就是再一次改了主意,本来想着要是成了一家人,她就稍稍厚道一点,既然被拒绝了,后面的谈判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在传回京中的文书里头,七斤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让她四伯不要再派索额图佟国纲这种废物蛋子来,实在挑不出人就让晖哥走一趟。弘晖的确来了,不过哪怕他来了,也拦不住非得要把疆土讨回来的七斤。

不同意的来一个砍一个,左右雍正登基之后京中局势已稳下来,不像先前内忧外患并且还要顾及什么大国风度。眼下施展不开的是俄方,他们国内新旧贵族对垒,这当口无暇应战。

七斤在北边待了好几个月,等一切谈妥才放走阿列克谢,目送对方快马加鞭走远之后,她也随弘晖以及外祖父崇礼回到京中。

回去之后,弘晖求见他皇阿玛雍正,二人促膝长谈,怕老毛子反水并且杀回马枪,朝廷准备任命一个镇北将军,他们最终选定了宁楚克她大哥——

福海年轻力壮有能耐有血性值得信任。

福海升官了,非但如此还掌了兵权,唯一一点就是他得去北边上任。一来离家颇远,二来天寒地冻条件艰苦,不过大老爷们不能总想着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朝廷需要一个镇北将军,皇上信赖他,他自当领命。

七斤随她阿玛额娘给大舅老爷送了行,回头也接了一道圣旨。

过去这几个月,雍正皇帝终于想到了如何解决他九弟带来的难题。很简单,他选择让七斤一人分饰两角,她既是义亲王世子同时也是福安郡主,需要穿蟒袍就换蟒袍,需要穿红妆就换红妆。

雍正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加上他登基以来手腕铁血,他要做这个假,真没谁有勇气拆穿。说句不要脸的,搞这么麻烦已经为满朝文武考虑过了,就不说出了京,只说天子脚下就没多少老百姓真正弄明白过七斤的性别,看她骑马过去一大群姑娘春/心萌动,都说那是义亲王府的弘曦阿哥。

这样你还不能接受……我用你个废物接受?

出了事怂得比谁都快,有好处能抢破头,养你不如养条狗,真白瞎了那些俸禄。你不接受就摘了顶戴花翎滚回家去,还要闹事就菜市口见呗。

索额图和佟国纲费老鼻子劲儿签了个丢人现眼的条约,要不是七斤,割出去的疆土还拿不回来。

雍正皇帝根本不是在和大臣们打商量,他就是例行告知,告诉满朝文武他要册封义亲王府的弘曦阿哥做世子,以后继承王府,又因为世子功勋卓著,加封定北将军。这个定北将军就和福海那个镇北将军不一样,它就是个荣誉称号,只这样也够胤禟乐呵了。

在畅春园养老的康熙听到些风声,如果说没有重议条约拿回千里疆土的事,他估摸会站出来拦下任性的胤禛。这回七斤的确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再加上老四没明里搞出个女世子,这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去了。

七斤接下圣旨,心里美得不行,胤禟本来也挺美的,没美多久,就有一则笑话在皇城根下传遍了。

外头都在传,义亲王府那个弘曦“阿哥”真的能耐,她在生擒俄国太子之后,一不小心还看上人家了,因为语言不通,找了个人在中间递话,向对方传达了绵绵爱意。她说我计划娶你回去,正好你跟我去京城当人质,省得你爹前脚签完条约后脚生事,你觉得怎么样?

这段真挚的告白遭到了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弘曦“阿哥”的初恋才刚萌芽就夭折了。

听说她还不死心,后来又和人谈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签下条约那一天,俄国太子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架势活似背后有鬼在追,反而是弘曦“阿哥”,站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叹口气回到营地里。

……

胤禟原先很稳得住,他是当故事听的,心说你编,你接着编,再多编点。就我闺女那样根本看不出受过打击,你说她看上俄国太子被拒绝了?忽悠谁呢?

胤禟回去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宁楚克听,正好赶上七斤从外头进来,他就顺口向当事人求证,并得到肯定答复。

七斤点点头,没错,有这回事。

宁楚克险些呛了水,至于胤禟,他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么重要的事情岳父咋没说?弘晖咋没说呢?

崇礼以及弘晖:……

还不是知道得晚以及开不了口,再有他们没看出七斤爱得有多深沉,被拒绝之后也没寻死觅活,她挺正常的。两人事后也懊恼走之前忘了封口,这事当时没多少人知道,不过现在应该都传遍了。还有人问胤禟,这么示爱是你教的?掳走人家,杀人家亲卫,抢人家粮食,还准备娶回家就近监视以及等待二次利用……最重要的是,她压根没告诉人家自己是女的。

到最北边之后,瓜皮帽不顶事,七斤就换上了狐皮制成的毛绒绒的帽子,戴上那种帽子就连鬓发都遮住了,露出来的就只有背后那条乌溜溜的长辫子,也难怪阿列克谢只觉得她是个男生女相的小白脸。

一来七斤从小就是这么养的,这么打扮没丁点违和。二来亲眼见过她砍瓜似的砍头,你说这是女的?你见过像这样的女人?

不过呢,哪怕认出真实性别,她这个初恋也就是夭折的命,娶她还真不如娶个男人,男人都比她贤惠。

事后胤禟狠狠抹黑了老毛子一把,本来丁点不着急的他竟然主动寻摸起女婿人选来,坑了一票贵女的花名册重出江湖,这次是青年才俊版的。

胤禟狠狠委屈了自己,他尽量摘掉作为岳父的嫌弃光环,放平心态给闺女择相公。

即便如此,事情也不顺利。

那花名册给别人看是京城里最杰出的青年集锦,到七斤手里,她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佟家这个是还不错,就是自大得很,又爱受人恭维,迟早要闯祸。”

“还有这个,什么骁勇善战,我先前还揍趴过他。”

“还有,还没完呢,看这个……他是没娶妻,也没纳妾,后院里头干干净净的,可他在八大胡同有人,上回我看他进去了!”

“这个男女通吃列出来坑谁呢?阿玛您说说,您搁哪儿顺来的名册?怪不靠谱的!”

胤禟:……

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他想了又想,当初和宁楚克交换的时候,皇阿玛说东家贵女好西家贵女棒,宁楚克也是这么回的,真不愧是娘俩。

这次行动扑街之后,胤禟关上门总结经验,宁楚克斜倚在榻上看他忙活,看到犯困了才好心劝说:“咱闺女从来都是放养的,各家的毛病摸得比你还清楚,折腾这些笃定没用。”

“那你说咋办?”

宁楚克摊手:“由她去呗,总归吃不了亏。”

胤禟:……

我是怕她吃亏吗?

我怕她瞎眼,再来个老毛子谁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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