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克像是没觉察到这话多不要脸,她满心觉得自个儿出了个好主意。

至于康熙……已经让亲儿子给镇住了。

啥?

让将军府、学士府、总督府那些个贵女全给你做妾?

你皇帝爹都开不了这个口,简直脸大如盆!

康熙脑仁生疼,他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说:“你再重复一次。”

“就因为那些大实话连累他家闺女嫁不出去,本阿哥愿意负责!本阿哥心善,不忍心看她们齐刷刷绞了头发做姑子,来给我做妾,来一个我收一个,保她有依有靠吃喝不愁。”

赶上太子带着老四老五过来求情,刚到殿外就听见皇阿玛怒斥一声:“你想得美!”

宁楚克撇撇嘴,本阿哥美颜盛世想得能不美么?

“皇阿玛您听我说,我也不是真想娶回一群二傻子给自己添乱,这不是得劝退他们?只要告诉那些不消停的,说不用担心,她闺女嫁不出去本阿哥愿意负责,那她一定能嫁出去!”说着他还嘀咕一声,“多大点儿事儿呢?还闹成这样了。”

你别说,这话挺有道理的,康熙还在回味,宁楚克又扯上一通:“这年头娶福晋第一看的还真不是自身条件,排首位的是出身。再者说,还没选秀呢他咋能笃定说嫁不出去了?嫁给谁得由皇阿玛您说了算,您撂下牌子他才能做得了亲闺女的主,说出这种话,这是没将您看在眼里,不削他的爵罢他的官打他板子已经是天恩浩荡了。怎么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来问本阿哥讨说法,谁给他的胆子?谁给他的勇气?”

真不愧是从宜妃肚皮里头爬出来的,这嘴皮子真够利索。

康熙听得越多就越有被洗脑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指不出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康熙这头更疼了,他不想再听老九废话哪怕一句,摆手让他滚蛋:“这回就算了,再胡闹下去没这么便宜。”

宁楚克当即笑开来,恨不得指天发誓:“儿子都听您的,皇阿玛放心。”

放心?他如何放得下心?

都说儿女生来是讨债的,康熙从前没啥感觉,从前都是儿子们变着法讨好他,如今他见识到了。胤禟这捅娄子的能耐谁也赶不上,老十那憨货比他差远了。

胤禟退下去之后,康熙又琢磨一通,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至此他又是一番感慨。老九虽然不着调,脑子转得是真快,每回让他出主意,听似荒诞,仔细想想其实可行。

就拿这回来说,任凭这些大臣闹上了天,能把老九怎么着?打他板子?关他?审他?还是砍他的头?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只知道应该闹!这官司还没打起来其实已经输了,谁让胤禟有底气有后招,他们什么也没有,连指控都软趴趴有气无力。

另一头,宁楚克刚从乾清宫出来就撞上三个哥,她抬手打了个招呼,看起来不要更轻松。

老四跟着过来是出于护短,本来想帮着求情,让皇阿玛别将老九打死了,真正过来发现他不仅没挨板子,还神清气爽从里头走出来,这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

他黑着脸不知从哪儿问起,太子先开了口:“九弟可还好?”

宁楚克笑道:“好啊,能有啥不好?倒是二哥四哥五哥,您三位倒是巧,还能赶一块儿过来。”

瞧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胤祺真想把人摁住揍上一顿。

“巧什么巧?咱们特地赶来替你求情的。”

宁楚克反手一指:“替我求情?”

胤祺扶额:“你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九啊,少惹点事。”

虽然感觉他操心太过,不过当哥的就是这样,宁楚克还满能体会的,就伸手拍拍胤祺的肩膀:“五哥你稳着点,别着急,册子那事已经摆平了”

太子都不敢相信:“你摆平了?怎么搞的?”

“直接说多没劲,等着看呗!”

……

先前太子说要去为老九求情,老大习惯了同他唱反调,自然不乐意跟,老三作为有风骨有气节的斯文人对这事也看不过眼,没落井下石已经很给脸了,老七没啥存在感姑且不说,老八说是正忙,老十作为同伙本来做好了一块儿挨板子的准备,结果条件不允许他出头。

所以说,来求情的就只有三人,太子于情于理都该走这趟,老四倒没觉得胤禟做对了,照他的意思,先帮着把难关度了,回头再关上门来算账也不迟,老五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哥也差不多是这个想法。

他们商量了一番,又各自打了腹稿,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这场戏就落幕了。

简直荒谬荒唐难以置信!

皇阿玛竟然没罚跪,也没打他板子,只聊了几句就让老九悠哉哉从乾清宫出来了!

让他过来难道不是为了问责?

总不会是特地夸他吧?

三人急冲冲赶来,发现雷声大雨点小,稀里糊涂又出了宫。小太监也禀了康熙说太子、四阿哥、五阿哥来过,康熙阖目说知了,心想老五摊上这么个血脉至亲也是造孽。老二老四挺好,甭管怎么说是兄弟就该守望相助,先帮衬着将难关度了再回头清算,做法一点儿没错。反而那些避犹不及的,这心也太冷硬些,甭管老九做得对不对,做兄弟的不帮他说话替他承担?遇上事只怕被牵连,那还算什么兄弟?

其他人不想惹事还能理解,老十不露面就奇了怪了。

“去打听打听十阿哥在忙啥?”

康熙吩咐下去就闷头批起奏折来,不多会儿,前去打听的小太监低头匆匆进殿。

“回皇上话,前头闹起来之后,十阿哥就吵着要来负荆请罪,说是他日日催着才有那册子出炉,心里有气都冲他去,结果还没走出房门就让九阿哥绑了,就绑在顶梁柱上,嘴里还塞了个豆包。”一边说,他就想起那搞笑的场面,险些没绷住,好在低着头,没让人瞧出来。

康熙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他噎了半晌,虽然心里的疑惑得到了解决,本来就突突着的太阳穴却突突得更厉害了。

从前就感觉老九不着调,今儿才知道他这么能耐!

虽说各朝皇帝都有那么一两个行事荒唐的儿子,荒唐成这样真的少见。

后来,大臣们听说皇帝高高拿起轻轻落下,根本就没处置九阿哥,又闹着到御前来讨说法。康熙自顾自批着奏折,理也没理他们,等一个个都闹够了说完了才挑起眉梢:“昨个儿老九说了,假如真的有因为那册子嫁不出去的,他都可以负责,要是谁家格格被逼无奈只能做姑子,就一抬小轿抬他院里去。”

啥?!!!

一抬小轿抬他院里去是啥意思?一品二品大员家千金给他做妾?他真开得了口!

就有脾气暴的差点就地骂娘了,亏得旁边人撞了一下使他想起这是在御前。

这……

他们以为权臣联手怎么也能让九阿哥吃个教训,结果就这样?

早知如此那还不如别闹腾!

不服气吧,又不敢威胁皇上,要是忍了,这还能抬得起头?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九阿哥无法无天之于还恼起康熙,觉得他太不给人留情面。

康熙看几位大臣互递眼色就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他觉得好笑,这些老东西这回竟然在老九手里栽了跟头,让个小年轻拿住了命门:“胤禟已经给了说法,诸位爱卿无需忧心,还有别的事就一并说了,无事就退下吧。”

“……那我闺女就白白污了名声?九阿哥是皇子不假,干出这种事不给个解释?”

康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这么说就使人查上一查,查出来那册子上写的都是子虚乌有,是胤禟心黑栽赃诬陷,怎么处置都成。”

谁不知道呢?

谁不知道那都是真的!

真使人去查才是把脸面扔地上踩。

方才还叫嚣着要解释的直接给噎了个正着,他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憋着气退下了。

他们退出去之后,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去送送他们。”

梁九功会意,快步跟出殿外,他唤住那心有不甘的笑眯眯说:“大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君,尔等是臣;皇上是主,尔等是仆。主子说奴才不好奴才就该听着受着,没听说不服气硬要讨个说法的。”

“这……”

几人面面相觑,都猜是坏事了,就想塞银票请他美言,梁九功已经说完回殿里去。

虽然九阿哥这么做的确不妥,皇上教训他也罢,哪轮得到朝臣咄咄逼人?

你要是有底气上头写的全是假话那还好说,既然是真的,不夹紧尾巴做人还闹什么呢?真查个清楚明白再将事实公诸于世岂不是更丢人?

以为位高权重不惧胤禟一个光头阿哥,也不想权力是谁给的,你还能威胁得了皇上?

几人心慌意乱回了府,回去就撞上哭哭啼啼的闺女以及怨气冲天的福晋,她们还在咒骂。

“行了,这事休得再提。”

“老爷你这是啥意思?这就算了?那咱闺女受的委屈呢?”

“闭嘴吧,你再闹下去我这官帽都得掉了。”

福晋听说脸色一变:“……皇上就这么不讲道理?”

“换做咱家闺女委屈了咱府上的奴才,你还能让闺女给他赔礼?”

“奴才秧子咋能和咱闺女作比?”

“你这话说对了!奴才秧子咋能和皇阿哥作比?不说人家没栽赃你,就算那上头写的全是胡编乱造又怎么样?你还想威胁皇上?你要九阿哥解释什么?”

福晋脸色惨白:“都闹成这样了,那怎么办呢?”

……

对别家而言事情相对还简单,董鄂家才是一团乱。哪怕宜妃她娘家嫂子还没逮着机会递过话去,只从册子上写的就能看出来九阿哥对他家格格有多不满。

原句就不重复,大概意思是说:董鄂格格美则美矣却长了个猪脑子,谁娶她回去她就能叫谁家倒霉。

就冲这番评价,她阿玛就觉得这女婿要不起,得请皇上另外择个九福晋。别人就没这么果决,像福晋还在犹豫,说万一九阿哥那么写只是为了打消其他人的念头,让他们不来争不来抢呢?或许他对闺女很有好感。

而她闺女——董鄂格格本尊想法更简单粗暴。

你都那么搞了,我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相公,那肯定得死死攀住你。

母女俩想的不同,得出的结论相差无几,七十本来还有些迟疑,这一出过后,他赶紧琢磨说辞,必须把这桩亲事搞吹,闺女嫁给谁都好,决不能嫁给九阿哥。

一来九阿哥太能惹祸,迟早引火烧身;二来他中意的分明是提督府那个,就算娶了自家闺女,闺女能有活路?

站在爷们的角度,福晋不合心意解决的办法有很多,最简单就是弄死她,再迎继福晋进门。

得知阿玛的想法,董鄂格格砸了一地碎瓷片,说什么也不答应。

“坏了这门亲事,您还能给我找个更好的相公?”

“我正黄旗都统家嫡女,绝不嫁给阿猫阿狗,我丢不起这个人!”

七十气急了,他冲着福晋就是一顿训:“你怎么教的?还不把人弄回房去。”

“可是老爷我也觉得这桩亲事不能坏!坏了咱闺女还能抬起头做人?”

“抬不起头做人好歹还能做人,不低这个头那就让她做鬼去,你当九阿哥是怜香惜玉的主?他喜欢谁中意谁你还没看明白?落到这地步怪谁?怪她自己没能耐!怪她蠢!论官阶我还能压崇礼半级,人堂堂皇子放低身段也想同提督府结亲,偏偏就看不上她!”

董鄂格格从来都被捧得高高的,没受过这般羞辱,羞辱她的偏还是亲爹。

她涨红了脸,哭着就冲出门去。

不禁又想起宁楚克那嚣张模样,心里恨极。

都是她!

她活着只会给人添堵,怎么没死了呢?

她该死!

……

福晋担心得很,跟着就要追出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这也怪不着她,干啥当她面说得这么难听?”

“不让她死心她还在做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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