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在玉石摊上又挑选了一会儿, 问了老板许多玉石的材质、场地, 非常认真,最后挑了一枚细腻油亮的黄白玉。

老板说这玉石名为“君子”,送给年轻公子最为合适。甄文君很满意, 问了价钱之后将身上所有的碎银子都掏出来,还差二两。

“灵璧姐姐你能不能先借我, 回头我一定还你。”甄文君将灵璧拉到一旁问道。

灵璧将她腰间锦囊解下全部放到她手里:

“别说二两,妹妹要多少只要我有, 我都给你。”

“不不不, 二两就好。”送上门的银子甄文君都没多要,数出二两银子就将锦囊还给了灵璧。灵璧握着锦囊目光一刻都没从甄文君脸庞上移开,见她交了银子之后仔仔细细地抚摸玉石, 确定完好无恙。

甄文君没对灵璧慌张地到处找她提出任何疑问, 也不再对自己突然跑掉的行为有过多解释,仿佛一切都正常合理。

拿着买好的玉石回到马车, 灵璧问她是否还要再逛逛, 她摇头:

“今天就逛到这儿吧,我银子也花完了,天冷咱们回去好了。”

灵璧一切以她为主,让车夫驾车返程。

上马车之前甄文君暗暗往周围的茶楼酒肆扫了一眼,见方才她们刚来的时候坐在楼上吃酒的人还在那儿, 抓碗吃酒同时

用碗挡住向外探视的目光,假装看了半条街,其实真正关注点只在马车这儿。

果然如她所料, 卫庭煦能够肆无忌惮地出现在陶君城,甚至安心居住简陋的院落,卫家在陶君城布下的势力绝对不止她看见的那么简单。这楼这街这城这些布衣,看似寻常,实则已经构成了天罗地网。这回第一次出门灵璧肯定有防备,就像卫庭煦不限制任何一般给她充分的自由,在暗中窥探看她会做些什么。出门之后灵璧也没有紧跟,甚至让她寻到了独自离开的契机,这便又是一诈。

这么好的机会下如果她是细作肯定会给清流一党通风报信――灵璧是这样想的。

只要抓到她的把柄就地杀死――估计卫庭煦也是这样交待的。

我没那么傻。甄文君心里暗笑。

买玉石之时甄文君花光了所有的钱就是让灵璧知道她没有逃走的计划。逃走必定需要盘缠,她身无分文甚至不贪图灵璧送上门的银子,看似铁了心要在这儿常待。

甄文君捏着黄玉石,玉石渐渐在她的掌中生温:你们会试探我自然也会,这一局你们输了。

买了玉石回去,卫庭煦和小花都还没回来,甄文君便在院子里转悠,跟灵璧说这是什么草药都有哪些功效,摘了一些说给庭煦姐姐留着外敷:

“她脖子上那道伤口或许会留疤,姐姐冰肌玉骨可不能受这委屈。灵璧姐姐你拿去给她试试吧。”

灵璧问:“为何小娘子你不等她回来自己送去?”

甄文君抿嘴一笑,略带羞涩却透着十分的真诚:“我才与庭煦姐姐重逢,只是多少年过去,免不了有点儿生分。灵璧姐姐不是一直都跟在她身旁吗?如今来照顾我实在委屈了你。往后还是要回到她身边的,可别让她忘了你的好才是。”

“小娘子切勿这么说,灵璧伺候你怎会委屈呢?没想到小娘子这样体贴,灵璧实在感激。也难怪女郎这些年一直对小娘子念念不忘。小娘子莫要羞涩,女郎对你喜欢的紧呢。”灵璧将药收了,水汪汪的眼睛里装满感谢和欣慰,“这些草药我先收下了,多谢小娘子了。”

“灵璧姐姐不必客气。早上起得早了,这会儿有些困。”甄文君打了个呵欠道,“我再去睡一会儿。”

灵璧帮她把床铺好,走出房门的时候向郁郁葱葱的树冠上探了一探,树枝轻轻摇曳,就像是被风吹拂而动。她知道暗卫都在此,便安心离去做事。

路过走廊边取暖的火盆子时,想起被戏耍一事,药贴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毒。灵璧心中气闷,顺手将药贴丢进去烧了个精光。

这头灵璧心里堵,那头甄文君棋胜一招有点儿得意,加之卫庭煦也不在,心里放松不少,一倒头当真睡着了。一直睡到天黑才起,浑身舒坦。

灵璧说卫庭煦回来了,甄文君拿了给阿燎的礼物去主院找她。

灵璧敲门,卫庭煦人在屋里却迟迟没应声。甄文君竖着耳朵听,听里面有收起竹简的声音。待收拾的声响停了之后卫庭煦才说:

“进来。”

甄文君进门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姐姐,卫庭煦卸下一身厚重的皮草,铺了件披肩在身,倦容之下是强撑的笑意:

“文君妹妹今日待得可还好?”

皮草一掀,小花将其折叠的时候飘来一阵属于卫庭煦的木质香味以及如何都掩盖不了的血腥味。甄文君和她距离不远,必然会闻到这气味,也不掩饰,动作迟疑了片刻,没有马上上去与她亲热。

卫庭煦看出她的心思,将暖手铜炉抱在怀里:“今日出门遇见了几个歹人,料理他们时沾了点血气,妹妹别介意。”

“我自然不会介意……又是姐姐所说的谢家派来的人吗?”

卫庭煦点点头:“应该是。谢家余党还在陶君城内,似乎在找谁。被小花发现之后就地剪除了。如今城内再无谢家耳目,今后出行也能顺心些。”

已无谢家耳目?清流的人怎能如此无用,说死就死光了?甄文君恨得咬牙切齿,消息传不出去谢家以为她也死了,对她阿母不利的话岂不是天大的冤枉?她现在可是到了他们朝思暮想的“卫子卓”身边了!

好不容易才将脸上的肌肉撑出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甄文君感叹一声:“姐姐每日都在暗险滩之中危机重重,不知如何我才能为你分担。”

卫庭煦双手撑在四轮车的轮辐之上,往前推移,自行推动车靠近甄文君。在毛皮围领之下被江道常双刀割出的伤痕依旧是一条红肿醒目的血口子,与卫庭煦苍白绝美的脸构出一副精致夺目的画面。

无论多平庸之地,只要有这个女人在场,都像一副大师精心绘制的绝代丹青。

“只要妹妹照顾好自己,便是帮了我大忙。”卫庭煦抬手,小花将一个手掌大的精巧木盒放到她掌心,顺便瞪了甄文君一眼。

“我还要在此地待上一段时日,怕你在宅中待得烦闷,今日特意出门为你寻了个小玩意儿解闷。”

“这……是给我的?”

卫庭煦笑容温婉,一双眼睛一刻也不舍得离开甄文君的脸庞,兴会淋漓地说:

“你打开看看。”

甄文君小心翼翼地将木盒启开,里面是一件通体光滑如白银,却比铜还坚硬的圆形物件。圆形之上有几道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缝隙,似乎是几片不同的部件环环相扣而成。圆球的中心有个红色的圈,她好奇地触碰红圈,圆球忽然膨胀变大,变成一颗跟人脑袋一样大的大球,先前的缝隙也变成纹路浮在球面。

“这是什么?”甄文君被吓了一跳,将它翻过来一看,圆球的下方多出个凹槽。

“它叫包罗万象。”卫庭煦说话的时候小花很有眼力地递上一盏油灯,卫庭煦将膨胀的圆球罩在油灯上,“需一盏油灯便可戏耍。”

圆球受热之后白银色的表面渐渐浮现出不同的颜色,配合深色的纹路变化万千的色彩渐渐显出晚霞之状,瞬息间斗转星移又变成夜空之貌。甄文君看得目瞪口呆,指尖按在闪烁的星星上,感叹道:

“世间竟有如此奇妙之物!”

小花冷脸道:“女郎就是为了寻这玩意儿奔了二百里路,还遇了险。”

甄文君一怔,关切道:“姐姐可受了伤?”

卫庭煦摇摇头:“没人能够伤到我。它罩在油灯之上就能显出奇景,想要收合之时只要将它从油灯上取下冷却便可。”

甄文君对“包罗万象”爱不释手,卫庭煦让灵璧将它抱到甄文君的屋子里去。

甄文君走前将黄玉石交给卫庭煦:“时间匆忙,我也不知道阿燎喜欢什么,见它好看就挑了它。”

卫庭煦将其握在手中:“我随口一说没想到妹妹还真放在心上了。妹妹选得好,阿燎一定会喜欢。”

回屋之后甄文君看着这玩意儿一筹莫展,思索要如何联络谢家又要如何摆脱卫庭煦布下的这些眼线,碳火熄了手脚冰冷都浑然不知。夜色深沉,甄文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好招儿,而且贸然行动打草惊了蛇反倒不妙。把灵璧先前送来的点心吃了个干净,打算去热泉沐浴之后暖烘烘地睡觉,明日再与那灵璧周旋。

拿了卫庭煦给她准备的新袄子踏着月色往后院的热泉眼去,将衣衫放到池边,浸入热泉的瞬间赶紧皮肉都化在里面,舒服得打了个哆嗦。

今夜的月亮特别明亮,甄文君游了两个来回心情还很愉悦。抬头看见月亮时想到了阿母,忽然这份开心便被笼罩上一层罪恶感。

甄文君就要洗完上岸时,忽然听见栅栏之外有脚步声。她惊诧地回头,热气弥漫中看见小花抱着卫庭煦走了进来。

“这……不知道姐姐要来洗,我这就走了。”甄文君捂着身前的小山丘,脚下蹬着想要游向岸边的衣衫。

小花将卫庭煦抱到池边坐下,把她披肩收起整齐地叠好,走了。

卫庭煦只着一件半透明的丝绸长裙,水汽很快沾上长裙,长裙贴在她玲珑玉体之上,勾勒出她身子的形状。

甄文君目不敢斜视,伸手要抓衣服,打算卷起就走。

衣服还没摸到,手背却触到了一抹温热。

卫庭煦握住了她的手。

这……

甄文君万万没想到卫庭煦会这么说:

“文君妹妹以前总是缠着我要与我一同沐浴,怎么才过几年就这般羞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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