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下午,唐远准备去学校了,出发前他把那件黑色衬衫放进了衣橱里面,很珍重的抚平整后才拉上了门。

唐远到宿舍的时候,里面就陈双喜一个人,他蜷缩着手脚躺在床上,t恤下的脊骨清晰突出,像一只营养不良,苟延残喘的小老鼠。

这很矛盾。

陈双喜性格是懦弱了些的,但他穿的用的都跟贫困潦倒不挂钩,家境应该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一挂。

怎么瘦成那样子

唐远开门的动静没吸引陈双喜的注意,但他爬到上铺的响声让对方如同上了发条,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转过身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巴掌大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声音哑哑的,“唐少,这么早就来了啊。”

唐远看到了他嘴角的淤青,“怎么搞的”

陈双喜说是摔的,他说那话的时候眼神躲闪,明显就是在撒谎。

应该是被打的。

唐远不是很喜欢去拆穿别人的谎言,挖掘被藏起来的那些隐私,他喜欢别人主动跟自己坦白,性质会不一样。

然而陈双喜没有那个意思。

唐远去天台压腿拉筋的时候碰到了张杨,对方没在晒被子晒衣服,也没在练功,而是蹲在一块石板上面看剧目。

天台清静,不会被打扰,避开阳光火辣的时间段上来,会是个看剧目的好地方。

唐远这筋还得拉,不然对不起他爬到这儿来,他找了个空旷的地儿曲腿,高抬过头顶,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打游戏。

张杨看剧目看的投入,结束才发现天台上有别人,就在他准备下楼的时候,面前的被单被风吹起来,他看见了对面的人,脸上的厌烦一滞,取而代之的是排斥。

没有什么天才,看看这小少爷,还不是在脚没好的情况下就偷偷到这儿来拉筋。

只怕是感觉到了危机感,怕了。

唐远没危机感,宿舍里就他跟陈双喜,他在,对方明明困的要命也不睡,跟只小宠物似的围着他打转,各种献殷勤,生怕自己被抛起了。

所以唐远才来的天台。

一局游戏打完,唐远换了条腿,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没回头,接着玩。

张杨不说话也不走,他在记时间,发现那位竟然跟自己目前保持的记录持平,脸上的表情如同吃到了大便。

唐远第二局没打好,拖拖拉拉打了很长时间,结果还输了,他放下腿来回踢了踢,转身眼神复杂的看着同班同学,长这么帅,怎么就不能跟他和睦相处呢非得阴阳怪气,剑拔弩张。

张杨就顶着那张大便脸跟他对视,似笑非笑的说,“唐少,看来你的脚好的差不多了。”

“还行。”

唐远咦了声,他一步步朝着帅哥走近,停在两步距离,细细的打量那张脸的眉眼,“张同学,先前没发现,刚才忽然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我指的是开学之前。”

张杨的语气不咸不淡,“也许吧,我有个哥哥。”

唐远立马就明朗了,张杨像他在“金城”见过的那个平头男人,也就是裴闻靳口中的老同学兼哥们,看来对方就是他哥了。

世界够小的啊。

唐远刚想问“那你认不认识裴秘书”,又觉得没必要,裴闻靳只是张杨他哥的同学,跟他有什么关系

况且裴闻靳对自己的生活规划的很严谨,是个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交朋友,维持人际关系这件事上面的人。

更何况是朋友的弟弟,中间隔了一层。

这么一想,唐远就舒心了,他非常友好的对着张杨笑了笑,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个是他喜欢的人的同学的弟弟。

张杨看在眼里就是不可一世的轻蔑跟不屑,瞧不起他。

唐远瞧着张杨愤怒离去的背影,他眯了眯眼睛,陈双喜说的没错,真是个自卑的家伙。

前一刻有意接触的念头顷刻之间消失无影,希望只是在学业上切磋切磋,互相进步,私下里还是不要有交际了。

那种人很容易就因为某件事把自己逼上悬崖,跳下去的时候还要拉一两个垫背的。

晚上,张舒然跟陈列宋朝来找唐远,直接去的宿舍。

陈双喜唯唯诺诺的点头哈腰,听到经过宿舍门口的人说他是条走狗,他也不生气,好像不知道自尊是什么东西,看起来窝囊的不行。

陈列对发小收的跟班很好奇,见了发现是个娘们唧唧的家伙,还他妈跟自己一个姓,他鄙视的哈了一声,“我们老陈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窝囊废”

陈双喜的眼睛瞪大,脸腾地红了起来,他嗫嚅了两下嘴唇,把头埋的更低了些。

唐远多轻踢了一下还要嘲的发小,“阿列,别说了。”

陈列用手指着唯唯诺诺的家伙,“你护着他”

唐远,“嗯。”

陈列手抖成帕金森,“卧槽,唐小远,你什么人不能护,偏要护一个孬种”

唐远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气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让你闭嘴,你怎么那么多话找抽呢是吧”

人高马大的陈列哆嗦了一下。

还别说,唐小远同学生气的时候跟自个老子如出一辙,都有令人畏惧的王霸之气。

陈列想不明白,窝囊废看着瘦不拉几的就算了,还像一只水沟里的耗子,凭什么做他发小的跟班,还破天荒的袒护。

张舒然跟宋朝观察的比他仔细,知道对方凭的是那对儿梨窝。

华灯初上,唐远四人去了离学校不算远的休闲会所,虽然跟“金城”没法比,但也还行,有点儿小情调,适合情侣过来浪漫浪漫。

陈双喜没跟过来,他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唐远就没勉强。

来了也是自告奋勇充当倒茶递水的工作,话说不清,腰挺不直,缩头缩脑的,让人想骂两句,都不知道骂什么,动手打吧,又觉得下不去手,太窝囊了。

一个人能窝囊到什么程度,即便是在别人的巴结中长大的唐远依然想象不出来。

不过他知道,当一个人能缩到什么程度,就能伸到什么程度。

千万不能把人看低了。

服务员端上来精致的茶点。

唐远不敢放开吃,就很矜持的小口小口吃,别说看的人了,就是他自己都别扭。

陈列抖着二郎腿,夸张的拉长了声音,“哎哟,舒然,小朝,看看我们小少爷,多可怜呐。”

三人全当他放屁。

果然如唐远所说,没军训的他跟几个发小待在一起,就是掉进煤堆里的汤圆,他喝口铁观音,“大学生活一般般啊。”

陈列不认同的摇头,“那是你没追求。”

“什么叫有追求”角落里响起宋朝的嗤笑声,夹杂几分嘲讽,“找肋骨”

陈列火冒三丈,“操,老子上辈子肯定欠了你一屁股债,这辈子你丫就是来讨债的。”

宋朝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想太多,上辈子我俩不认识。”

陈列口吐白沫。

张舒然接着那个话题说,“碰到感兴趣的社团招人就去报个名,加了社团,课余时间应该能过的丰富些。”

“加社团”唐远咽下嘴里的点心,“这个倒是提醒我了,我要加篮球社。”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一个跳舞的,打什么篮球啊,”陈列龇牙咧嘴的吃着一片柠檬,“还不如去什么读书社,漫画社,做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年。”

张舒然难得的赞同陈列,“打篮球肢体碰撞多,危险性大,不适合。”

唐远给他们一个白眼,“我初中高中都打中锋的,你们集体失忆了”

“”

按照陈列的说法,就是大学加篮球社要慎重,打好了,得去参加比赛,训练的时间会加大,打不好,会被人当球打,他一个体育系的,怎么都没问题,舞蹈系的就算了吧,换个斯文点的社团混混分就行了。

一直没说话的宋朝冷不丁的发出声音,“小远,你们班有个叫张杨的”

在成功把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以后,他才说话大喘气似的把后半部分说出来,“人长得不错。”

唐远的嘴一抽,“他对我有敌意。”

陈列还在自虐的跟柠檬较劲,“对你有敌意的不是多了去了吗”

“是多了去了,”唐远耸耸肩,“但他的敌意比较强。”

陈列嘿嘿,“那他真幸运,能被你重视,要知道其他人无论怎么在你面前耍花招,都会被你无视掉,看来他有过人之处啊。”

唐远丢给他一个完整的柠檬,吃你的吧。

张舒然说,“小朝话没说完。”

唐远跟陈列都齐刷刷看向角落里的宋朝,不管到了哪儿,那家伙每次都会坐在阴暗到不起眼的位置,像条蛇盘在那里,随时给人致命一击,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宋朝用一根食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宿舍有个人跟他是老乡,给我们分享了他跳舞的视频,我才知道他跟你一个学校,一个班。”

陈列是个急性子,他不耐烦的竖着眉毛吼,“小朝,你快点儿说完,别罗里吧嗦的”

宋朝没搭理,继续慢吞吞的语速,“那小子性格怪僻,不合群,喜欢玩阴的。”

陈列呵笑,“原来是你本家啊。”

宋朝凉飕飕的看过去。

见陈列要跳起来,张舒然低声喊,“阿列。”

陈列臭着脸坐了回去。

四人里头,唐远最小,他们三是同一年生的,张舒然大他跟宋朝几个月,又是个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的性格,一直充当大哥的角色,说话很有威信。

“小远,我让人查了你们系的成绩,你第一,他第二。”宋朝看向唐远,“小心他阴你。”

唐远不在意的说,“我从小到大被人阴惯了,无非就是那几种阴法。”

宋朝这次是少见的严肃,“还是当心点好。”

唐远挑了下眉毛。

一旁的张舒然说,“既然小朝都那么说了,小远你就留意一下,我离你学校最近,有时间会去看你的,你有情况也可以找我。”

“怕什么,”陈列把拳头捏的咯咯响,还恶狠狠的对着虚空挥动两下,“如果那小子敢阴小远,老子就弄死他。”

唐远的脑子里浮现张杨那双充满敌意的冰冷目光,他弯弯唇角,“放心吧,明着来,能打得过我的很少,暗着来,我也有法子应付,没事儿的。”

这个话题翻了篇,宋朝继续窝在角落里跟一个学姐聊微信。

陈列拉着唐远张舒然叽里呱啦他班里的事情,他说班里就七朵金花,谁有男朋友,谁没有,谁跑起来波涛汹涌,谁跑起来一马平川等等,各种乱说,跟个八婆一样。

宋朝话很少,张舒然也不是多话的人,而陈列咋咋呼呼,满嘴唾沫星子,唐远属于折中的那一类。

四人一块儿穿着开裆裤长大的,跟亲兄弟差不多。

张舒然学的表演,陈列是体育,唐远是舞蹈,三人都挺任性的,就宋朝报考了父母指定的金融专业。

宋朝不是没种,不敢反对家里的安排,是觉得没必要,反正不管做的什么梦,最后都会走到那条路上,他不想折腾。

人要面对现实。

宋朝就是个现实主义者。

理想留在了他妈的肚子里,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被他一脚踹开了。

还有一个原因宋朝没说,他们四个里面,总要有个人把金融这块摸熟摸透,不然以后接手了家里的企业遇到问题,都是两眼一抹黑,连个出主意的都没有。

在他看来,下属再忠诚都是外人,兄弟才是自己人。

不多时,四人去三楼打桌球。

陈列跟宋朝杠上了,唐远窝在一角的沙发里看他们杠。

张舒然端了杯果汁给他,“小远,礼拜五晚上我打了你家的座机,仲伯接的,他说你没回家。”

这是个陈述的口吻,并非问句。

唐远怪异的看了眼张舒然,既然给仲伯打了电话,就一定知道他昨晚去了哪里,干嘛还多此一举的询问他将疑惑敛去,吸溜两口果汁,“我在裴秘书家过的夜。”

张舒然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温和的说,“为什么不回家,跟你爸吵架了”

“怎么会,”唐远拨了拨额前刘海,“我跟他从来不吵架。”

他没睁眼说瞎话,原来那些都不算真正的吵架,真正的吵架是该打哪儿就打哪儿,而不是装作失手的打偏,他爸不敢对他动真格。

因为那将会把父子关系撕开一道口子,往后要用无数的时间跟精力去粘黏,不划算。

唐远无意识的咂嘴,要是他跟那个男人好上了,见家长了,绝对会看到他爸动真格的一面。

张舒然看着走神的少年,他轻声问,“小远,你暗恋的人也喜欢上你了”

唐远满脸的失落,“哪儿有那么好的运气。”

张舒然抿着的嘴唇松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自言自语的喃喃,“是啊,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唐远没听清,他看着陈列宋朝玩,一时技痒就指着左边的球桌说,“舒然,我们去那边玩,来个三局两胜怎么样”

张舒然以前都是直接答应,这次没有,而是微笑着提出了要求,“那就赌点东西吧。”

“赌点东西”唐远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他扭头冲桌前不分上下的俩人喊,“小朝,阿列,我要跟舒然赌球,你们说赌注是什么好”

陈列握杆的手一抖,打在蓝色小球上的力道偏移几分,球眼看就要冲进洞口,结果却在离洞口还有两三公分位置的时候停了下来。

“”

关键时候一次失误,要换成别的对手,还可能有机会翻盘,但是在精于算计的宋朝面前,那种可能性为零,他不会给机会。

陈列瞪着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走上前的宋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不想看宋朝怎么赢自己,直接把手里的球杆一丢,气呼呼的到沙发那里找唐远算账,“刚才要不是你丫那一嗓子,我肯定拿分”

“没用的。”唐远提醒选择性失忆的陈列同学,“你忘了吗你就没赢过小朝。”

陈列的脸立马变成了猪肝色。

唐远看他要把牙咬碎了,就同情的给他出主意,“下次你找小朝踢足球,或者打篮球,那两个耗体力,他耗不过你。”

陈列眼珠子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敲的那叫一个响,他想起来什么,“小远,你说你跟舒然要赌球”

“是啊。”唐远说,“没想好赌注。”

陈列捋一把刺头,咧咧嘴道,“你俩要是一男一女,还能玩儿刺激的,打个啵或者猪八戒背媳妇,俩男的有什么好玩的。”

“要不,真心话跟大冒险”

唐远尚未说话,张舒然就摇了摇头,说不行,他思索几瞬,“不如我们拿出自己佩戴最久的一样物品做赌注,赢了的一方拿走,随便怎么处置,输的那一方终身不能要回。”

话落,张舒然就表态的把手伸进衣领里面,取下脖子上的念珠。

唐远的双眼微微一睁,眼里出现明显的吃惊,那念珠对舒然来说相当于平安符一样的存在,贴身戴了很多年,玩这么大他咽了口唾沫,“那我拿什么好呢”

“就手表吧。”宋朝走过来说,“手表是小远戴的最久的东西。”

唐远放下手里的果汁,拽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一块黑色手表,这是他爸给他买的众多东西之一,他挺喜欢的,戴了很长时间,具体几年他忘了。

张舒然笑着问,“可以吗小远”

唐远把手表摘下来放到念珠旁边,“来吧。”

平时大家随便玩玩,谁开球就靠猜拳石头剪刀布,性质好点儿的时候会抛硬币,这回加了赌注,正式了许多。

唐远跟张舒然分别同时架杆,把两颗主球像底边击打,球撞上底边轱辘滚动起来,又慢慢的停止不动,由宋朝检测哪颗球距离底边最近。

张舒然拿到了开球权,在唐远三人的注视下一杆清台。

陈列没反应过来,嘴巴张大,呆若木鸡。

宋朝看陈列一眼,似乎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个白痴,就嫌弃的挪动脚步往一边站,离他远一点。

唐远是一脸卧槽,他深吸一口气,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结果,“舒然,以前你都在让我”

张舒然说,“只是运气好。”

这局对他个人而言怎么都算赢,所以他放松了身上的每块肌肉,手感前所未有的好,更是压过了他为赢输纠结的那部分情绪,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清了台。

所以他说的是真话。

唐远眯着眼睛,“真的没让”

张舒然微低头,让他看自己真诚的目光,“没有。”

唐远知道舒然没撒谎,他抽抽嘴,那自己这回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竟然让人在他眼皮底下清台。

这事儿让他爸知道,估计会惊的下巴都歪了。

看到张舒然把那块表拿了起来,唐远条件反射的去摸手腕,摸了个空,他咳嗽两声,正色道,“舒然,你可给我保管好啊,不准扔了,以后我要赢回来的。”

张舒然笑了起来,“好,我不扔。”

从会所里出来,陈列没让唐远三人走,他把憋了几天的事一点点挤了出来。

周三晚上他们班同学聚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去,但是绝对不能一个人去,一定要带个女朋友,还得是盘亮条顺,能成为焦点的女神那一款。

这一出遭到唐远三人的鄙夷。

唐远实在是不能理解,“阿列,你跟那个王明月已经是过去式了,翻篇了,你还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干什么”

陈列大叫,“我他妈什么时候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你没把心思放她身上,那你还找人假扮你女朋友”唐远一语道破,“不就是为了想看她什么反应”

陈列脸红脖子粗的瞪过去。

张舒然迈步越过唐远,站在他前面问陈列,“你想好要吃回头草了”

“什么回头草,放屁”陈列气的跳了起来,“老子就是要让她看看,没了她老子一样过的很好,她算个鸟”

“”

敢情这段时间玩开了都是装的,说什么在班上找到了肋骨也是假的,高中的事儿还没翻篇

唐远在感情上是只菜鸟,没吃过猪肉,不过他在漫画上见过成群的猪,大同小异,他真心诚意且语重心长的说,“都分了,真没必要那样。”

陈列骂了声操,他丧气的垂下脑袋,完了又骂一声,“毕竟是初恋。”

唐远说,“人都给你戴绿帽子了,还初恋个屁啊。”

陈列吸了吸鼻子,闷闷的说,“那也是初恋。”

这模样可把唐远给吓着了,他扭头去看张舒然,眼神询问怎么办。

张舒然也是只菜鸟,无能为力。

唐远凑到他耳边,很小声的问,“舒然,你说阿列是不是还惦记着王明月啊”

张舒然觉得耳朵那里有点痒,他的身子略微有点僵硬,不着痕迹的偏开几分,“或许吧。”

唐远用胳膊肘碰碰还在刷手机的宋朝,“兄弟,你不说两句”

宋朝从你手机屏幕里抬起手,伸出一根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那张分外妖邪的脸上尽是嘲讽,“跟傻逼我没话可说。”

唐远还以为陈列又要炸,没想到对方只是抬起头,用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他。

不等唐远有什么表示,陈列就步冲过来,握住他的手,可怜巴巴的说,“小远,生死关头,你得帮我。”

唐远先是懵逼,而后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立即扎了毛,黑着脸大力甩开他的手,“滚蛋”

陈列蹲到地上用手捂脸,开始假哭。

唐远受不了的往张舒然跟宋朝那里站,“行了,别演了,你找个女的假扮你女朋友,多花些钱,金城多的是盘亮条顺的,一抓一大把,你随便挑,人不会说出去的。”

不假扮,真找也能找得到女神级别的对象,长得挺帅一小伙子,家里有钱,身材也好,就是自己不找。

非要围着一棵开叉的树转,怪得了谁

陈列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能找人假扮,人一作妖是很可怕的,再多的钱都封不住口,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得住秘密。”

唐远呵呵,“那你还找我”

“你不一样,你是我兄弟。”陈列指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特真诚的说,“搁这儿的兄弟。”

唐远感动是有的,但他还是没商量的样子,“别的事,我也能跟你来那么一句,但我是带把的,纯爷们儿,你让我假扮成女的,这个有违人性,没得谈。”

陈列嘴角一扯,给他一个坏笑,“你小时候不知道穿了多少件花裙子,有的还是我给你。”

唐远的脸刷地就绿了。

家里只有他一个,奶奶想抱孙女,他爸就是不肯再娶,也不让外面的情人肚子变大。

奶奶威逼利诱,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都用了,也没能让他爸给她弄个孙女抱,只能在他身上弥补遗憾。

本来他长得就像洋娃娃。

现在奶奶还收着小时候给他买的小裙子小皮鞋,以及各种漂亮的发夹,外加亲手织的两件粉色毛衣。

唐远把自己从童年的回忆里抽离出来,“小时候是小时候。”

陈列不怕死的嘀咕,“上次是初二,打赌输了,玩儿大冒险,你穿女装,可漂亮了。”

张舒然跟宋朝非常默契的出手,一左一右拉住要发脾气的唐远。

俩人那劝架的动作都很假,水分很大,他们摆明了也想看,机会难得。

陈列猴子一样往后蹦,躲得远远的,张嘴就哄,“小远,你帮我这次,我就把新买的那辆车给你。”

唐远挣脱开两个发小的手,不为所动,“我想要车,家里没有”

“那是你爸买的,”陈列见哄女孩子那套不行,就换一招,“你帮了我,车可以算是你的第一桶金。”

他往宋朝跟张舒然那里看,拉俩人战队,“你说是吧小朝是吧舒然”

张舒然那表情挺一言难尽的。

旁边的宋朝抱着胳膊,红润的唇刚开启一条缝隙,就被陈列给阻止了,“不用你说话,配合的点个头就行。”

结果那两片红润的嘴唇里还是发出了一声嗤笑。

唐远见状就说,“阿列,不如让小朝帮你,他生的唇红齿白,挺像女孩子。”

“你可拉倒吧,”陈列狂搓鸡皮疙瘩,“他长的比你高,骨骼也比你大,一点儿都不纤细,哪里像女孩子了”

“再说了,他笑不笑都阴森森的,看着一肚子坏水,跟女孩子的真善美完全不搭边。”

这话得罪了俩。

陈列差点就要给跪了,“两位哥哥,小弟我错了。”

唐远不跟他瞎扯了,蹙着眉心说,“你就那么想在你女朋友,不对,前女友面前要那点儿自尊”

陈列朝地上碎了一口,“不是自尊的问题,我就是想出口恶气。”

唐远,“”

区别在哪里

宋朝向来都是要么不说话,一说就能说到点上,容易把人气死,这会儿不快不慢的来了一句,“他就是不爽,王明月跟他谈的时候只让他拉拉小手,别的不让,说他们还小,等过几年再说,到了劈腿的哥们那里,就跟对方直接上了三垒。”

唐远傻眼,“你这都知道”

宋朝的上下嘴皮子碰碰,“他喝醉了跟我说的,当时舒然也在场。”

看他们闹腾到现在的张舒然揉了揉额角,“是嚎。”

陈列恼羞成怒,“别他妈提那档子破事”

唐远有种小时候在田里挖红薯的感觉,越挖越多,看样子能说个几天几夜,他弯腰作揖,“三位英雄好汉,我们就此别过,各回各校吧。”

“”

陈列冲着他的背影喊,“我当你答应了啊,周三下午给你电话”

唐远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蛋疼

回到宿舍,唐远洗洗就睡了。

半夜他被压抑的抽泣声惊醒,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发现声音是从陈双喜的被窝里传出来的,他屈指敲了敲床头的木板。

对面床铺动了动,陈双喜拉开被子探出头,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怯弱的说,“唐少,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唐远没见动怒的迹象,“出什么事了”

陈双喜坐了起来,指甲抠着手心,嘴唇嗫嚅着说了什么。

唐远看不惯他那么窝囊,总是忍不住想伸出手给他把腰杆拽直了,“大点声。”

陈双喜抹了下眼泪,结巴的说,“唐,唐少,我想问你借钱。”

唐远料到了,“借多少”

陈双喜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

唐远报出三不同的金额,“五千五万,还是五十万”

就在他准备把“五百万”这个金额从舌尖上吐出来的时候,听到了陈双喜很轻的,发颤的声音,“五万。”

他呜咽着,语无伦次的恳求着,“唐少,我已经找到了兼职,钱我会慢慢还你的,我妈妈病了要做手术,我身边没有人可以找了,求求你帮帮我”

唐远借着手电筒的那束光看陈双喜卑微的弯着腰背,不知道他家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或许只是表象

顿了顿,唐远把额前散落的刘海拨到一边,“五万够不够”

似是没想到会被这么问,陈双喜呆呆的张着嘴巴,没反应过来。

唐远蹙眉,“说话。”

陈双喜哭的不能自已,“够的够的。”

宿舍里响着呼噜声,另外两个室友睡的正香,不知道他们的上铺发生着什么。

唐远看了眼陈双喜嘴角被泪水覆盖的淤青,声音很轻柔的说,“好了,别哭了,你把卡号发给我。”

陈双喜抖着手把卡号发给唐远,就着跪在床上的姿势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谢谢。”

那样子像是在磕头,唐远年纪不大,被人当祖宗磕了很多回了,还是不适应,身心都不适应,做不到他爸那样气定神闲,毕竟他身上没有积压多年的深厚威势。

他把手审到木板那边,拍了拍陈双喜消瘦颤抖的肩膀,“睡吧。”

宿舍里的抽气声渐渐消失,寂静了会儿响起陈双喜的声音。

“我妈年轻时候是小姐,我不知道我爸是谁。”

“唐少,明早我给你写欠条,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谢谢。”

唐远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心想陈双喜这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了,才肯告诉他自己的家世。

陈双喜还是有骨气的,只是被生活吞噬了大半,剩下的小半被他藏得很严实,平时不敢露出来,怕再被生活吞噬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别人能帮的有限,还是得靠自己。

从第二天开始,陈双喜在唐远面前更加的殷勤,只有在专业课上腰杆才挺直,其他时候都是弯着的,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这在别人眼里,就是更加的窝囊,窝囊的让人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那对儿好看的梨窝真是白浪费了。

张杨对陈双喜的所作所为感到鄙夷,人没了自尊跟骨气,不如死了算了,活着就是浪费资源,但偏偏就是那样的孬种,在舞蹈方面,老天爷给对方的东西竟然比给他的要多。

不像他,没什么天分,全靠异于常人的刻苦练习才有的今天,一刻都不敢懈怠。

加上陈双喜是唐远的人,这让张杨更加厌恶。

因此当他在走廊上碰到陈双喜的时候,就借机嘲讽,“一条狗投错胎投成了人。”

陈双喜的脸霎时间就白了,他缩着个脖子,头都不敢抬的前行,像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狗。

“话怎么说的那么难听”

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张杨的表情变了变,他转身,冷笑一声,“我说的是事实。”

唐远手插着兜,一步步走到张杨面前,借着高他三四厘米的优势低头看他,“地府投胎的事儿你也知道”

“那副狗样,谁看不出来”张杨身子直而挺,像青竹,浑身上下充满傲气,他看到面前的少爷露出近似愤怒的情绪,心头畅快不少,“怎么,唐少要为那么个东西抱打不平”

“我想我确实见过你哥。”

唐远突兀的说完,迎上张杨困惑质疑的目光,轻笑着说,“他看起来没你这么讨人厌。”

张杨那张清俊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凡事呢,都要讲一个度,自尊心这东西也是,太强了就不是好事了。”唐远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撕了片巧克力吃一口,声音模糊的说,“什么都不想比别人低一头,那就凭本事压上来,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耍嘴上功夫。”

他像是懊恼的摇摇头,“我这话说的不对,娘们也不都那样。”

张杨的瞳孔微缩,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那样子阴沉的可怕,唐远几乎以为他会把拳头挥到自己脸上,但是没有。

到底还是留了些理智。

反正这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唐远在楼道里找到了陈双喜,他不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吃着巧克力。

坐在楼梯上的陈双喜蹭地一下站起来,忐忑不安的小声问,“唐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唐远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命令,“你给我把腰挺起来。”

陈双喜吓一跳,他立马乖顺的照做,没多久就又弯了回去,做回了窝囊的样子。

“”

唐远在陈双喜的腰上拍了一下,“跳舞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私下里偏要弯着你就不怕脊梁骨弯习惯了,直不起来”

陈双喜似懂非懂,他看唐远抬脚就走,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辅导员开会的时候,唐远在跟裴闻靳发微信,问他在干什么。

这内容不是一般的无聊,但却是恋爱中的人干的啥事儿之一,就是想问,忍不住。

唐远趴在桌上,手机屏幕暗了他就按一下,闲得无聊找事儿做。

两分钟不到,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是“裴秘书”三字,唐远快速掐掉,在微信里跟男人说辅导员在开会,完了他又发一条,说自己想吃“云记”的绿豆糕了。

裴闻靳带着绿豆糕出现在宿舍的时候,唐远正在阳台洗衣服,秋天的衣服不厚不薄,塞了两个盆,洗起来还是挺费劲的,尤其对于从小没干过活的他来说。

站在一旁想拿去洗,却只能充当指导工作的陈双喜看见进来的高大男人,立马识趣的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的地砖前不久才拖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腥味。

裴闻靳把门关上,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他站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唐远拧着牛仔裤,声音夹在哗啦哗啦的水声里面,“裴秘书,里面那张床的上铺是我睡的。”

裴闻靳望去,那里铺盖的床被跟其他几床一样,都是学校同意发的,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尊贵的小少年能接受这样的现状,融入集体环境里面。

作为过来人,裴闻靳知道男生宿舍是个什么样子。

董事长答应自己儿子,同意他住校,不过是想让他尝个新鲜,也吃吃苦,有个比较才知道家里的生活条件有多好。

谁知将近一个月了,还住着好好的。

唐远手指指,“那是我的桌子。”

裴闻靳闻言便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两盒绿豆糕放在上面,“董事长周四上午回来。”

唐远按照陈双喜说的,在t恤领子上打肥皂,“我知道。”

仲伯在电话里跟他讲过了。

周四他得回去一趟,一家之主从国外忙完工作回来,怎么也要重视重视,不然又要闹了。

身后没有响动,唐远回头,发现男人正看过来,那眼神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感觉,他的手一抖,肥皂滑出了指间,掉到盆里溅起一些水花,窘迫的他满脸通红。

“我现在还是学习阶段。”

“嗯。”裴闻靳解开衬衫袖扣,把袖子挽上去折了一段,神色是一贯的平淡,“少爷,我来吧。”

唐远挪到一边,把水池前的位置腾给男人。

裴闻靳熟练的将盆里的衣服捞起来搓洗。

唐远的视线落在男人精实且充满力量的小臂上面,又往他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上移,见过他用那双手打电脑执笔,拿文件,抓方向盘,扯领带,解扣子,洗衣服却是头一次见。

我要是他手里的衣服就好了。

这想法甜甜的,贱贱的,还暖暖的,唐远身上都热乎了起来,好像别人都在秋天,就他倒退回了炎夏。

他看着男人微抿的两片薄唇,喉头轻轻攒动,忍不住靠近,鼻端多了烟草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也不晓得把节制丢掉,抽烟抽那么凶,为的是什么事。

“裴秘书,你觉得这个学校怎么样”

“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前后两个湖,风景挺好的,还有相思桥。”唐远趴在阳台上,指着一个方向说,“白天那一片都是小情侣,我每天都从那儿过。”

见男人看过来,他笑着眨眨眼睛,“沾沾好运。”

裴闻靳沉默的把衣服全清洗了几遍,“少爷,把衣架拿给我。”

唐远递给他几个衣架。

裴闻靳将衣服一件件挂起来,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拽了张纸擦手,忽地听到少年说,“我的手表输给舒然了。”

擦手的动作一顿,他侧低头看向少年。

唐远抬起左手,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礼拜天晚上,我们几个去打桌球,我跟舒然赌了一把,赌注是双方身上佩戴最长时间的东西,我就手表戴的时间最长,他一杆清台,我输啦。”

裴闻靳收回视线,继续擦手。

唐远撇撇嘴,“空空的好不习惯,裴秘书,你陪我去买一只吧”

那话配着小动作,有些撒娇的意味,不是很明显,心思细腻的人才会发觉出来。

裴闻靳把纸扔进垃圾篓里,一颗一颗扣上袖扣,严谨冷漠的气息回到了他身上,仿佛刚才洗衣服晾衣服的活儿都不是他干的,他说,“少爷,买东西我不在行。”

唐远笑的眉眼弯弯,“没事儿的,我在行。”

裴闻靳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问,你在行,那你还拉上我干什么

唐远让裴闻靳带他去了市里的一家店,十分钟以内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他用了快一小时。

经理是认识他的,所以古怪的频频看他,怀疑是不是芯子被掉包了。

最后唐远如愿以偿的让男人亲自给他选了一款表,他开心的戴在手上,舒坦了。

回学校的路上,唐远看着手表,这摸摸那摸摸,好像摸的不是手表,是身旁的男人,他脸上的热度下不去,觉得自己干这事的时候,

不多时,唐远接到他爸的电话,他说自己买了块手表,顺便把赌球的事儿说了一遍。

那头的唐寅人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里面跟他合作的公司团队已经在等,他扯着略带疲惫的声音说几句就挂了。

唐远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资产,反正他一次消费超过三千,收到短信提示的他爸明明是个大忙人,忙的要命,找情人都要挤出时间才行,却偏要每次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

纯碎是看儿子对老子够不够真诚。

唐远从卡里拿出来的那五万,主动跟他爸说了。

“交朋友是你的事,你觉得行就行”,这是他爸给他的回复。

裴闻靳把车停在校门口,公式化的口吻说,“少爷,我回公司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又回公司,到底有多少工作做不完唐远把手搭在车门上,弯腰低头凑进去,“裴秘书,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我觉得我们相处的很愉快,叫名字亲切些。”

裴闻靳简明扼要,“不合适。”

唐远不高兴了,“怎么不合适林总监不都那么叫我”

裴闻靳没看少年,搁在方向盘上的手点了点,“我听说林总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

“是那样”唐远迅速把跟着男人思路跑的苗头拧断,拐回原来的话题上面,他笑的像只猫儿,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要不你跟林总监一样叫我,我叫你叔”

话落,他就看见男人的面色沉了下去。

虽然平时那张脸上都是严苛,冷漠的表情,没什么情绪波动,跟个机器人似的,但这回是真的沉了,眼睁睁看着沉的。

情绪变化相当明显。

察觉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唐远下意识就把搭在车门上的手拿开。

他的手还在半空没垂下去,车门就在他面前砰地一下关上,车子直接扬长而去。

“”

唐远目瞪口呆。

卧槽,就这么走了干嘛呢这是闹脾气不会吧完全不像是那个一向稳重自持的男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唐远站在校门口懵逼了许久,心里生出一个大胆且微妙的念头,那个男人不会是生气了吧

原因是嫌他叫老了应该叫哥

一琢磨,可能性还挺大的,唐远的脸色五彩纷呈,他抖着肩膀,乐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裴闻靳把车停在路边,他靠着椅背将整齐的领带扯了扯,解了上面几粒扣子,微阖眼皮后仰头,突起的喉头上下攒动。

静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裴闻靳才开车离去。

周三下午唐远就两节课,他回宿舍睡大觉,一觉睡到天黑,接到陈列的电话出了校门,四人在约定的地点碰头。

唐远死活不肯穿裙子,所以就穿的白衬衫,下身是条浅蓝色长裤,他没往胸前塞东西,苹果馒头都不行,没得商量。

理直气壮的说就平胸怎么了

陈列这是有事儿求人帮忙呢,就跟小太监对着老佛爷似的,顺着说不怎么,平胸好啊,平胸呱呱叫,谁敢说平胸不好老子就弄死谁。

末了陈小太监幽幽的来一句,“可是她起码有c,你这么平,去了还不就是衬托她多么傲视群雄。”

唐远给了他一脚。

张舒然跟宋朝把视线放在穿着女装的发小身上,意见统一的想,从小学舞蹈的,身段就是不一样。

唐远一扭头,顿时火冒三丈,“卧槽,你俩干什么给我把手机放下来听到没有放下来”

张舒然跟宋朝两位同学已经若无其事的拍好了照片。

出发前,唐远在三个发小的“鼓励”下塞了俩馒头,并且安慰他说,回来的时候饿了还能拿出来垫垫肚子。

到了地儿,陈列就霸道总裁的把唐远往怀里一揽,“这我女朋友,妮妮。”

唐远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包厢里的灯光昏黄迷朦,唐远皮肤白皙,眉眼精致,身材修长匀称,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黑而明亮,偏偏神色高冷,他站在那里,如同仙女下凡,被线条粗犷的陈列一衬托,显得别提有多娇弱了,看得男生们眼睛发直。

唐远的剧本是高岭之花,所以他不用怎么说话。

陈列跟王明月的关系班里人都知道,这回前者带了条件好到爆的新女友,后者有班长宠着,双方的新欢旧爱都在,大家等着看好戏,结果没看成,和谐的不得了。

这年头人都鬼精鬼精的,就憋着,使劲的憋,不给你看过瘾。

周遭的烟味越来越大,陈列翘着二郎腿,享受着其他人的阿谀奉承,满面春风,俨然就是一副热恋中的样子,丝毫没有被劈腿的痛苦消沉。

这无疑是在告诉大家,王明月在他那里没几两重,无所谓。

王明月自从看到陈列带着新交的女朋友进来,就很心不在焉,跟谁聊天都是敷衍的状态。

唐远无视王明月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他侧头跟陈列打了招呼就离开了包厢,停在走到卫生间外面,觉得自己哪边都不方便进,糟心。

后面响起高跟鞋的嗒嗒声,伴随着王明月笃定的声音,“你是他找来气我的吧。”

唐远一愣,他转换了表情转过头,这女的不简单,难怪能捏的住阿列。

王明月笑了笑,秀气的脸格外生动,“我知道他放不下我。”

唐远没出声,看她后面还要说什么。

王明月不笑了,她轻声叹气,“是我对不起他。”

唐远依然没出声。

“女生本来就比男生要早熟,况且我还比他大两岁,想的比他多,看得比他远。”王明月露出苦涩的表情,好像自己劈腿是身不由己,实属无奈,“富家少爷都喜欢玩,嘴里说的爱能管几天,我真的没信心。”

唐远的眼底浮现冷色,富家少爷的心就不是肉长的一棍子打死一群会不会过分了些

“管几天他从高一开学追你,整个高中三年都在管你,再说了,觉得他不成熟,或者是你们门不当户不对,你没安全感,那你可以跟他分手再谈,何必一边跟他在一起,一边又和别人好”

王明月的脸色一僵。

“你是舍不得撕下陈家继承人女朋友这个标签,它能让你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但你又嫌它不能满足你的精神世界,你认为陈列只有家世,没有墨水,嫌他粗野,配不上你,所以你在情感上倾向于跟你一样的优秀学生干部高胜,爱情跟面包你想两者都占有。”唐远本来不想说这么些,就因为她对富家少爷的一概而论把自己给气着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陈列当局者迷,不懂装懂,你是懂却装不懂。”

王明月的脸色彻底僵硬,“你是谁”

唐远化了妆带了假发,声音还特地提了几分,他跟王明月不是很熟,接触的次数不多,有至少七成的把握相信对方认不出来,“陈列为你了高中三年丰富的物质条件,以及一心一意的呵护,你给他带了一份初恋,值不值他跟你心里都有答案,我想应该不同。”

“初恋的最后,你给了他一顶绿帽子戴,你有个目的达到了,他没那么容易忘掉你。”

王明月的眉间涌上得意之色,就被头顶的一句话给击打的粉碎,“我想谁戴了绿帽子,都要记上一阵子。”

唐远回包厢没看到陈列,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听对方说在一楼打听就下去找。

陈列坐在沙发上抽烟,神情挺落寞的。

不知怎么的,唐远的心里冒出来一句话。

少年的初恋是很宝贵的,它干净单纯,懵懂青涩。

陈列抬头,眼睛有点儿红,也不知道眼泪有没有下来,看着怪难过的,“小远,你摸着良心说,我跟那个高胜比,怎么样”

唐远坐过去,实话实说,“他没你高,没你帅,看穿着打扮,也没你家里有钱。”

陈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我为什么会输”

唐远说,“命不好呗。”

陈列表示自己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唐远换了种文艺点儿的说法,“有缘无份。”

陈列嘬一口烟,对着天花板吐,“这个理由我也不能接受。”

“算了,”唐远从他旁边的烟盒里那根烟出来,放在鼻子前面闻闻,“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来的没意思,强求不来更没意思,感情要随缘。”

陈列迷茫的问,“随缘”

“嗯,”唐远把烟放回去,“随缘。”

陈列愣了会儿就把小半根烟掐断扔进垃圾篓里,手扒着头皮,既悲伤又气愤,“靠随个屁缘啊,我们几个以后肯定都是家族联姻。”

唐远下意识抵触这个话题,就没发出声音。

家族联姻他是联不成了,这事儿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

目前他还小,没摊到那一步,到了时候,他爸怎么想的,他还真不知道。

“将来的事儿说不好,要是我跟她能走下去,我肯定会为她跟家里对着干,当初我是那么想的,结果说明人生充满未知数。”

陈列没察觉唐远的情绪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说着他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像我爸学习,也向你爸看齐,情情爱爱的真他妈太伤了,妈的,操,太伤了。”

唐远发了会儿呆,他低骂出声,“我想起来我忘了什么事了。”

他一把拽着陈列去卫生间,让对方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再给自己把门。

舒舒服服的出来,唐远搭上陈列的肩膀,“不回了吧”

“回个屁。”陈列一扬下巴,“从今儿起,谁都别跟我提她的名字,谁跟我提我跟谁急,不对,提不提我都不当回事,过去了,翻篇了,爱谁谁。”

唐远乐了,要说到做到啊兄弟。

门外进来三人,好巧不巧的,全认识。

左边是裴闻靳,右边是张杨,中间是上次在“金城”见过的平头男,张杨的哥哥。

这他妈的真是

唐远赶紧把搭在陈列肩头的手放下来,背过身拽拽自己腰际的长发,心里不停默念“认不出来认不出来”。

快到电梯门那里的时候,裴闻靳突然停下脚步,他若有所思几秒,眉头就皱了起来。

张杨拽拽他哥的衣服。

张平正跟他对象聊天,在他弟的提醒下发现哥们站在电梯门口不走了,他不解的问,“老裴”

“你们先上去,我晚点找你们。”

话落,裴闻靳就迈着长腿,大步流星的朝着一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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