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翻了不到一半的日记本、打翻在地的药盒、和昏睡不醒在床上的人。

这就是颜穗走进来看见的画面。

自从儿子说要搬回弄堂住下之后, 颜穗每个假期都会给儿子打电话,有空闲的情况下还会过来看看他。

这次她的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颜穗心里发慌,开着车就过来找他。

她没有钥匙, 好在门没有上锁。

她推开房门,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声音,脚落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有些发涩。

颜穗自然是不喜欢这栋房子的,总觉着这里阴森森的, 光线也不好, 装修的也不好。

楼梯口那间卧室,房门紧闭。

颜穗握紧掌心里的钥匙,敲了敲门, 过了好久都没人回应她。

她说:“阿执, 妈妈进来了。”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颜穗擅自打开儿子的卧室门, 漆黑透不出一丝光亮, 没有开空调, 屋里凉飕飕的。

她随手开了灯, 目光在卧室里扫了一圈,停在角落里——

他安静睡在地上, 双腿微微蜷缩, 哪怕睡着了用的也是自我防御的姿势, 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好像是做了噩梦。

颜穗柔声细语叫醒了他。

沈执睁开眼睛,看见她还愣了一下,“妈,你怎么来了?”

颜穗压着不安,“我来看看你,怎么睡在地上?”

年少时期, 沈执经常被迫睡在地上,早已经习惯了。

沈执随口道:“忘记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的视觉成像,总是先于他的意识,自动生成他想看见的画面。

比如穿着校服十四五岁的少女,抿着笑脸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想问问他母亲有没有听见什么?或者是看见什么?

但是想了想,那些都是假象,没有一个画面是真的,也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颜穗不知道他和茶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人变成这样。

“最近好点了吗?”

“好多了。”

“阿执,我们谈谈吧。”

沈执下意识想要规避这个话题,剖析内心本就是他不擅长也不喜欢做的事情。

他不愿意。

他情愿封闭起来。

痛到极致才肯说一句自己好痛。

从小到大他仿佛都在失去。

小时候的玩具,多看两眼,就要被养母拿走,若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当着他的面摧毁。

再到大一点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他喜欢的人,无论是哪一样他都得不到。

疼痛有时候也有时效性。

延迟抵达,迟缓的让人分不清起源是什么。

沈执以前以为自己失去的已经足够,多茶茶一个也不嫌多。

放下朝前走,说起来何其容易。

他像囚笼里的病人,自我挣扎过,却是徒劳无功。

“妈,没什么可谈的。”

“你和茶茶......”

“嗯,我失去了她。”沈执笑了一下,“我真的不想再提,妈,我很难受。”

想起来都像千刀万剐过的疼痛。

实在没有豁达到能复盘一遍过去他的所作所为。

青春年少时太骄傲,哪怕面对青梅竹马的爱人,也不假辞色。

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肯对她哪怕好上一点点,把他身上尖锐的、敏感的刺,只对着她一个人扎。

沈执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旋即又关了手机,他说:“睡着了,所以没接到,让您担心了。”

颜穗这回怎么都不肯惯着他,“你哪有那么喜欢她!你听妈妈的,再谈两场恋爱就好了。”

沈执扯了扯嘴角,笑容很难看,“可是妈,我就是喜欢她啊。”

就是非她不可了。  

看着她和别人成双成对出现,心头上那真是跟生生剜下一块肉没有区别。

疼啊。

经络连着血管一并被刀切了下来,疼的都不会说话了。

沈执眼睛红了一圈,“妈,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我知道她很喜欢我,可是我......就是不肯做一些让她会高兴的事情。”

研学的那一个月她兴高采烈准备了很久来找他。

明明闲的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他却在这头泼着冷水,说他没有时间。

总是故意遗忘她。

从不肯带她去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面前认识,在好友面前绝口不提她的名字,想要极力否定她的存在。

沈执很难为自己开脱,那时候做的那些明知会伤害她的事情是无意的。

有几次,他的确是有意为之。

他很难控制自己当时的烦躁、厌恶,他是自愿的,甚至他是欺骗的那方。

但他总有一种是被迫的,被逼无奈,不情不愿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那种被情绪操纵的模样,让他深感厌恶,所以把所有的气都发在她身上。

冷言冷语不知道说了多少。

更甚至连“没事就不要来找我”这种话都说过好几次。

颜穗听见他说的话,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之前她就和楚清映打听过茶茶现在的感情生活,想着若是这孩子还是单身,那她和阿执和好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可惜,楚清映非常的高兴同她说,茶茶交了个很贴心长得也很好看的男孩子,如果顺利的话,将来他们肯定是要结婚的。

颜穗就知道她儿子彻底出局了。

人生没有回头路。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时间太晚,颜穗留在这栋她想起来都讨厌的屋子里过了夜,第二天中午才开车回公司。

移车的时候,颜穗还看见了楚清映。

对方心情很不错,满面笑意。

颜穗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和江承舟闹离婚搬出来住的事情,见了面总要打招呼,聊着聊着,她又忍不住问起茶茶那个男朋友的家世。

楚清映说:“昨晚他父母就来家里做客了,都是知识分子,很好说话,瞧着日后应当也好相处。”

颜穗笑不太出来,勉强撑着表情没崩,她说:“听你说了这么多次,我都很想看看茶茶男朋友长什么样子了。”

楚清映笑着道:“他们订婚的时候,我肯定会给你发请柬。”

“好,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忙。”

“嗯,好。”

*

大四的上学期,于故直接保送本校本部的研究生。

他能力出众,学识不浅,恰逢线代老师怀孕生子,学院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上线代课。

于故的研究生导师便心安理得使唤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让他帮忙代老师上一个学期的线性代数课程,一个月工资八千。

兢兢业业要攒彩礼钱的于故,当然不介意,心情愉悦接下这个私活。

在刚开学就上起了数学院大一学弟学妹们的线代课。

这门课程在大一有些班级上是选修,人数限制120人。

通常学生们选不到其他课程才被迫来上这节价值三学分的超高难度课。

课表上写的还是原有教师的名字。

于故带着教案书本走上讲台的时候,底下的说话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刚进校的同学们睁着大大的眼睛傻傻看着讲台上帅的惨绝人寰的男人。

材质舒适的白衬衫 ,西装裤里藏着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腰间系的整整齐齐的皮带是名牌,一眼上万。

衬衫扣子并没有全部都系上,脖颈处开了两颗,喉结凸起明显,清隽精致的脸庞,白璧无瑕的皮肤,高鼻梁黑眼睛,眼尾勾着一丝丝看不透的冷意,清清淡淡,气质特别禁欲。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白皙削瘦的手指轻轻压在教案上,嗓音温润,“大家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线性代数老师,我姓于。”

他的嗓音如清泉落石,低沉而又有磁性,好听极了。

之前怨言连天的同学,看见这么个超级大帅比来给自己上课,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可以!她行!这个老师好帅啊啊啊。

“不是陈娟老师吗?”有人问。

于故慢条斯理插入U盘,打开投影仪,边说:“陈娟老师刚生完孩子请了假,所以由我来代课,你们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卷子,也是我来出,我来批改。”他耐心好,被打断话茬也不恼,“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那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线性代数课之前稳居被逃课第一名的宝座,因为是大课,人比较多,少一个两个也看不太出来。

于故准备充足,课件简单易懂,他讲课的风格也还比较舒缓,有种让人听得进去的魔力。

上半节课刚结束,课间休息,底下就又跟炸了锅一样热闹起来。

“操啊太帅了吧,什么神仙来给我们上课了呜呜呜。”

“我刚刚偷偷用手机拍了好几张,他妈的,学校禁不禁师生恋啊?大学应该可以师生恋了吧?我真的不行了。”

“我太可以了,感谢老天把我丢到线性代数课上来。”

下半节课刚,教室已经被填满了。

闻风赶来的众多学妹们,课也不逃了,觉也不睡了,更不管自己有没有选这节课,看见照片,立马从床上滚下来,跑来上课。

年轻的代课老师竟然还不是照骗!真人比偷拍照还要好看。

胆子大的女同学已经蠢蠢欲动,“我不管,我就要上,要不到微信号我死不瞑目。”

“我也要去加微信,”另一个女孩子照了照镜子,“我今天洗了头化了妆,应该也有机会吧。”

这些觊觎于故美貌,肯定是没怎么好好听课,净想着怎么加到微信。

有观察力惊人的同学捂着心口作心碎状,“算了,我们都没机会了。”

“为何?”

那名同学指了指于故的手腕,“看见了吗?”

她们的视线齐齐盯了过去。

“他手腕上的女孩子的发圈。”

“操!”

“我死了。”

“英年早婚了?”

“不知道,一会儿向学姐打听打听。”

尽管通过他手腕上那根可疑的黑色发圈猜测到他可能有家室,但她们的热情丝毫不减,依然热情如火,边上课边对着老师花痴。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后,还舍不得离开,一步三回头。

每个班级都不缺胆子大的女孩子,还真的有人在结束后,鼓足勇气去讲台边,红着脸问于故要微信号。

于故整理好桌面,淡笑着回答:“不好意思,我未婚妻脾气比较大,怕她生气,还是不加了。”

顿了顿,他说:“如果是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在课上或者课后来问我。”

一句话,堵死所有可能性。

于故第一次正式给学生上课,茶茶特意在他下课之前买好奶茶犒劳他。

谁知道就撞见他被小学妹要微信的场景了呢。

等教室没人,茶茶拎着两杯奶茶走到他身边,哼了两声,“我脾气很大?”

于故顺势搂过她的腰,“一点都不大。”

茶茶用手指戳了戳他腰上的软肉,“你怎么这么受欢迎?有这么好看吗?”

可能是她从小到大看得多了,就....也就这样吧!

于故拆了吸管,递到她嘴边,“中午吃饭了吗?”

茶茶摇头,“没吃呢。”

她吸了满满一口珍珠,咽下去后,说:“等你呢。”

于故的确饿了,上一节大课太消耗体力了,他轻声抱怨:“累了。”

茶茶嘴上说:“谁让你答应你导师这份苦差事呀?”

于故叹气:“彩礼钱还没个着落,总得努力努力才行。”

他将课件U盘装到裤兜里,之后装作随意提起:“下午一起去看个房子。”

茶茶瞪圆了眼睛,脸上表情萌的不行,“什么房子?”

于故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两边软肉,“婚房。”

茶茶有些吃惊,“这你都准备好了吗?”

过了两秒,她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可你有钱买吗?”

“其实我也不一定喜欢大房子。”

于故:“走了,先去吃饭。”

食堂里这会儿哪哪儿都是人,每个窗口都人挤人。

于故让她先去坐着,自己排队买饭。

茶茶哪舍得让他一个人去排队,跟个尾巴甩也甩不掉,勾着他的手指头,她说话声音就是这样,听起来奶萌奶萌,“一起嘛。”

食堂里可有不少都是刚才上过于故课的同学。

果然,于老师手腕上那根发圈就是他女朋友的!

唉,帅哥都早早有主了。

“我不是很饿,我们俩吃一份吧,这样就不会浪费。”

“好。”

于故端了一份饭,拿了两双筷子。

茶茶挑食,吃了没两口,就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继续抱着自己的奶茶,咬着吸管,慢悠悠喝着奶茶。

围观群众表示于老师的女朋友不仅漂亮还好萌。

酸死她们得了!

于故抬眼冷冷看着她,语气陡然严肃,“不要挑食,绿菜也很好吃。”

茶茶摇头:“不好吃,我不吃。”

于故夹了一筷子青菜,“张嘴。”

茶茶皱着眉,“我真的饱了。”

于故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顺利躲开小青菜的茶茶,浑身都透露着高兴。

她喝完自己手里这杯奶茶,连于故那份也没有放过。

吃过午饭,两个人下午都没什么事情要做。

于故就给卖房中介打了电话,约好下午两点钟去看房子。

吃饱喝足,总要坐着休息一会儿。

食堂里没有空调,头顶的风扇呼啦啦的转,凉风也解不了多少燥意。

闷热湿润的温度,怎么都不舒服。

她额头沁着细细的汗珠,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小风扇,对着小脸吹,偶尔也不忘施舍于故,把小风扇转到他那面,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热。

茶茶问:“你不热吗?”

于故天生体质就凉,“还好。”

他看她热的难受,去超市给她买了瓶冰水,又建议:“把头发扎起来了吧。”

茶茶喝了水就感觉好多了,她说:“散着头发显得脸小。”

于故挑眉,“扎起来也好看,还不热。”

茶茶怕热也怕冷,被他说的有点心动,“可是我没有带发圈。”

于故对她招招手, “过来,我帮你。”

茶茶坐到他身边,背对着他,男人动作轻柔,没有弄疼她,没多久,就用手上的发圈给她绑了个高马尾。

于故知道她所有的习惯,一个粗心的小朋友。

“走,我开车带你去看房子。”

“真要买啊?你是不是要贷款啊?”

于故故作高深莫测,“是啊,要贷款了。”

茶茶拍拍他的肩,“没关系,那以后我养你也行。”

“辛苦我们茶茶了。”

从学校开车去看房的地方,要四十多分钟。

茶茶在车上眯了一下,中介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

高档小区,优选地段,明星住宅,风水宝地,全北城最好的小区之一,不愁买卖。

于故之前提前来看过,各个方面都比较满意。

房子在八楼,已经装修好了。

茶茶虽然对价格这方面不太敏感,但也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北城,价格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房子装修是北欧公主风,非常的温馨梦幻,是茶茶看了第一眼就爱上的风格。

书房、婴儿房一应俱全。

还有一个超级大的阳台。

阳台面对的就是横亘在北城两个主城区的月湾江,视野极佳。

茶茶一下就心动了,是她的梦中情房。

她咳嗽两声,润润嗓子,然后问了一下价格,“这个多少钱啊?”

中介扬起职业笑容,“这个房子价格还可以,刚开盘的新房,两百平,也就一千多万。”

一千多万,在北城肯定是买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中介在于故的授意下特意把价格往少了说,实际上这栋房子,加上税费和装修,各种各样杂七杂八几乎要五千万。

茶茶听完价格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她把于故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疯啦?哪有这么多钱?”

于故失笑,“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茶茶感觉这房子买下来,于故都要破产了!

于故却好像没把钱当成钱 ,他对中介说:“就这套吧。”

他问:“身份证带了吗?”

茶茶点头:“带了。”

房子的名字只写了茶茶一个人的名字。

房本归她,什么都归她。

全款买的房,刷的卡。

茶茶被中介送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

中介笑眯眯祝福他们:“祝两位新婚愉快,早生贵子。”

买完房子,还得回学校。

一路上,茶茶都是人已经傻了的状态。

于故冷静的不得了,一步步规划好以后的事情,“我妈说北城的习俗,是要先订婚,再结婚,这些步骤我也舍不得少了你的,等这周末,我去你家和你爸爸见一面吧。”

茶茶回过神,“我爸爸.....周末应该会回弄堂。”

于故扬了扬眉,“那正好。”

于故把她送回宿舍,他自己四点半还有一节课要上。

院里的学长和师长都知道他今天去买婚房了的事情,在群里给他发了红包。

消息瞒也瞒不住。

很快,就连大一新生都知道他快要结婚了。

刚上完于故课程坠入爱河的同学们,难过快要哭出来。

“帅就算了,温柔就算了,怎么对女朋友还这么好啊?”

“这可是北城的房子啊!说买就买了,眼睛都不眨,看来也还挺有钱。”

“我现在就等着看学姐的钻戒了,柠檬树下的我们自抱自泣呜呜呜。”

因为心情好,所以于故上课的时候,脾气都好上很多,面对许多无理的问题和请求,轻拿轻放。

他的课俨然成了热门课程,没有人逃课,人多的都没地方坐了。

快下课的时候,有同学大声地问:“老师,你期末会画重点吗?”

之前的线代老师,是从来不会画重点的。

于故说:“会。”

铃声一响,于故一秒钟的课都不拖,直接让他们下课。

同学们仗着老师性格好,已经敢和他开玩笑了,“于老师这么着急下课干什么呀?”

于故失笑,并未作答。

周六,江承舟借口要来看女儿,厚着脸皮踏足楚清映的房子。

楚清映连杯水都没给他倒,请他自便。

江承舟也不敢用以前那些强硬的手段,上次楚清映用匕首抵着脖子的画面,至今都是他的梦魇。

锋利的刀刃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鲜血一直在往外溢,他只能红着眼睛看着,往前走一步,她手里的刀子就往里递一寸。

江承舟至今都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只是太爱她了。

深爱一个人难不成还是错事吗?

弱肉强食,她合该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哪里都不能去。

傍晚黄昏。

江州把妹妹从学校接回家里,自己也跟着来了弄堂。

一家四口,难得又一次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茶茶过不了多久就要毕业,江承舟问她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茶茶早就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她说:“我想先去外企磨炼自己的能力。”

江承舟拧眉,问:“不然先去你哥哥的公司?”

茶茶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爸爸,请你尊重我的想法,好不好?”

尊重这个词,很难出现在江承舟身上。

一直没说话的楚清映冷着脸,“你不要总是把你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

看出妻子生气了,江承舟就什么都不说了。

“外企就外企吧,做的不开心就辞职。”

“好,谢谢爸爸。”

也就是亲生的女儿,江承舟才那么好说话。

把人换成楚清映,他是绝对不会同意。

不过现在楚清映要做什么,也不会去征求他的同意,他要使手段破坏,那她就换个工作好了。

从江承舟身边搬走后,她觉着空气质量都好了许多。

虽然刚搬回来弄堂的那段时间,左邻右舍对她有些议论,觉着她当初是跟着有钱有势的丈夫走了。

现在带着女儿又灰溜溜的回来,肯定是被丈夫嫌弃了或者是别的什么。

对这些议论,楚清映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闲了就去朋友的咖啡店里坐一坐。

晚饭过后,本来楚清映就要把江承舟赶走。

女儿见也见过,他也该滚了。

茶茶忽然说:“爸爸,你今天先不要急着走,我.....我.....”

她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说。

江承舟问:“怎么了?”

躲是躲不开的,总是要面对的,茶茶豁出去,说:“我男朋友想来见见你。”

江承舟当什么事呢,冷笑了声,“没空。”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爸爸......”

语气委屈,江承舟真受不住被女儿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又松了口:“那你让他来吧。”

他真是一个毫无原则毫无威严的父亲。

茶茶心里忍不住高兴,给于故发了短信,叫他快些过来。

茶茶又把哥哥拉到角落里,兄妹两个说着悄悄话,“哥哥,你一会儿记得帮于故说点话。”

江州双手插兜,“说什么?”

茶茶急的快要跺脚,“说点好话。”

江州一脸冷酷,“凭什么?”

“我是你妹妹!这么点小事你难道都不答应吗?”

“不想答应。”江州臭着一张脸,“他想娶你,那就靠自己的本事。”

茶茶退而求其次,“那你不要给他使绊子就成。”

江州勉为其难答应了她这个请求,“一会儿我闭嘴,行了吧?”

“也行。”

十几分钟后。

于故和他的父母一起登门拜访。

江承舟之前听楚清映提过女儿交了男朋友的事情,觉着是小打小闹,走不长远就得分手,转眼这个臭男人就要把女儿骗走了,他着实有点不开心。

于故彬彬有礼,“叔叔您好,我是于故。”

江承舟颔首,高冷嗯了声,如鳄鱼般犀利的双眸将他整个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嗯,坐吧。”

茶茶被江州支开了,他提着妹妹的衣领,不留情面扔到房间里,“大人说话,小孩子就留在屋里。”

“我怎么就不能听了?”

“我不陪着你待在楼上吗?你急什么。”

茶茶翻出抽屉里红色的房本,掏出来给她哥哥看,像一种炫耀,“我连房子都骗到手了,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一千多万的房子呢!”

她特意加重后面的一千多万。

江州低眸看着妹妹的眼神十分复杂,这个小区里的房子,一千多万还真的买不到。

也只有他这个傻妹妹才相信。

不过于故还算有点本事,还买得起房子。

江州说:“哦。”

他补充道:“改天哥哥也送你一套玩玩。”

茶茶有些泄气,“你这样炫富不好?”

江州觉着好笑,“哥哥还需要炫富吗?”

茶茶认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忽然变得很客气,“那这样,哥哥要说话算话,你送我的房子,我就用来当婚房,然后把这套房子卖了,钱还给他,嘿嘿嘿。”

江州被她打的小算盘气笑了,“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我没有,是你非要送我房子,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呀,要不然辜负哥哥的一片真心,多伤人心啊!”

“小没良心的。”

江州陪妹妹待在楼上。

楼下聊的也差不多了。

皆大欢喜的人里,莫约只有江承舟一个人不是很高兴,但他现在又实在不想惹楚清映生气,所以对于故倒是很客气。

人嘛,也就这样。

想来无论茶茶的男朋友是谁,江承舟都看不顺眼。

聊到后面,江承舟基本上就没怎么说话了。

于故的母亲是个会来事儿的人,笑着说:“按我们北城的习俗,订婚的流程是绝不能少的,我们家也绝不想委屈了茶茶,所有事项都得办的风风光光。”

江承舟插嘴道:“这些事都不用急。”

于故的母亲说:“是,确实不该急,得挑个好日子。”

“嗯。”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

茶茶在楼上收到了于故发来的消息,他说:【差不多了。】

江州一看妹妹满脸笑容的样子,就知道楼下那个给她通风报信了,“高兴了?”

茶茶得意的翘起身后的尾巴,“果然真爱最后都会畅通无阻在一起的!”

江州捏捏她的鼻子,“出息。”

茶茶站在他跟前,拦在他面前,伸出小手:“哥哥,房子。”

江州这是赔了妹妹又要赔钱,气的直笑,“少不了你的。”

茶茶用力抱了一下哥哥,嘴巴比抹了蜜还要甜,“哥哥,你真好!爱你哟!”

江州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宠着的妹妹,就由着她来呗。

打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

也只有在妹妹跟前,江州才有少见柔软的这一面。

见过家长之后,勉强得到江承舟的点头同意。

然而订婚的日子迟迟定不下来,江承舟死活不松口,说今年没有什么黄道吉日,明年再说吧。

他压根不想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在这件事上,楚清映难得和他意见一致,想要把女儿多留在家里几年。

婚姻生活,不比热恋期。

于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干脆也就不催了。

明年就明年吧,婚事也急不来。

于故一连几天心情都不好,眉心隐约着煞气,不过在茶茶面前就又变了个样子,宽和温润,还是那个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他。

在他的怂恿之下,茶茶和他一起搬到了校外的婚房。

这件事茶茶瞒着家里人,她禁不住于故的软磨硬泡。

于故有车,方便了她不少。

上学的时候带着她,放学也等着她。

两人偷偷同居的事,也只有茶茶的室友才知道,她们觉得茶茶真的是太容易心软了!

“你就得晾着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同居?”陈心意觉着于故就是个黑心煤炭。

茶茶娇羞道:“他说舍不得我,离不开我嘛。”

陈心意酸的牙齿都要掉了,“你们俩不会每天都......?”

茶茶埋头藏起红透的脸,“也没有每天吧,平均两天一次。”

“多久啊?”

“还挺久的。”茶茶叹气,回味起那件事又甜蜜又苦恼,“我真的累的不成了!神志不清要睡觉,催他快点,他竟然说我扫兴呜呜呜。”

陈心意听不下去,比了个stop的手势,“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在听了。”

她提醒:“你小心点,别怀上了。”

茶茶点头:“嗯,他都有戴套。”

于故好像不怎么想要孩子,避孕措施做的很完善,再怎么意乱情迷,都不会忘记戴避孕套。

哪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家里如果没有避孕套,他头也不回直接进浴室冲冷水澡。

茶茶对他的自控力,佩服的不能再佩服。

晚上,茶茶和于故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他买了好多红色请柬,和烫金要用的材料。

茶茶洗完澡,穿着他的短袖,拉开书房的门,探出小脑袋,“忙什么呢?还没弄完。”

书桌上铺着红纸,毛笔和墨水,一应俱全。

他坐在地上,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写着他们的订婚请柬。

茶茶坐在他的腿上,“日子不是还没定吗?”

于故亲亲她的嘴巴,“提前写好。”

“你亲自写啊?”

“嗯。”于故托着她的屁股,让她往上坐了点,怕她掉下来,他说:“一会儿把你想邀请的名单给我,我今晚一次性写完。”

茶茶叹气:“写了现在也发不出去。”

于故笑了笑,“先写了备用,总有一天会发出去。”

茶茶点头:“好的吧。”

她一个个报着名字,于故低头认真写着他们的订婚请柬。

茶茶报的名字里,没有沈执,也没有闻淮。

于故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谨定于__年公历__月__日(星期)农历__月__日,楚茶与于故将在清溪酒店举行订婚典礼,敬请光临。】

两人的名字列在同一排。

好像被无形的红绳绑住了一样。

茶茶越看他的字越喜欢,“你写张没有宾客名字的给我,我拿回去给我妈妈看看。”

“好啊。”

茶茶要拿回去在妈妈面前表现一下。

这么好看的字,还要藏着大半年真的太可惜了。

楚清映看见那张请柬也很喜欢,“他亲自写的吗?”

“是的啊。”茶茶又说:“房子也是他买的,装修也是他装的,反正我啥也不操心,我也不想操心那么多。”

楚清映说:“他也算是有心了。”

“妈妈,他写请柬的时候特别的认真,熬了一个通宵才写完呢。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吧。”

认真准备每一样结婚事项。

过了几天,这张没有名字的订婚请柬出现在了沈家的客厅。

是颜穗问楚清映要来看两眼,她也是无意带回了家里,随手搁在桌上,就被刚回家的沈执给看见了。

请柬上的毛笔字是茶茶和于故的名字。

请柬下方是自带的印刷体祝福语。

【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执捡起来,捏在手里,面无表情看了很久很久。

颜穗下楼时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心里一跳,慌张把他手里的请柬拿了过来,“哎呀,这是小孩子闹着玩写的。”

沈执扯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妈,不用这样,她说过不会请我。”

作者有话要说:  好长啊

呜呜呜

马上

沈执:99%黑化值

明天见啦!!!!

*感谢在2020-10-09 23:28:59~2020-10-10 20:0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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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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