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遗留下的恐惧占据心理,安子墨来不及思考,手忙脚乱躲到草垛,用草垛做掩护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咔嚓!

木门再也经受不住剧烈撞击,终于从外破裂。

“子墨,我们要走了!”

安想手握斧头,破门而入。

她之前使了不少力气,呼吸微喘,虎口被斧头震得发麻。

柴房充斥着木头散发出的潮湿之气,安想被这股难闻的气味呛得咳嗽两声,四下环视,发现某个草垛隆起一角。

安想随手把斧头丢在地上,上前几步蹲下,眨巴着眼向里面张望,倏地对上孩童警惕又危险的眼神。

“出来吧,我们要回家了。”

安想伸出手,然而还没接近,就被安子墨狠狠拍开。

他面色不善,咬牙切齿,凶恶且颤抖地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安想一愣,默默把手臂背在身后。

[儿子肯定是害怕人。]

[好可怜啊,一定是外面那些人的错。]

[我一定要对儿子好。]

惺惺作态。

安子墨心底冷笑,眼神愈发不屑。

母亲是有过好的时候,不过那都是建立在他可以创造利益的基础上,她的所有温柔良善都是为了让他赚取更多的钱。

可怜?

对他好?

开什么玩笑!

如果跟她回去,一旦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能力,她一定会不留余力压榨他,直到他一滴都不剩!

“子墨乖乖,和妈妈出来好不好?”安想不知道安子墨的内心想法,只当他是害怕,语气放得愈发轻柔。

安子墨死死瑟缩在里面,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嵌入到身后冰凉的墙壁里。

他不为所动,环绕膝盖的小手用力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红。

外面看热闹的人开始笑:“傻子呦,妈来了都不愿意去找。”

调笑声让安想回想到儿时,她抿抿唇,回头大喊:“别乱说话!子墨才不傻,他以后是个天才,你们懂个屁!”

系统走了,神秘人也没有遇上。

但是安想并不担心,她相信安子墨不会永远都是这幅样子,现代医疗科技如此发达,某一天一定可以让他恢复到正常人水平。

“子墨,我们走,我们不留在这里。”安想懒得再和身后那些愚蠢村妇争执,她板着脸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眼看纤细的五指要触上安子墨手臂时,突然被他敏捷躲掉。

那道身影从侧边穿过,手脚匆忙,动作慌乱,似恨不得立马逃离她身边。

小孩子的四肢还不太协调,着急中失去节奏,眼见旁边堆积的杂物要掉落在他身上,安想登时无暇顾及,手掌用力一推,本就失去重心的安子墨瞬间被推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墙壁上。

他的身体没有痛觉神经,自然感觉不到疼。

但他感觉到了怨气,无数怨气缠绕心脏,前世血腥残酷的画面伴随着母亲的脸浮离眼前,最后完全与现实所交缠。

安子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对着安想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嘲弄一勾唇。

看吧,根本就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完全暴露那自私的本性。

她本该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凶狠残忍的人。

所有的温柔,笑容,全部都是假象。

安子墨体力不支,虚弱叹口气,闭上眼缓缓陷入昏睡。

——还是死了好。

——不如择个吉日再死一次,反正……他也不会疼。

意识抽离时,安子墨坠入到一个极为温柔的怀抱里,安子墨想睁眼看看,最终只是徒劳,紧接着听到一个不甚清晰的心声——

[完蛋,我把我儿子杀了!]

安想抱着昏过去的儿子,随时随地想哭死过去。

她颤颤巍巍把手指头放在他鼻下,感受到那不住呼出来的均匀鼻息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还好还好,还有气。

儿子没死。

安想支起安子墨身子朝他后脑摸了把,没有感觉到黏腻,倒是抚摸到一个凸起的小包,看样子是刚才不小心撞起来的。

应该没什么大碍。

安想麻溜抱起儿子,他比同龄人瘦小很多,抱在怀里轻飘飘没有多少重量,自然也感觉不到累。

她什么话也不说的穿过看热闹的亲戚,走到门前时步伐停驻,淡淡回眸:“村里有医生吗?”

保险起见,安想还是决定找个医生检查一下。

“西口老李头是个大夫,不过下山去进货了,早上刚走还没回来。”

说是大夫其实只是个无证上岗的赤脚医生,看看小病还凑合,要是真有什么发烧脑热,村民们更愿意去镇上。

“趁着天还没黑去镇上看吧,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安想道过谢,去村上打了辆牛车,护紧儿子前往山镇。

镇子距离水莲村有三十分钟车程,露天牛车摇摇晃晃,屁股下面颠簸得不是一点半点。太阳马上要完全下去,天边仅剩的一抹艳红也要马上被升上来的黛色吞噬。

安子墨没有要醒的意思,全程安静地窝在她怀里。

安想这才有空用眼睛好好描绘他的样子。

人类幼崽是如此的脆弱娇小,柔软的皮肉包裹着纤细的骨,他那头漆黑又茂密的头发随了安想,发尾微微带着卷,蓬蓬松松盖在额头。

安想垂睫,指尖轻柔撩开额间发丝,儿子的眉毛也很好看,双眼皮明显,睫毛浓而长,眼尾微微向上扬,不像是安想的桃花眼,应该像爸爸。

爸爸……

想到那晚与她共同抵达生命大和谐的男人,安想深深泄气。

早知道就不让系统打那个马赛克了。

忙到头来任务失败不说,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不过儿子真的好香啊。

呜,饿,想吃。

咕噜。

肚子配合响叫两声。

“姑娘,到诊所了。”

天已暗下,牛车停在镇诊所门口,安想付过钱,道过谢,抱着安子墨向里面走去。

村镇人口稀薄,接诊室只有寥寥几个病人,没多时就轮到安子墨接受检查。

望着围在病床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安想不由自主紧张起来,呼吸放缓,嗓音紧绷:“医生,我儿子不小心撞到脑子,他没事吧?”

医生说:“没事,回去抹点药,等肿包消下去就好。”

安想仍是不放心,偷偷瞄着床上无知无觉的安子墨,“那他怎么还不醒?”

医生收好听诊器,说:“娃娃营养不良再加上感冒,这么小的孩子身体肯定吃不消,我给他打了一针,睡过觉明天就能好。”

安想惊讶地瞪大眼:“啊?他感冒啦?”

“是啊,有点发烧。”医生打量着安想,“你是外地人?”

安想点头,忧心忡忡盯床上那张小脸。

“我们诊所九点就要下班,你看先去找住的地方,还是在这里等娃儿醒来。”大夫怕安想还不放心,又加了句,“小孩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你要多给他补充营养和维生素,营养到位,免疫力就会跟着上去,也不那么容易生病。”

安想收回视线:“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那你看……”

“既然没事我就带他先走了。”安想重新抱起刚打过针的安子墨,脸色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呼吸平稳,已然进入甜美的梦乡。

看着这张小脸,安想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听说深山僻壤会有人贩子出没,哪怕这里是诊所,安想也不愿意让儿子独自待着。

“大夫,您知道这里哪里有住的地方么?”从镇上去城市要坐汽车,那趟汽车只在早上和中午有,现在只能暂时找个歇脚地,何况以安子墨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长途跋涉。

“后面那条街有家宾馆,不过环境可能不是太好。”医生见她肤白肉嫩,一身娇贵,很担心她接受不了那样的环境。

安想不是很在乎,事到如今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

她离开诊所,按照医生所给的路线找到宾馆。

宾馆小是小些,但还算干净,入住手续很快办好,安想拿上房卡,抱着安子墨上二楼,进入自己的客房。

房里只有一张双人床,空间极小,正面立着电视,旁边是可容一人的洗手间。

安想一整天都在路上颠簸,加上抱着安子墨走了一路,现在腰酸背痛,早就累得不成样子。但是现在还不能休息,看着床上脏兮兮的安子墨,安想去洗手间拧了条干净毛巾,坐在床边开始给儿子做清理工作。

他身上那套衣服已经不能继续传下去,灰一片黑一片,裤角还被磨得破破烂烂。

安想毫不犹豫把那身衣服脱下丢入垃圾桶,认真擦拭起他的身体。

没有布料遮挡的四肢比安想想象中的还要瘦弱,手臂,腿部,后背全是不知怎么剐蹭出来的伤口,尚未愈合,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小心避开伤口,再一次责怪自己粗心大意,要是刚才再从医生那边拿点擦伤药就好了。

咕噜。

安想指尖顿住,摸摸自己的肚子。

咕噜噜。

声音好像不是从身上传来的?

安想眨眨眼,看向儿子那空瘪的小肚皮。

一敲脑袋恍然大悟:儿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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