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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女族入侵的时候,男子跟着一块抵御那是常有的事,可要说真正将男子收编,拿一样的军饷,可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晏褚组建这支杂牌军的消息很快就在北地传遍了,所有人也知道这是女皇默许的,有些人觉得凤君胆色不亚于女郎,也有人觉得这就是玩闹,并不觉得男人真能上战场杀敌。

后者的流言,多在南边流传,尤其是国都那一片的,都觉得凤君跟过去就是添乱的,如果男人能上战场的话,要女郎有什么用?

*****

“我看那晏褚真是想名想疯了。”

听着北边传来的话,张如颐一声冷笑,将刚刚还觉得味道甘甜的果子重重扔到了地上,溅起一些汁水沾到了月白色的鞋面上。

“你理睬他做什么,这事要是成了,你想怎么处置他出气都成。”

张李氏拉着儿子的手,对着张如颐叮咛,让他千万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忘了大事。

“爹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张家那样帮她,怎么能保证她最后不卸磨杀驴?”

张如颐看向了张李氏,心里还是有些沉不下气,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情太大了,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放心,这是太妃给的字据,上面还印了太妃的私章。”

张李氏笑的得意,他将一份油纸包裹严实的东西递到张如颐的手上:“那个不肯给你正君的名分,这个可以,更何况太妃夫家势微,新帝即便登基还稍显年幼,到时候在朝堂之上,他能靠的,就只有我们张家。”

张如颐略显急切的打开那份油纸,看到里面的绢帕上写着大大契证,以及鲜红的印记,可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比临王年长六岁,等临王成年之日,我也已经过了花信之年,到时候即便占据着正君的位置,何来宠爱呢,爹爹,要不这件事就这样作罢吧。”

当时应下张李氏的话只是因为气愤当头,可等过了那一阵,再自己想现在的处境,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做法失了妥当了。

“颐儿啊,现在不是你想不想,而是女皇回来后,还会不会给咱们张家活路,与其死路一条,不如破釜沉舟。”

张李氏这时候也顾不得往日对这个儿子的疼爱了,现在是要命的事。

张如颐默然,想着现在从北地传来的消息,晏褚都能有自己的私军了,虽然也只是一群男人组建的杂牌军,可既然女皇同意,那就是有意替对方做名声,不论文人怎么看待晏褚这个过分出格的行为,至少在普通百姓心中,这样的凤君,更加值得他们追崇。

或许他一开始的想法就错了,女皇对那个男人,并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的,只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看不清罢了。

再加上一次同生共死的情谊,等女皇得胜归来,这深宫之中真的还能有他的容身之地吗?

“你比凤临皇女年长有什么关系,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而且女皇年幼,在到能够选秀的年纪之前,她身边就只会有你一人,这么长时间,爹爹不信你还笼络不了她那样一个孩子,至于你的身份问题,那些蛮夷不是有母死女继,姐亡妹承的习俗吗,到时候,你作为一个人还没被先皇宠幸,又出生高贵的贵子,凭什么不能担起凤君的称号。”

在张李氏看来,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太妃的亲笔信,不怕对方抵赖。

“现在国都之中都已经准备好了,女皇太霸道,不给旁人留活路,只要临皇女振臂一呼,到时候,这天凰国,就要变天了。”

张李氏轻轻感叹,胸有成竹。

“爹爹放心,这宫里,就交给我吧。”

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张如颐后悔了,只怪凤曌之前的手段太过残酷果决,朝堂之上的朝臣未必都是希望君主圣明的,女皇过于强势,显得大臣无能,人生在世,无非钱、权、色,这三点凤曌女皇给不了,她那个软弱且未长成的皇妹却可以。

他同样如此,把不住凤曌的心,难道还把不住一个九岁的孩子吗,即便太妃还活着又能怎样,这凤君,他是当定了。

“半个月后......女皇......遇刺......”

之后的话声音太轻,让人听不分明,张如颐将耳朵凑到张李氏的嘴边,神色越来越晦涩,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

“那边,开始行动了。”

这些日子,赤女诸部突袭了凌天关数次,每一次都是凤曌和晏北天带兵拦下的,其中一次,凤曌还亲手斩下了敌军左骑将军的首级,对方正是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凌皇子之人,为此军队士气大涨,赤女诸部虽然也增加了援军,却依旧攻城不下。

此时凤曌和晏北天以及诸多将军待在营账中,看着京中传来的密报,嗤笑着说道。

她从来就没觉得她那个好皇妹停止过对皇位的觊觎,尤其她身后还有她那个野心勃勃的父君,还有朝堂之上先皇留下的老臣,一个个都不希望她成长的如此出色。

在那些人眼里,她这个未成年就登上皇位的女皇,就应该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傀儡,能够在他们的指挥下行事。

凤曌笑的讽刺,在场这些将军们何尝不是呢。

现在正值边关战况胶着的时候,那些人居然想要行刺陛下,也不想想,如果真的行刺成功了,军心慌乱之下,被赤女诸部攻破,即便是称了皇帝,又能称多久呢,还是他们有信心,能够让赤女诸部再退出去?

那些贪生怕死的,怕不是觉得到时候再和亲一个或者更多的皇子就好了吧。

荒唐,赤女部落之所以嚷着和亲和谈,是因为对方也知道这一战输赢也就是五五分的事,可一旦攻破了凌天关这道天险,赤女诸部的赢面就大了,既然有可能得下一整个天下,为何要为了一个皇子,以及那份陪嫁松口呢。

“陛下决定何时动身?”

晏北天沉声问道,对于问出来的这句话,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那些人明日就会动手,过了明日,我就会遇刺重伤,生死不知,到时候,这凌天关,就要靠岳母守着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她要看那些人怎么动手,也好将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一网打尽。

这是早在凤曌出发来北地之前就和晏北天商量好的,所谓的御驾亲征,同时也是一个鼓动凤临那一脉动手的陷阱,现在鱼儿上钩了,她自然也要离开了,比起北地,国都更需要她。

更何况这里的一切也已经布置妥当,到时候即便她遇刺的消息传出,还有晏褚守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时候凤曌不由感激晏褚闹出来的什么男子军的把戏,积攒了很大一波北地的民心,到时候只要他好好的,这里的民心就不会涣散。

想到晏褚,凤曌的眼神温柔了许多:“阿褚也拜托岳母好好照顾了,今晚我会和他细说此中利弊,相信阿褚能够明白的。”

她不可能把晏褚带走,整个军营,她不能保证就没有凤临的暗桩的,所以即便是她诈伤的消息也只有几个绝对可信的人知晓。

这么一来,如果晏褚这个风头正盛的凤君也消失的话,很容易就引来聪明人的怀疑。

听凤曌还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儿子,晏北天心里就更放心了,经此一事,即便以后儿子没了宠爱,尊重绝对是少不了的,只要她和几个女儿安安分分,儿子的未来,必能平安顺遂。

*****

“你怕吗?”

凤曌回到营地中,晏褚正好也练兵完回来,他那支男子都是普通北地百姓凑起来的,体格虽然强健,可是从未经过系统训练,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也只是送死的命。

他这些日子的举动凤曌都看在眼里,只是并没有将这件事当真,只当让晏褚找了一个减压的事情来做,省的他待在营地里烦闷。

此刻她将之前计划好的事和盘托出,并且耐心等待晏褚的反应。

“如果我败了,你就不是天凰的凤君了,作为我的正夫,很有可能你会受我牵连,赔上你自己和晏家众人的性命。”

“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想好了,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更何况,我相信我喜欢的曌娘,绝对不会败给那些反贼的。”

笑话,有他在,想输也输不了。

更何况在上一世原身的记忆里,国都同样发生了动乱,当时后宫之中人心惶惶,可最后凤曌还是很及时的出现了,并且雷厉风行地平定了内乱。

而北边因为晏北天,赤女部落和天凰国的交战一直被拖到了北地的冬天,赤女族终究败在粮草补给不足之下,溃败而逃。

具体的情况原身并不清楚,但是结果都是好的。

可惜,要不是因为原身的愚笨,就凭晏北天立下的赫赫战功,绝对不至于到最后辞官还乡,族中再无人出仕的下场。

凤曌不是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君王,诚然她有每一个皇帝都有的猜忌和防备,可是对晏北天这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一直都是信任的,不然也不会让原身做他的正君,只可惜,教出了原身这样的儿子,毁了晏家积攒几代的忠名。

凤曌将人紧紧揽到怀里,对于那帮乌合之众,她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凡是难保意外。

万一,万一她输了......

凤曌眼神柔和,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便她输了,晏北天也不会放任阿褚出事,即便后半生只能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但至少命还是保住了。

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如同晏褚说的那般,她不信自己在万全的准备之下,还会输给那个光有野心,却没有足够智谋的男人。

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舌尖不断划过这一句话,凤曌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这一次,等平定了内乱,打退赤女诸部,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能给他。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未尝不可。

******

第二天,女皇正准备上马出城御敌的时候,胯/下之马忽然开始暴躁,在营地里一阵狂奔,最后女皇从马上摔落,脑袋砸在了凸起的石块上,飞溅一地的血,据说还伤到了手脚,腹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现在女皇生死未卜,兵营里人心惶惶,要不是晏将军打退了赤女诸部的攻击,又有威望甚高的凤君守着,恐怕士气涣散的更快。

因为营地里太乱,谁也没有注意到半夜里,一小队人马趁着夜色离开。

*****

“事成了。”

北地到国都有很长一段距离,等张如颐得到家里传来的消息时,已经是行刺成功后的第十七天了。

之前因为不能肯定他们的计划能够成功,加上不能确定女皇是否真的受伤,所以国都内一直都是按兵不动的,现在消息传来,女皇受伤已是确之凿凿的事了,他们自然也能动手了。

至于女皇没死?

让一个重伤的人死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吗,更何况,他们的人还在兵营里,到时候随便在膳食里下点东西,或是烧一把火,不死也得死了。

到时候新皇已经坐稳了皇位,晏北天还敢造反不成?

她晏家的祖坟还在国都城外呢,除非这个愚忠愚孝的女人愿意带累晏氏全族,能够眼睁睁看着她那些祖先被挫骨扬灰。

她不敢的。

等事到临头,看到女皇重伤的消息,张如颐也不那么难过了,他本来对女皇就没有什么真感情,他进宫与其说是因为女皇,还不如说只是因为她是女皇。

现在女皇的位置换人坐了,他自然也能换一个人喜欢崇拜。

“弄风,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动手吧。”

张如颐忍住激动,将那封信件焚烧,然后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是。”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矮小的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从辰德殿离开。

*****

一夜之间,这后宫就变天了。

刘霖等人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宫门在半夜被打开,数万大军冲了进来,宫中的禁卫很快就被制服。

这些君妃,后宫中的宫侍,还在睡梦中,就被冲天的烟火,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吵醒,只来得及披上衣服,就被那些乱军推搡地到了前殿之中。

那里火光中天,亮如白昼。

有资格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大臣以及凤氏皇亲全到齐了,一部分站着,一部分跪坐着,除此之外,他们家中的男眷子女同样也出现在前殿之中。

诺大的前殿广场,居然挤得水泄不通。

刘霖等身份贵重的君妃,好不容易才在那些反贼的推搡下挤到前殿内,看着站在凰椅边上的张如颐,以及坐在凰椅上的临皇女,满是不敢置信。

“大胆。”

刘霖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可他明白,凰椅是只有女皇才能坐的,更何况张如颐是女皇的男人,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和临皇女站到一块。

“刘霖,刘惠卿,你恐怕还没看清楚现在的状况吧。”

在后宫之中,张如颐最讨厌晏褚,第二讨厌的绝对是刘霖没跑了,尤其在晏褚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里,对方仗着掌管宫务的权利,没少讽刺他。

眼见现在对方狼狈的模样,张如颐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娘,爹爹。”

刘霖环视四周,除了他娘,家中的爹爹和几个兄弟姐妹也全都在前殿之中,而且模样如他一样狼狈,一个个跪坐在宫殿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霖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心慌的可怕。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高处的张如颐。

对方怎么敢?

他的嗓子有些干,女皇现在可是在边关打仗啊,他们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边关的百姓会如何?

往日张如颐总是笑他笨,他是笨,可笨总也比他毒来的好。

“你们这么做,女皇不会绕过你们的。”

刘霖倔强地看着张如颐说道。

“呵,那也得她活着啊。”

张如颐忍不住放肆地笑,再过几天,恐怕就能传来女皇驾崩的消息了吧,到时候凤临登基,那是顺理成章。

至于他们这些不听话的,就当是给“先皇”陪葬吧。

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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