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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很是惊喜晏褚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模样,居然能自己驾马了,原本他还想着,这次名义上晏褚是护送公主和亲,实际上一路上也得和长女一样乘坐马车呢。

周明珠等人也同样吃惊,不过看着晏褚只是骑马这么一段距离,手指就已经开始微微颤动,就知道对方一定是强撑着的,就是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罢了。

真是顽强的自尊心,不过没什么用,能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极点了。

吉时差不多要到了,周王说了一些场面话,送嫁的队伍正式出发。

晏褚作为这一次的领将,当仁不让的驾马走在最前面的队伍中,他和大公主辇轿的位置,隔着一条长路。

送嫁的路途很长,他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领将,几乎没有任何接触的地方,周明砾每天做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宫女给她送饭送水的时候,趁着那短暂的掀开帘子的时间,远远的眺望一番远处那高大宽厚的背影。

宫里多数人都觉得她特地点名让晏褚来送她是因为想要羞辱他,可谁也不知道,她是多么多么的爱着那个男人。

周明砾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深了,左右不就是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冷暴力,以及一些嘲笑推搡,真让那些人动手伤她,他们还是不敢的。

不过还是孩子的周明砾常常会为那些人的冷漠以及无理由的厌恶而伤心,她很羡慕自己的二皇妹,明明她们都是父皇的女儿,可是因为对方是王后所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讨所有人的喜欢,明明出生并不是她能决定的,而且父皇看上了她的母妃并且有了她,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为什么所有人不去找罪魁祸首的父皇,却爱来找她的麻烦呢。

那时候还是孩子的周明砾不明白,因为她的父皇是周国的王,在周国,没有人敢违背他指责他,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那时候,她关注最多的就是那个常常会在宫里出现的晏小将军,在同龄人当中,他永远是个子最高,声音最宏亮的那一个,对于总是面对着郁郁寡欢的母妃的周明砾而言,她喜欢那样充满活力和生机的人,这会让她觉得世间还是美好的。

那时候她都是远远的看着他,因为她不知道那个男孩是不是和其他来宫里的大臣的孩子们一样,讨厌她,会帮其他的皇子公主一起欺负她。

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在一次她又被大皇兄和二皇兄欺负之后。

那一天,她躲在假山里偷偷的哭,她不敢回自己的宫殿,因为一旦母妃看到她这模样,只会更加自怨自艾。

晏褚为了捡一个被他扔远的球发现了她,他不知道她是公主,因为那时候的她穿的衣衫早就脏兮兮了,还是最普通的布料,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宫女,可是看着她那么难过的模样,还是上前安慰了她。

他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他能帮她报仇。

她回答,欺负她的人,是大周朝里很有权势的人,他是没办法替她出头的。

那个尚且青涩的小男孩却丝毫没有犹豫,那时候他是那么说的。

他是晏家的儿子,晏家的男人生来是为了保护大周的,只要她是大周的子民,他就要护着她一天,不论欺负她的那个人多有权势,只要不对的是对方,他都能帮她出气。

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要保护她,包括她的母妃,从来也只是叫她忍,让她别惹事,每次看她脏兮兮的回到宫里,也只是让下人赶紧去烧水,却从来不会替她做什么。

因为她母妃知晓,在这皇宫之中,敢把她戏弄成这样的,只有王后的几个孩子。

在那一刻起,周明砾的心里,就住进了一个名叫晏褚的男孩。

她不知道那个男孩是不是忘了当初他对一个小女孩的许诺,但她当真了,还记了一辈子。

从那天过后,周明砾不再选择沉默,她开始试着讨好她的父皇。

虽然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可她毕竟也是周王的亲生骨肉,这份血缘亲情是无法斩断的,而且周王是那么一个心软的男人,面对着一个安静的,却时时透露着对他这个父皇的崇拜和濡慕的女儿,他不自觉的在这个长女身上,投注了更多的关注。

渐渐的,宫里人没人再敢欺负她冷落她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公主现在是陛下看中的人,剩下不多还敢欺负她的大皇子等人,也在周王后的警告下收了手,只将她当做一团空气无视了她。

周明砾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听身边的宫女谈论那个大出风头的晏小将军。

他立了战功,她替他高兴,他受了伤,她替他担忧,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但是周明砾知道,晏褚注定是要和她的二皇妹在一起的。

可是有什么,只要心里有那样一个人,就已经是最开心的事了。

周明砾的眼神中闪过欣喜、苦涩,终究化为平静。

她看着远处那个身影,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

“晏小将军,听闻晏家祖传的枪法精妙,不知道属下有没有那个荣幸请教一番。”

去姜国的路途很漫长,除了有什么前不着点后不着村需要随地扎营之外,多数时候,和亲的车队都会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赶到驿站过夜。

因为和亲的队伍太过庞大,所有人都住到驿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除了公主和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也就能在住百来个亲兵罢了。

其他人要么就是在驿站外巡逻,要么就是扎营在外头休息。

晏褚作为这次的领将,驿站里当然有自己的房间,不过今天晚上比较特殊,那些个副将感觉旅途疲乏,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派了一小队去附近的山上打了一些野味交给驿站的人处理,搞了一个篝火晚会,请他参加。

现在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放你娘的屁,陈二牛,跟了你新主子你就忘了当初你还是一个小步兵的时候,是谁提拔你的,在你说你爹生病的时候,是谁给你钱让你寄回家给你爹看病的。”

晏褚还没说话,坐在他身边的一个黑壮汉子就站了起来。

已经相处了六天了,晏褚也知道了那个黑壮汉子的名字,他叫苟雄,是晏褚父亲曾经的部下,算是晏家的嫡系了。

当初晏褚出事的时候,他还在明城城门外带兵守着,在知道晏褚以叛国罪被抓的时候,已经阻止不及了。

其实晏家军有一大部分,忠于的已经不是周王,而是晏家了,要说皇室的人忌惮晏家也却是没错,这样手握重兵的人家,要是想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初晏褚以叛国罪被抓,军队里很多人都是不相信的,他们甚至拦下了符丛,当时隐隐透出来的意思,那就是只要晏褚说一声,他们就跟着一起反了。

只是当时晏褚的家人都还在国都内,而且那时候的晏褚还忠心于皇室,相信周王会还自己一个清白,当即就阻止了那群忠心的手下,因此也就造成了自己最后那般下场,也因此,他失去了先机。

当初的他是威名赫赫的晏小将军,有不败将军的称号,跟他造反,几乎是必胜的结局,可是之后的他,是手脚筋俱断废人,那些人即便再讲义气,也得考虑跟了一个残废的主子,一旦造反失败,等待他们的,等待他们家人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苟雄这段时间就挺犹豫的,出于自己的真心,他想帮小将军,可是想想自己的家人,他又觉得自己似乎该和对方保持距离。

可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加多,这份犹豫的枷锁,就越发的脆弱了。

每天寅时,所有的人都还没起的时候,他就看着小将军偷偷起身锻炼,每天不间断的小跑,一次次即便挥汗如雨依旧要做完的一百个深蹲,他看着对方手上举握的铜锤,从最小的两斤重的,在短短六天内,换到了三斤。

这对于曾经的小将军而言当然是轻而易举的,甚至军队里随便找一个人都不会连三斤的铜锤都举不起。

可是你要想想,这是一个断了手筋和脚筋的男人,苟雄觉得,在小将军身上,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以及毅力带来的奇迹。

他觉得,自己那随着小将军被太医判定残废而浇熄的火焰,有熊熊燃烧的架势。

昨天,他已经偷偷让心腹传信回去了,这些日子符丛那奸贼一直在游说他们这些晏家军的老将,因为小将军的沉寂,想来不少人也动摇了。

他想告诉那些人,小将军没废,只要他还活着,还有那个心,晏家军,就该是姓晏的。

苟雄想着,其实在他送出那几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摆明了自己现在的立场了。

因此在陈二牛挑衅晏褚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就站出来替他驳了回去。

现在小将军还在恢复当中,可不能让这些不安好心的小人火上浇油了。

“狗熊,你别搅兴,你又不是小将军,你怎么知道人家的想法。”

陈钊眉头一皱,陈二牛是他以前的名字,在他出人头地后最不喜欢的就是听人提起这个旧名,这时刻点醒着别人他的出身,以及身上洗不掉的泥土气。

“小将军,你要是不行,也可以指点一下属下啊。”他瞪了苟雄一眼,又笑着看向了晏褚,笑的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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