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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褚从小习武,可是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光是有一身的武力也是不够的,他必须还要才思敏捷,熟读兵法,因此在晏褚还很小的时候,作为他的生母,晏三夫人就已经开始替他进行了文学上的启蒙。

晏三夫人出生邯郸郑家,郑家并不是什么显贵的人家,但在文人中间却颇有地位,尤其是晏三夫人的父亲郑老先生,一手水墨丹青,万金难求。

在那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晏三夫人也同样痴迷于书本画卷,在夫婿死后,更是寄情于书画中。

当初晏三爷还活着的时候,为了补偿常年独守空闺的娇妻,时常会搜寻一些绝本的书册,或是一些珍贵的纸张、墨砚给她。

那些东西,在晏三爷去后晏三夫人就再也没用过,只有偶尔想念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以解相思忧愁。

作为晏三夫人唯一的儿子,原身反倒成为了能够经常接触那些东西的人。

晏褚之所以能察觉到那份纸张中存在的问题,还得多亏了现在他脑子里为数不多的记忆。

明国有一个制墨大师名叫秦秋子,经他的手研制出来的墨色如点漆,不褪色,耐水性也好,这些都不是秋子墨最大的特色,秋子墨最让人称道的是它的香。

类似于药墨的香气,偏偏又混合着其他木香料的味道,书写于纸上,香味百年不散。

秦秋子在成名后,所产出的墨砚就极少,几乎是重金难求,他是明国人士,周国和姜国的人想要用着秋子墨,还得有那些来往于三国之间的行商,通常几经转手,价格也就更高了。

因此即便是达官显贵的人家,能有一块秋子墨也是如获至宝,并不会轻易使用。

就如同晏家,只有一块秋子墨,还是晏三爷生前给夫人收集来了的。

这段记忆之所以如此清楚,就是因为晏三夫人的那块秋子墨在原身七岁那年,因为觉得那香味好闻,给整个丢到水缸里去了,最后被发现捞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小小一截,以及满缸墨香的水。

或许对于那个使计陷害他的人而言,秋子墨只是随手就能使用的东西,既然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在模仿他笔迹时就忽略了这一个致命的问题。

一来是晏褚从军难道还特地随身带着一块秋子墨吗?二来就是姜国皇室有自己的专用墨砚,秋子墨并不会在姜国皇室中出现,既然如此,为何这信件来往的双方,用的都是秋子墨呢?

晏褚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宣室殿内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秋子墨的香味虽然独特,可是气味清淡,只有仔细闻才闻得到,它的主调依旧是墨香,而且所有人都光顾着辨别上面的字迹,根本就没有仔细探寻过这字到底是用什么墨写的。

周王赶紧让人拿一封信过来,放到鼻子底下仔细一闻,虽然清淡,但确实是秋子墨的味道没错。

“谁知道是不是你就喜欢那秋子墨,就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呢,而且和你联络的也有可能不是姜国皇室中人啊。”

太子涨红着脸说道,他的这番说辞,让周王很是气愤,自己这个儿子怎么有一种一心想要置晏褚于死地的感觉。

太子代表的是整个大周皇室,他这般迫不及待,会不会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认为他忌惮晏褚功高盖主,联合他人陷害于他?

周王心中警醒,敲了几声警铃。

秋子墨在宫里并不算极其少见的,至少周王自己就有两块,太子是储君,周王也赐予过他,除此之外,皇后、二公主周明珠,也都有。

这么想来,经过晏褚提出这个疑点后,朝臣们会不会怀疑他这个皇帝呢?

“秋子墨每年只出十块,五块上贡明国皇室,剩下五块卖给了谁,又转手到了谁的手上,一切都有迹可循。”

晏三夫人急忙站出来跪下:“求陛下千万不要得了小人的意,寒了功臣的心啊。”

她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在夫君死后,她就不该把儿子交给公婆教导,让他小小的人儿担负起整个晏家的重责。

这些日子,儿子被关在天牢里,生死未卜,又承受着整个大周的百姓的斥责辱骂。

晏三夫人本来是个比较安静的性子,还颇有些清高,她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差异,心里一下子犯了左性。

她的夫君和儿子舍命保护的就是那么一群人,既然如此,他们晏家又何必坚守着当初的承诺,她恨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也恨这大周王室,这一次脱险,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她的儿子再去战场了。

那些人不配,也不值得他守护。

“陛下,此事却有疑点,不如把符将军带上来,问问他是如何发现这些书信的。”

郭宰相站了出来,之前他明哲保身,可既然现在却有疑点,那他开口帮晏家一把,也是应该的。

屏风后面,周明砾看着那个依旧保持着淡淡微笑的嫡妹,眼皮一低,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符丛是一个身材高大,模样英俊爽朗的青年,他似乎在练兵,被传召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银色的铠甲。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符丛单膝跪在晏褚身旁,行完礼后,还小心翼翼的看了晏褚一眼,眼神里带着几丝歉意。

“符将军,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这些信件的,按理如果晏将军真的通敌叛国,这些信件,应该不是随意就能找到的才对。”

郭宰相朝符丛问道。

符丛面色十分郑重:“当日晏将军带着士兵出战明国,营地里突然出现了可疑的刺客,从晏将军营房中出现,因为晏将军的营房里带有军队机密的军机文件和图纸,为以防重要信件被刺客带走,属下带着几位副将不得已检查了一番晏将军的营账,这些信件,是从晏将军的褥子底下找出来的,因为上面的笔迹和将军如出一辙,事关重大,末将斗胆趁将军回来没有防备之时,将其扣押住,并且上书陛下。”

他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重新讲述了一遍,和他之前的供述,只字不差。

“符将军好记性,难为你将事情的始末记得如此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提前背过的。”

晏老夫人对这个自己夫婿之前看好的小辈很不满意,她觉得孙子被陷害,其中一定有对方的那一份,毕竟现在最大的得利者是他,晏老将军疾病逝世,晏褚又被关在牢里,现在整个晏家军在他的把控之下,恐怕过不了几年,就该改名为符家军了。

“老夫人,我字字句句属实,当日有许多人能为我作证。”

符丛的表情有些无奈,可是晏老夫人是他恩师的夫人,对于这位老人,他只能包容。

晏褚打量了一番身边的人,他的记忆停留在十六岁,眼前这人,在他十六岁之前都没出现过。

符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扭过头,眉目之间没有丁点心虚的情绪。

“当时事态紧急,陛下,这件事里似乎还存在着疑点,不过在那种情况下属下没有时间考虑,还请陛下如老夫人所言,彻查此事。”

符丛重重磕了三个头:“晏家军是晏家的军队,末将并不能担此重任,小将军忠肝义胆,这些时日末将每每想来,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点没法解释,一旦小将军的罪名洗清,属下愿归还主帅位置,依旧供小将军差使。”

晏家军是晏家的军队,这句话听着可不入耳,周王没什么感觉,反正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是不舒服了。

“陛下。”

晏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出来跪下,“刚刚符将军也说当日营中出现过刺客,那些信件极有可能是刺客留下的,不然无法解释秋子墨的问题,请陛下还我晏家一个公道。”

周王私心已经觉得晏褚无辜了,毕竟每一块秋子墨的流向都是可以找寻的,当日晏褚营地里的东西现在还在宫里当做证物存放着,里面只有普通的墨砚,可没有鼎鼎大名的秋子墨。

只是,现在外面民怨沸腾,即便是洗清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那三万阵亡将士的亲人也不见得会原谅这个主动挑起战争的人,而且那割让的十座城池,同时也是周王心里的隐痛啊。

至于晏褚说的本来他是带着必胜的决心的,现在事已至此,谁也不知道当初如果没有发生通敌叛国这件事,事情会变得怎样。

不符合的罪名要撤,可是该罚的,也必须得罚。

“晏褚,你私自调兵攻打明国,害的我大周损失十座城池,以及牺牲了近三万将领,朕罚你撤去晏家军统帅一职,贬为从五品游骑将军,并且赔偿阵亡将士家人十万两白银,你可服?”

整个晏家,掏出十万两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从五品游骑将军虽然比起晏褚之前正二品骠骑将军兼晏家军统帅的位置而言虽然差的不止一星半点,可是对于他这个年纪而言,将来靠着功劳慢慢往上爬,迟早还是能爬回到原先的位置的。

就凭他私自调兵这个罪过,周王已经是十分惜才后的决定了。

只可惜——

“陛下,晏褚如今手脚筋俱断,恐怕辜负陛下的爱重了。”晏褚举起双臂,宽松的袖口自然滑落,露出手腕两道森森的伤口,以及手臂上或深或浅的鞭打痕迹。

“什么!”

晏老夫人和晏三夫人看着这一幕差点都快昏过去了。

周王更是有些失态的站了起来,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挑了晏褚的手脚筋,这是老天让大周少了一个良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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