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外套都没穿, 出去转了半天, 却没找到仓皇逃走的儿子, 只能带着一身寒气回家,哪知刚进家门,就见谭明月晕倒在地,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吓了一跳,赶忙把人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之后说是骨裂, 叫在医院里住一阵子,好好休养。

这俩人一躺一坐,相对无言,警察就在这时候到了, 来意跟这对狗男女想象的一样,找谭思远。

嗯,谭思远不负众望的畏罪潜逃了。

第二天燕琅起床, 就听系统把昨晚孟江那边发生的事儿讲给自己听, 幸灾乐祸的说:“本来判个三年就行了,他们去贿赂公职人员,这下子得五年打底!”

燕琅忍不住笑了, 洗漱完对镜化妆,就听自己手机响了一声。

她过去拿起来一看,就见彭丹慈发了条短信过来,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大概是隋和把昨晚的事跟彭家那个彭越说了, 彭越又告知了自己姑姑, 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句话。

燕琅扫了一眼,静默几瞬,就把短信给删除了。

话都已经说清楚了,现在再纠缠也没意思。

至于彭家那边,孟绿歌还在的时候,彭丹慈坚定的跟彭家断绝往来,所以孟绿歌一个那边的人都不认识,现在也没必要再贴上去。

就这样吧,互不打扰也挺好的。

燕琅在家休息了几天,然后就准备参加之前孟绿歌接下的那档综艺。

说起来孟绿歌会接下这节目,纯粹是个面子情。

她是童星出道,小时候拍那部国民剧的时候结识了同为小演员的许湛,两人关系挺好的,这么多年来也没断联系。

孟绿歌是喜欢演戏,所以才报考的戏剧学院,许湛则是出身演艺世家,家里人早早的规划好了路线,基本功异常扎实,在人艺一板一眼的磨砺演技。

因为走的道路不同,许湛的名气要比孟绿歌小,但是就专业技能而言,他其实要比孟绿歌强。

许家是演艺世家,许湛的叔叔就是这档综艺的新任导演,因为之前这档节目的收视率不温不火,所以这回许湛的叔叔算是下了狠功夫,新一期专门请热度高的明星过来,争取来个开门红才好。

孟绿歌有影后奖杯加身,热度在年青一代小花里也堪称魁首,就被许湛叔叔给看中,叫侄子帮忙递个话,看有没有时间来做节目。

孟绿歌跟许湛关系挺好的,朋友一说她就答应了,打包一下自己的高三复习材料,然后就拖着行李箱奔赴剧组了。

姚逸云原本还想叫她带两个助理去,但是燕琅一听是真人秀,完事都得自己动手来,就打消了这想法,再则她都打算退圈了,还折腾那么多干什么啊。

节目在内蒙古那边录制,大概是草原风情?

燕琅心里边这么猜测着,自己买了张机票往那边飞。

出发前她打电话通知了剧组,对方回应说到时候会有人接机,飞机起飞前燕琅关了机,戴上眼罩之后开始睡觉。

等飞机到了,她戴上口罩往前走,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前方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再往前一看,就见前边围着好多人,正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有捧着花的,有带着礼物的,热情的像是一场大火。

“哇,”燕琅惊了一下,感动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我。”

系统发出了一阵猪叫般的笑声:“条幅上写的是钟飒,不是孟绿歌!”

“……”燕琅:“朋友,说话这么好听,是专门培训过吗?”

系统笑的更大声了。

燕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就顺着人流慢慢的出去了,刚走过去没多远就听身后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回头去看,就见是来了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孔,但眉眼十分出挑,走的也不是酷帅路线,温暖如春的和煦感觉。

大概就是条幅上说的那个钟飒。

她到这儿之后就忙着收拾凌阳,对娱乐圈里的人还真不怎么了解,只是听说过钟飒这个名字,说近来红的发紫,热度比凌阳还要高。

这会机场里嘈杂的厉害,燕琅不想凑热闹,口罩戴好,帽子往下一压,迅速的走了出去。

……

燕琅抵达机场的时候,彭丹慈正对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出神,秘书看她神态不对,几次三番的看手机,就知道她肯定是在等人回复,现在看她又出神了,忍不住叫了声:“彭总,彭总?”

彭丹慈回过神来,有些恍然的笑了一下,捏着手机说:“我没事。”

当初把孟绿歌赶走,她其实也带着点迁怒的意思。

要不是有了这个养女,她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生一个孩子的打算,孟江能联合一家医院作假,难道还能联合所有医院作假?

只要她多去医院看几次,那就一定能发现端倪的。

可是人生的奇妙之处,就是没有如果。

那天姚逸云打电话的时候说起了孟绿歌,她嘴上冷漠,挂断电话之后却沉默了很久,再想起昨天侄子说起来养女对上孟江时对自己的维护,彭丹慈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那孩子。

当时她只顾及到孟江的欺骗,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现在想想,养女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被自己赶出家门,其实也很可怜。

彭丹慈是个要强的女人,轻易不肯低头,试探着发了条短信过去,对方却杳无音讯。

她有点烦躁,其中夹杂着心酸和愧疚,但是叫她专门打电话去道歉,这种事她又办不出来。

孟氏集团这些年发展的不错,虽然没法跟彭家相提并论,但也算是资产雄厚,钱一多,分割起来就麻烦,因为没有就财产问题达成协议,直到现在她都没跟孟江办离婚手续。

彭丹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心里边却渐渐定了主意,打电话到彭家那儿说是要回家吃饭,问管家彭老爷子有没有时间。

彭丹慈是彭老爷子的老来女,她今年都四十多了,彭老爷子也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现在膝下已经有了重孙,但是身体一直都很好,精神也很清明。

毕竟是亲生女儿,又是从小宠到大的,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孩子,要不是彭老爷子暗中放水帮忙,孟氏集团怎么可能发展成现在这样子。

彭老爷子有三儿一女,前两个儿子连孙子都有了,但仍旧拖家带口的留在祖宅陪着老爷子夫妻俩,名义上说是叫家里多点人气,但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现在老爷子上了年纪,大房跟二房为了话事权直接就斗成了乌眼鸡,三房也没多安分,只是因为年纪相对小点,没办法做掌舵人,所以就夹在两个哥哥中间左右逢源,不间断的煽风点火。

都是亲兄弟,同父同母,但兄弟之情是会淡化的,尤其是他们各自都有儿孙,谁甘心叫自己的后辈输人一等呢。

这些事彭丹慈知道,但是却不好说出口,甚至于因为她的回归,惹得上边几个哥哥不太高兴。

当年她为了孟江跟家里闹翻,彭老爷子放话谁都不准管,愣是一个子儿都没给小女儿,虽然彭丹慈也带了自己这些年来攒下的积蓄和衣服首饰,但是比起老两口为女儿准备的股份、土地和不动产,那点积蓄真是九牛一毛,无足轻重。

彭丹慈自己也硬气,这些年咬着牙没回过家,可当年彭老爷子帮女儿置办的东西也没给别人,仍旧在那儿放着,里边有块地皮价格飙升,甚至有人出到了五百亿的高价,二房的人动了心思,没敢自己去要,就撺掇着重孙去跟老爷子开口。

——这重孙可不一般,大房生的长孙跟二房生的次孙就差了一岁,所以再生重孙的时候二房就憋着一股劲儿,硬是抢在大房前边生了重孙,可金贵着呢。

这重长孙刚过去的时候彭老爷子还挺高兴,等他奶声奶气的把话说完,老爷子脸色就变了,拐棍在二儿子身上一敲,说我还没死,你们就迫不及待想拆我的骨头、吃我的肉了?!

这话说的可太重了,二儿子赶忙认错,大房那边也低着头不吭声,这事儿顺理成章的被搁置,那块地也没人再提过。

虽然没人再提,但还有人惦记。

大房跟二房想的是将来继承家产当了家,那就是囊中之物,三房想的是大房跟二房分家占了大头,三房最吃亏,那就应该是自己的,兄弟三人嘴上和和气气的,但暗地里却是各怀鬼胎。

现在彭丹慈回来了,也服软了,她上边的三个哥哥也忍不住开始担心了。

虽然那本来就是彭老爷子给小女儿准备的,但是放了这么多年,给足了他们念想,现在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给了彭丹慈,就好像是把他们碗里的肉夹到了小妹碗里似的。

真叫人不痛快。

彭老爷子也看得出家里的暗潮汹涌,但看出来跟处理得了是两回事,现在他上了年纪,脾气也软和了,见到小女儿之后也没再提当年那些事,叹口气说:“吃饭吧。”

彭丹慈吃了一口,就尝出来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她抬起头说:“还是葛叔做的吗?”

“老葛前几年走了,”彭老夫人说:“现在是他的儿子在管厨房。”

彭丹慈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看着苍老许多的父母,低下头遮住了忽然涌出的泪意。

吃完饭之后,佣人端着茶过来,她端起来漱了漱口,然后说:“爸,前几天您说的事,我都想清楚了。”

彭丹慈笑的有点凄凉:“我无儿无女,留着那些东西也没用,这婚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您真给了我,备不住反而还要出别的事,您要是愿意的话,就给绿歌吧……”

彭老爷子说:“就是你收养的那个女孩?”

“她是个好孩子,”彭丹慈低头说:“是我对不住她。”

“你既然收养了人家,那就得善始善终,”彭老夫人在边上这么说了一句,想到自家那些儿孙,又情不自禁的叹口气:“有时间叫过来吃个饭吧,好歹见一见,免得以后遇见也不认识。”

彭丹慈说:“好。”

在彭家说了会儿话,她起身离开,走出去一段距离又回头看,就见彭老爷子两口子坐在阳台上,仍旧注视着她的方向。

小时候她第一次去幼儿园读书的时候,他们好像也是这么目送自己离开的,只是时移世易,两人头发几乎都全白了,跟她记忆里风华正茂的模样截然不同。

彭丹慈心里忽然很难过,很想像小时候一样飞奔着跑到父母身边,而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彭老爷子没想到小女儿会去而复返,脸上先后闪过愕然和惊诧,最后又重新转为柔和。

他轻轻抚摸着彭丹慈的头发,说:“做儿女的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啊。”

大房的长子彭邵跟妻子一起回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牙酸之余又觉得这个小姑姑真是会争宠,看老爷子这股稀罕劲儿。

心里这么想,他脸上神情却和煦而体贴:“姑姑,你还是搬回来住吧,你不在的这些年,爷爷奶奶一直都很想你。”

彭邵的妻子也附和说:“是啊,一家人住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多好啊。”

彭老爷子活了八十年,吃的盐巴比这俩年轻人吃的米还要多,一眼就看出来他们心口不一,但是再看一眼满脸泪痕的彭丹慈,到底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便是同父同母的孩子,父母也会更疼爱有出息的那个,都是高级动物,谁还不知道趋利避害?

就说彭丹慈,要不是遇上孟江背叛这种事,恐怕也不会放软身段跟家里和解。

古人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到了这时候,难得糊涂就是福了。

燕琅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接收一笔天降横财,把行李箱交给工作人员,就坐上了剧组拍过来的车。

来迎接的人还挺吃惊,说:“孟小姐,您是一个人来的,没带助理吗?”

“没有啊,”燕琅说:“不是说到了真人秀里边就得靠自己吗?我想着早点适应一下。”

迎接的人:“……”

行吧,您还挺实诚。

燕琅把口罩摘下来放进口袋,看司机没有开动的样子,就说:“还不走吗?”

“您得再等等,”迎接的人笑着说:“钟飒马上就过来了。”

燕琅楞了一下,说:“他也是真人秀的嘉宾吗?”

“是啊。”迎接的人说:“钟飒也是嘉宾之一。”

拍摄从接机开始,谁也不知道最后节目组会怎么剪辑,燕琅虽然想着马上就可以退圈去吃喝玩乐,但也不想因为太过关注某男星而引起舆论波折,问完这一句之后就合上眼闭目养神。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钟飒才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助理匆忙过来,他脾气似乎还挺好的,上车之后就先道歉,说不好意思叫大家久等了,然后助理就从包里找了点小零食分着吃。

他长得确实挺好看的,英俊的眉眼中带着如沐春风的温柔,是个治愈系美男子,摘下口罩之后那张脸能打到99分。

孟绿歌之前有跟他出席过同一台晚会,但是没合作过,当然也不认识。

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之后,燕琅说:“我到后排坐,你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吧。”

这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始拍摄,她这么说无疑是一种表态,无意接近,更无意去炒cp,钟飒之前合作过的女星模特不少,但刚见面就这么划清距离的还真是头一次,想起孟绿歌在圈内一向风评很好,钟飒反倒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人既然接到了,司机就发动车子直奔剧组,许导看起来跟许湛有点像,只是人到中年发福,啤酒肚也出来了,叔侄俩要是站在一起,大概就是清爽柠檬水跟油炸大鸡排的区别。

这是对抗赛式的真人秀,嘉宾一共有六个,加上燕琅跟钟飒已经到了四个,剩下的两个人因为档期和工作原因,要在两天后抵达。

孟绿歌算是新一代小花翘楚,钟飒的人气天王,剩下两个到了的都是女星,一个是国际名模余畅,另一个是电视剧女王温虹。

余畅看起来有点冷漠,平时也很少说话,相较之下温虹则是一朵光彩夺目的玫瑰花,无时无刻不在倾洒风情。

因为许湛的缘故,许导对燕琅还挺热情,帮着安排了房间之后,就叫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备拍摄。

所有人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温虹知道之后,脸色就不太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蹭着钟飒的手臂,说:“这房间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我从前住的都是总统套房,什么时候这么跌份过?又不是那些靠炒作上位的小明星,看不起谁呢!”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瞟一眼燕琅,阴阳怪气道:“孟小姐,你说是吧?”

几个嘉宾彼此都介绍过了,两个字的直呼名字,三个字的孟绿歌叫后边俩字,她这么叫一声“孟小姐”,一听就知道是带着点挑衅的意思。

刚刚见面的几个人,说是有多亲近那就是扯淡了,燕琅在席间就只是低头吃饭,都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这女人的肺管子。

不过知不知道没关系,她从来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听温虹话里边有刺,就毫不犹豫的呛回去了:“就是,我是从小看着温姨的电视剧长大的,您身份多高、地位多尊崇的,怎么能住这种简陋的房间?导演组真是太不会办事了!”

温虹听到那句“温姨”,嘴角不禁抽动一下,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跟你是同辈人,岁数不大。”

“真的吗?”燕琅天真的瞪大眼睛,摇头说:“我不信。”

温虹低头去抚头发,掩住了那一瞬间的狰狞神色:“孟绿歌,你别太过分……”

“啊,原来您今年三十六了啊。”

她话还没说完,燕琅就满脸诧异的开口了,她拿着手机低头看得专注,上边显示的是温虹的百度资料:“我原先以为您是没保养好,没想到您是真老,对了——底下还有人说您修改了年龄,是真的吗?”

“噗嗤!”一直冷着脸的余畅忽然笑了一声。

温虹满腔的怒火都有了地方宣泄,愤而转向她道:“你笑什么?!”

余畅收起笑容,说:“温小姐,我们模特都经过专业的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噗嗤!”钟飒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温虹:“……”

“您大概是太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燕琅撑着下颌,笑吟吟的看着她,说:“我是看着您的电视剧长大的,看您这么难过,我心里也不舒服啊。”

温虹冷着脸站起身,丢下一句:“你等着!”然后转身就走。

地面有点滑,她走得也急,脚下高跟鞋打滑一下,头发刮到了旁边的盆栽,乱糟糟的散了下来。

燕琅托着腮,一边吃面前的提子一边感慨:“这一幕跟电视剧里边的那场经典戏多像啊,我小时候最喜欢看这一段了。”

“余畅,”她问轻易不笑的超模,说:“你知道我最欣赏那部电视剧的什么地方吗?”

温虹:“……”

“嘿,这我还真猜不出来,”余畅说:“您给大家说说?”

钟飒:“……”

燕琅温情脉脉的注视着温虹,揭晓了答案:“我最欣赏那部电视剧的地方,就是女主最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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