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风被她亲了一口,眼底不禁闪过一抹错愕, 再回过神来之后, 他眼睫轻眨一下, 注视着她说了句:“谢小姐,再会。”

燕琅朝他摆了摆手,拖起行李箱往前走,到路口位置打个车,往自己之前打电话预定的酒店去了。

沈卓风坐在车上目送她潇洒身影离去, 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落下来。

沈明杰失魂落魄的从警局里边出来, 身后还跟着司机老张, 他耷拉着脑袋, 也没看见沈卓风的车就在不远处,老张却看见了,赶紧扒拉他一下, 示意沈明杰往前看。

沈明杰抬眼一瞅,差点哭出来,小跑着凑过去, 委委屈屈的说:“小叔对不起!我原本一下车就想去找你的, 没想到遇上了点意外,结果……”

沈卓风看也不看这憨批,把车玻璃按上去,跟司机说:“走吧。”

司机回头看了窗外满脸呆滞的沈明杰一眼, 说:“那小少爷……”

沈卓风抬手去揉了揉方才被人亲过的脸颊, 心情很好的说:“不用管他。”

沈明杰站在马路牙子上目送小叔无情离去, 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看驶远了的轿车,再看看旁边的老张,无助道:“怎么办啊?”

老张无奈的叹口气,说:“还是先回家吧。”

沈明杰一回家就受到了沈老夫人的热烈欢迎:“哎哟,我的乖孙,怎么瘦了?”

说完,老太太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发型多好,清清爽爽的,不比那一头红毛好看吗。”

沈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在阳台上看报纸,闻言瞅了一眼,也附和说:“是精神了,之前搞得跟个疯子一样,什么德行!”

沈明杰僵着脸尬笑,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沈老夫人心疼孙子,看他瘦了,就围上围裙去厨房里做饭,要给他补补身子,沈老爷子就把孙子叫过去,报纸一合,说:“这次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吧。”

沈明杰不敢欺瞒老爷子,就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从一开始陈哥跟黄毛撺掇自己叫美女去陪着喝酒,再到自己后来踢到铁板挨了教训。

沈老爷子听他说了一半,蒲扇似的巴掌就落下来了:“你不乐意上学我不管,跑出去玩也就算了,欺男霸女的事你也敢干?打得好,怎么不打的再狠点呢!”

沈明杰捂着脑袋不敢吭声,等老爷子停了手,才讪讪的说:“我当时气不过嘛,就想着要报复回去,我也没想着怎么着,就是找把剪刀也剪剪她的头发,没想到把事情给闹大了……”

沈老爷子听他说找了个退役的特种兵去帮忙,眉毛就拧个疙瘩,再听说程勇被人轻轻松松的制服,眼睛陡然亮了一下,等沈明杰带着哭腔说起自己挨的那一枪时,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明杰回想起当时的胆战心惊,差点哭出来:“爷爷你还笑,我那时候都要吓死了,裤子都吓尿了!”

“你活该!”沈老爷子笑完之后又板起脸来,严肃道:“那个程勇是你小叔的旧部,你叫他带着枪帮你撑场子,出了事算谁的?得亏没把事情闹大,段家跟苏家的小子也仗义,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沈明杰抹着眼泪,难掩委屈的说:“小叔已经骂过我了……”

沈老爷子点点头,又饶有兴趣的问:“你跟那个女娃娃是一起来的燕京?她现在在哪儿?”

“我姐姐啊,对,一起来的,”沈明杰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好像是来做生意?不太清楚。”

沈老爷子听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忍不住就笑了,倒是也没提这茬,而是说:“我还真想见见这个姑娘,唔,姓谢,一口京片子……是燕京人?这样的后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他问沈明杰:“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沈明杰茫然道:“不,不知道啊。”

沈老爷子真是要被这个憨批气死:“认识这么久,你还能什么都不知道?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听。”

“我,我就知道她姓谢,叫谢欢,说是要到燕京来做生意,”沈明杰努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后说:“她身手很厉害,会用枪,还会说英语和德语……”

沈老爷子道:“你怎么知道她会说德语,路上聊过?”

沈明杰不好意思的笑:“在火车上的时候,她逼着我背单词和语法……”

“会英语和德语,那可是了不得啊。”沈老爷子思忖一会儿,说:“她德语好吗?”

“应该算好吧?”沈明杰小心翼翼的说:“我德语不好,看不出她水平怎么样。”

“……”沈老爷子没好气道:“你蠢死算了!”

沈明杰委屈的不行:“爷爷,你别这样啊,我可是你亲孙子。”

沈老爷子懒得跟这憨批说话,想了想,到客厅里去给小儿子打电话:“之前收拾明杰的那个姓谢的小姑娘,你见过吗?”

沈卓风言简意赅的说:“见过。”

“哦,”沈老爷子还是很相信小儿子的眼光的:“人怎么样啊?”

沈卓风顿了顿,说:“很好。”

沈老爷子还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评价人,心下暗奇,也就多问了一句:“怎么说?”

沈卓风说:“漂亮,爽朗,落落大方。”

沈老爷子心里边悄悄嘀咕起来,考虑了一会儿,说:“找个时间,请人到家里吃顿饭吧,道个歉,也算是认识一下。”

沈卓风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沈老爷子对着孙子端详了很久,久的沈明杰心里边儿都开始发毛了。

他抖了抖鸡皮疙瘩,说:“爷爷,你怎么了?”

“没事儿。”沈老爷子心里边也就是起了那么一点念头,但这会儿八字都没一撇,他也没必要先急匆匆的说出来惹人非议。

燕琅到酒店去把行李放下,去餐厅吃过饭,就回房去泡澡了,完事儿后窗帘一拉,房门一锁,倒头就睡下了。

至于别的事,明天再说吧。

她睡得安稳,王菊芳婆媳俩却睡不着,俩人在看守所里边儿蹲了大半宿,心里边儿都直打颤。

这婆媳俩年轻时候都有个精明强干的名声,好听点的泼辣,说的难听就是泼妇,她们不怕事,也敢闹事,但这跟她们怕警察没有任何冲突。

更别说现在抓她们的是首都警察了。

指望两个没出过镇子的村妇硬扛警察审讯?

这怎么可能呢。

那大学在首都挺有名气,九十年代这个时候,大学门口就配备了监控,从最开始这婆媳俩勒索闹事,再到最后的恶意伤人都录得一清二楚,沈明杰又专门找了关系,警局这边也格外尽心。

不是说女儿丢了吗?

行,警局可以帮忙找啊,燕京这边直接打了电话到许家村所在的市里,再层层下派到乡里村里,具体了解情况。

燕京这边其实只是例行公事,但那毕竟是首都,来自首都的命令到了地方,谁又敢推诿糊弄?

乡里专门派了个调查组去查这个案子,到了村里边把话一问,事情就瞒不过去了。

什么许家人重男轻女,虐待几个女儿啊,什么许光宗打伤了别人家儿子,赔不起就嫁女儿去抵债啊,几个村妇嚼了一下午舌头,调研组就把事情给弄清楚了。

许招娣失踪了,这事儿是真的,但她明显是逃婚跑的,跟学校没关系,王菊芳婆媳俩到学校门口去闹事,纯粹是想要敲诈勒索。

事情捅到了警察局,就不能善了了,王菊芳婆媳俩都是女的,具体处理这案子的也是个女警。

生活在皇城根底下的燕京姑娘根本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人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听完乡调研组的汇报之后,她郑重怀疑说:“王菊芳婆媳俩找不到许招娣,这还情有可原,但是警局也找不到,这就奇怪了,一个年轻姑娘,在外无亲无故的,她能去哪儿呢?坐车买票都要身份证呢。”

女警皱眉说:“有没有可能是许招娣抵死不从,许家人把她给害死了,然后又编出这么个谎话来敲诈学校呢?”

……这猜测还真有点道理。

王菊芳跟许老太被警局的人分开关押,进行审问,俩人战战兢兢的说了半天,等听警察厉声问起许招娣是不是被她们杀了的时候,都吓得一个哆嗦。

“我,我是不喜欢大妮,但也不至于要她死啊!”

许老太哭天抹泪的说:“好歹都养大了,嫁出去能换一万块钱彩礼呢,我为啥要杀她?!”

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未免太过叫人心寒,好像那么一个活生生的、跟许家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是一头被饲料喂养大的畜生,随时都可以杀掉割肉卖钱一样。

没做过的事情,王菊芳跟许老太都没认,许招娣的尸体又没有被发现,只能按照失踪处理,杀人指控无从谈起。

但即便如此,王菊芳跟许老太敲诈勒索是真的,故意伤人也是真的,双罪并处,俩人都判了三年刑,被遣送回原籍地坐牢去了。

燕琅听说这事儿,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又离开酒店,打个车满燕京城闲赚。

她知道买地卖地能赚钱,知道互联网跟电商都是商机,但除此之外,她想做点能对社会大众有益处的事情。

像许家村那样的地方全国还有很多,王菊芳跟许老太那样的女人也绝对不在少数,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在华夏文明中根植的时间太久了,影响到的人多的可怕。

为什么都喜欢生儿子呢?

因为儿子有力气,能挣钱,能支撑起门楣,在许家村那样的地方,一个儿子就意味着工分,意味着这家人能种更多的地,收更多的粮食,赚更多的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城里有重男轻女的人吗?

这当然有,但是比例相较于农村要低,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城市男女都能上班挣钱,女人的话语权多,腰杆子也硬。

燕琅跟系统商量说:“要不,我们重操一下上辈子的老本行吧?”

系统说:“秀儿,你要去三里屯卖手抓饼吗?”

燕琅说:“可以做食品啊,在各地开设工厂做特色小吃,通过现代物流传输到大城市去,既能带动乡村就业,又能丰富城市市场……”

系统说:“我帮你去查查资料。”

统子帮忙去查资料,燕琅大致上打了个框架出来,想着过几天再去登记把公司办起来,租赁个办公地址,再登报招聘。

手头一旦有了事情,时间就过得快了,燕琅在酒店里闷了两天,刚有点头绪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她以为是前台,接起来说了声:“你好,”就听电话另一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谢小姐,今晚一起吃饭好吗?”

燕琅看了眼时间,说:“什么时间,去哪儿吃?”

沈卓风说:“六点钟,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燕琅说了声“好”,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五点五十八分,燕琅穿上风衣下了楼,就见沈卓风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他自己开车,仍旧是冷峻卓然,见她过来,眉宇间带些许笑意看了过去。

燕琅弯下腰注视着他,说:“小叔,你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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