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画哥俩好地带着师兄回停车坪,就看到九鼎正降下车窗,伸出个脑袋在四处张望。看见陈画时眼睛亮了亮,推开车门高兴道:“你回来了啊?”

然后又看向他身侧印玄,微微皱起眉:“这是谁?”

“我师兄。”陈画心想甜筒没白买,还知道担心他。

又对印玄解释介绍道:“这是我老板家的一个小朋友,老板没时间,我就带他来商场买点东西。”

陈画略过了九鼎的身份,只简单提了一句。

虽然面对的人是师兄,他也不愿将师兄往坏了想,但两人已经相隔千年没有联系,九鼎的身份又牵扯到乾派,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闭紧了嘴。

好在印玄对九鼎也没有什么好奇心,他朝九鼎客气地笑了笑,便略过了他询问陈画的近况:“老板?你现在在上班?”

“嗯,在一家私企上班,老板是个妖族。”

让九鼎坐到后座,陈画示意印玄上车,轻描淡写地就概括了分离这千年来的事情:“我能反杀元黎,也多亏了老板助我一臂之力,后来我一把火烧了草庐和元黎尸首,便一直跟在老板身边。一是无处可去,二是想报恩。”

只是没想到,一眨眼就是一千多年过去,他从当年迷信救命恩人的无知小画皮,变成了现在看见应峤就想骂狗币的卑微社畜。

他深深叹了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

印玄亦露出一丝感叹之色:“确实过得快,偶尔想起从前的日子,还觉得恍如昨日。”

他侧过脸,眼神深深地看着陈画:“我没想到还有机会能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师兄还能好好的。”陈画开着车,脸上是情真意切的高兴:“你不知道,我当初在元黎炼丹的丹室里看见你常佩戴的玉佩,还以为你也跟那些可怜人一样遭了他的毒手。只是我翻遍了丹室,也只找到了那一块玉佩,当时差点就给你立了衣冠冢,但是又想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万一你没有事,我立个衣冠冢岂不是在咒你?便干脆一把火将草庐尽数烧了。”

“不过也幸好当时没有立,才有我们今日师兄弟重逢。”

陈画笑着问道:“师兄这些年都在哪里?修为看起来似乎又精进了?相貌还跟从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虽然他们都跟随师父元黎修习道法,但实际上不论是他还是印玄,都算不得正儿八经的人族。

元黎当年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印玄,小弟子陈画。

陈画的原身本是一副人皮骷髅图,人皮骷髅图的年代和作者不可考,总之就是天长日久地,画里的骷髅开始有了意识,后来这幅画恰好辗转落入元黎手中,画中骷髅受他点化,挣脱了画卷的束缚,从画中走了出来。

后来骷髅跟随元黎修行道法,便为自己起了名,叫陈画。

陈画刚从画中出来时,还是一副雪白的骷髅架子,元黎说他这样不便出门,便让他跟着大师兄印玄的学习丹青。

可以说陈画后来给自己制作皮囊的精湛手艺,都是印玄手把手教出来的。

印玄为人处事温和有礼,又博闻强记,在道法修行上更是一日千里,让陈画望尘莫及。他是后来跟印玄感情好了之后才知道,印玄还身兼一半妖族血脉——他原本是个人妖混血的弃婴,被元黎捡回来养大,虽然看相貌年纪不大,但实际年纪已经有百余岁。

“我那时见师……元黎身死,草庐已毁,又以为你也遭遇了不测,心灰意冷之下,便寻了个深山闭关养伤。”

印玄道:“后来修为有了突破,又遇瓶颈,才不得不出山历练,时常在外走动。”

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神色间有些沧桑。

陈画注意到了,却只作没有发现,又与他聊些近况。

虽然师兄不说,但陈画知道,在对待元黎的态度上,师兄和他是截然不同的。

他虽受元黎点化。拜元黎为师修习道法,但实际上元黎临近天人五衰,一直在追寻突破之法,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教导他。这些事情大多是师兄印玄在做,相比元黎,他和师兄的感情更深。

后来他意外发现元黎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淡泊生死,他为了续命,一直以普通人为材料炼制赤丹,那间从不允许他们师兄弟踏入的丹室,是以无数白骨垒成,就连点化陈画。也不过是为了探寻另一种续命之法。后来他发现陈画不够听话,也无法成为他长生飞升的踏脚石,便想将他也炼成赤丹。

陈画没有坐以待毙,拼尽全力反杀了他。

这些年来,他也从未后悔过杀了元黎。

但印玄不同,他还是个弃婴时便被元黎捡到,一直抚养成人,师徒相处数百年,元黎对他来说亦师亦父,以印玄的性格,就算元黎要杀他,印玄大约也不会反抗,只会当做将这条命还给了元黎。

陈画不赞同他的想法,但元黎已死,时过境迁,他也不想再为往事和师兄起了分歧,平白生出龃龉,便干脆只作不知。

两人聊着各自的近况,很快便到了陈画家楼下,三人一同上楼。

九鼎抱着购物袋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走在陈画身边、言笑晏晏的印玄,忍不住悄悄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师兄!

应峤开车到了陈画小区楼下,熟门熟路地找上了门。

只不过等陈画来开了门,却发现今天陈画家里多了个生面孔。而陈画和对方有说有笑,看起来跟对方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应峤:???

他扫了一眼印玄,下巴点了点:“那是谁?”

陈画让他进屋,道:“是我师兄。”

请你态度客气点。

别拿我师兄也不当外人!

“你哪儿来的师兄?”应峤皱眉回忆了一下,啧了一声:“你那师兄不是死了吗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哭哭啼啼要给他立碑来着吧?”

怎么又诈尸了?

陈画朝他翻了个白眼,指望老狗币说人话?

不可能的。

是他奢求了。

“师兄没事,只是我一直以为他出了事。”

说话间两人到了客厅,陈画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这就是我老板,应峤。”

在外人面前,应峤向来很能端着,他冷淡地朝印玄点了点头。便在另一侧坐下。

倒是印玄目露诧异,接着十分客气地拱拱手:“久仰应先生大名,没想师弟说的老板就是您,这些年承蒙您照应他。”

陈画端着茶杯正要喝口茶,闻言差点哽住:“师兄你认得他?”

印玄微微笑道:“我虽然只是一介散修,但也跟特管局打过一两回交道,对妖管局也有所耳闻,应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至于是什么事情如雷贯耳,那就不好说了。

总之话说客气点,面子上都过得去就行。

“……”

陈画表情一言难尽。

毕竟他完全想不出应峤除了那些狗言狗语以外,还能有什么光辉事迹能让师兄如雷贯耳?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板不干人事,连下属都脸上无光。

反观当事人应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自己没有一点清醒客观的认知,理所应当地受了印玄的恭维:“过奖,都是虚名而已。”

“……”

陈画和师兄对视一眼,笑容略微尴尬。

三人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应峤便起身离开,顺道把九鼎接了回去。

陈画送他们出门。

应峤回头看了印玄一眼,正对上印玄看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印玄朝他客气地一颔首。

应峤皱眉收回视线,等电梯时才道:“你们怎么碰上的?”

死了多少一千多年的人,早不诈尸晚不诈尸,忽然这个时候出现,时机未免有些巧。

“今天去商场时意外遇见的。他说是受人相托,来查一桩案子,我没有多问。”

陈画明白他的意思,道:“放心吧,他是我货真价实的师兄没错,不过久别重逢,中间一千多年没见,彼此都需要时间重新了解,我不会因为是师兄弟就毫无戒备。”

应峤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摆摆手让他回去,带着九鼎离开。

等上了车,应峤琢磨了一会儿,给狴犴发了条消息:[我想接姜婪和小八他们到我这边住两天。]

看到消息的狴犴:???

他怀疑应峤失了智:[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应峤嘴角一挑,愉悦地打字:[陈画的师兄回来了,今晚在他家。]

“???”

草!

狴犴额头青筋一跳,追问道:[什么师兄?陈画有师兄???]

他怎么不知道?!

[明天见面再说。]

应峤只回了这一句,也不管狴犴如何抓心挠肺,收起手机,满面春风地开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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