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鼎上,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简直就是命途多舛!

好不容易连夜把本体从南城运到了江城,本来以为找了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野湖应该就安全了,谁知道好死不死又撞上了一条黑龙。

这黑龙长得还怪模怪样的,一见面就朝他喷火,扑腾着翅膀怪叫着要来抓他。

幸亏他够机警,逃跑经验又丰富,才避开黑龙的攻击躲回了湖里。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个对他本体图谋不轨的女人忽然跳出来和黑龙对峙,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否则他的自由可能就要在今天终结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对峙的两人,在心底不停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快点打起来,他才好趁乱逃走。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女魃忽然侧脸看向她。

少年被她盯着,不知怎么就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冒出一种近乎于心虚的感觉来。

平心而论,这个女人长得还是好看的,面如霜雪,眼似寒星。身形高挑纤细,一袭白裙裹着她纤秾合度的身体,宽大的白色裙摆飘飞翻涌如蝶翼,越发衬得她不然凡俗,飘然欲仙。

但当她侧过脸来,冷冰冰的目光凝在你身上时,又好像三十三重天上的冷雪,冻得人直打哆嗦,却又忍不住用手去接。

也难怪傻子兄弟被她几句小调就哄得要跟人走。如果她不是觊觎他的本体的话,他可能就大度地让傻子兄弟跟仙女姐姐玩儿去了。

可惜现在两双眼睛都盯着他屁股底下的本体。

青衣少年,也就是九鼎幽幽叹了一口气。

做鼎好难哦。

九鼎在沉思之时,女魃也在观察着他。坐在青铜鼎上的少年着泛白青衫,身量不高,面孔还很稚嫩,按人类年纪算得的话,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女魃在他眉眼间寻找着庚辰的影子,却失望地发现他的眉眼和庚辰并不像。

龙族好奢靡好华美,相貌也一向以浓丽俊美为最佳。虽然庚辰的脾性生生破坏了他的好皮囊,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生了一张能迷惑人心的俊美脸蛋。

但九鼎却是一副清淡如竹的长相。

相貌南辕北辙,连性格也天差地别。女魃眼中光影明灭,原本抱有的一线微弱希望终究是破灭了。

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九鼎生出来的器灵而已。

他不是庚辰。

女魃自嘲地笑了笑,本就冷然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不过话虽如此,九鼎到底融入了庚辰一缕龙魂,她还是不愿就此将九鼎拱手让与他人。

厌恶地扫了一眼对面的黑龙,女魃认出这是之前跟他们有合作的外国妖族,据说也是龙族。只是此龙族非彼龙族,这一只黑龙生得庞大腰圆,一对翅膀类似蝠翼,更是丑陋不堪,没有半点龙族的优雅与华美。

她侧脸看向九鼎,语气冷淡道:“过来。”

“???”

九鼎睁大眼跟她对视。

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当我傻吗?

只是他不肯动,他屁股地下的青铜鼎却躁动起来,鼎身发出嗡鸣,不断晃动着试图往女魃的方向滚。

九鼎:!!!

他用力往下坐,把又开始犯浑的傻子兄弟压住。

心里暗暗啐了一口,骂他没出息!

见他坐着不动,女魃收回目光,索性也不再唤他。反正赶走了黑龙,九鼎还是地乖乖跟着她走。

她四周的炎气缓缓聚集在一起,如同一把拉开弓弦的重弓,将一道道滚烫炽热的炎气压缩凝聚,化为利箭射向黑龙……

***

妖管局的紧急信息发出来时,应峤刚刚做完护理,正在慢条斯理地将翡翠尾环带回尾巴上。

陈画前面一秒还在酸唧唧地骂他秀恩爱,下一秒看到短信就变了脸色:“出事了!一级警备,去太子湖!”

加入妖管局这些年,两人都不是第一次遇见启动一级警备的情况。每逢一级警备启动,必定是遇到了可能危急一城人安危的大事!

应峤从容神色一凛,道:“我先过去,你联系泰逢,弄清楚情况。”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门。

应峤使了个障眼法隐藏了身形,振翅往高处飞。从高处往下俯瞰,整座城市都变得十分渺小,在出了市区范围之后,他才降低了高度,渐渐靠近地面,加快速度往太子湖赶去。

太子湖在郊区,地势平坦开阔,除了大片农田,就是江滩边大片的防洪林。

应峤从防护林上空低掠而过,正要滑翔落地时,却猝不及防地跟斜刺里冲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姜婪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直直后退一步,他稳住身形,怒目瞪向撞他的应龙——

长翅膀了不起了吗?长翅膀就可以瞎飞不看路了?!

应峤也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眼里满是震惊!

!!!!!!!!!

为什么小妖怪会出现在这里????

他既惊又惧,前一秒还在庆幸还好现在是原形,撞见了姜婪应该也认不出他,下一秒又陡然想起他出门时戴了尾环!!

要是被姜婪看到尾环,肯定就露馅了。

应峤僵着身体,冷酷的龙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两只金色的眼睛瞪得很大,牢牢盯着姜婪,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方得一批。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姜婪,悄悄地、悄悄地把尾巴卷起来,试图把翡翠尾环藏到身后。

然而他不动还好,姜婪只顾着愤愤地跟他大眼瞪小眼,他这一动,姜婪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他扭来扭去的尾巴上,然后……就注意到了金色的龙尾上,十分眼熟的,翡翠尾环。

姜婪:????????

这个尾环,怎么这么眼熟?

他看看应龙,再看看尾环,再看看应龙,再看看尾环:……

这个翡翠尾环是他亲手雕琢,尾环上的禁制也是他一点点刻上去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印记。

他绝对不会认错。

“你……”

姜婪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连声音都开始打颤了。

应峤表面沉着,实则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脑子里“怎么办”“他是不是看出来了”“我要坦白吗”几种想法交替刷屏。

然而姜婪一出声,他疯狂被刷屏的大脑就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变得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姜婪身上,扫过他的西装,扫过他的袖扣,又扫过他腕上手表……

“???”

大脑宕机的应峤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的男朋友好像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穿的西装是奢牌当季新款,白金袖扣上镶满了钻石,中间一颗祖母绿通透无暇。

手腕上的机械表是百达翡丽限量款,还是他最喜欢的一款——当初他花了四百多万在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应峤:……

这是一个月薪三千办事员、普普通通小妖怪能消费得起的吗?

他的目光从震惊变成了震惊夹杂着茫然。

“你……”

应峤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说好的日薪八十小妖怪呢?

这一身几百万的奢侈品哪来的?

一级警备启动,别的小妖怪都在往外撤,我家的小妖怪为什么还往里冲?

这不是一个小妖怪应当做的事情。

两人相视无言,千万头草泥马在脑中驰骋奔跑,几乎把彼此过去的认知践踏了个四分五裂。

姜婪目光还黏在藏不住的翡翠尾环上,碧绿尾环与灿金的尾巴交相辉映,实话说其实也很好看。

但是他就是喜欢可以抱着睡觉的黑色蛇尾。

他吸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好巧啊。”

“是好巧。”应峤嗓音干涩,艰难地挤出个笑容,自欺欺人地不想承认心中的猜测,

他卑微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去干什么?”

姜婪眼神乱飘:“我临时出差,你呢。”

“我也是。”应峤说。

气氛又沉默下来,空气里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狻猊和椒图躲在包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好半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直冲云霄的怒吼声。微弱的风卷着炙热的空气迎面扑来,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回去再跟你算账!”

“回去再说!”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又是齐齐一愣、

“先处理正事吧。”应峤满脸沧桑,振翅而起。

姜婪点头,看了应峤一眼,索性心一横,也不掩饰了,化为原形低吼一声,追上应峤的步伐往太子湖方向疾奔而去。

反正大家都有马甲,这样也算是扯平了!

他埋头驮着弟弟往前跑,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应峤看见他的原形后一个哆嗦,差点从半空中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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