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揽

舞台中心的音乐从劲爆舞曲变成重低音，聚光灯四合离散状，依旧闹腾腾冲斥耳际。

乔西宁只觉得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安静。

只有林述漆黑淡漠的瞳孔，不断地在眼前放大，再放大……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和感官。

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不是蹦迪的时候牵错了手，而是你在吹嘘和前男友的风流韵事，回头就撞见了前男友。

乔西宁整个脑门都写着尴尬。

——刚刚那句“我睡到了”，林述肯定听到了啊啊啊。

座位上零零散散几个人掐灭烟头。

烟酒弥漫。明明味道该是重的，乔西宁却只能闻到林述身上的味道。

清冽的薄荷味，很好闻。

他的眼珠漆黑干净，不掺杂一丝杂质，眼角下垂，此刻有种游离天际的冷淡。

顺着他的眼神……

乔西宁一眼就看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一怔，猛地放开了他犹带着点凉意的手掌。

刚刚摸到他皮肤的指尖，此刻升腾起不容忽视的滚烫热意。

乔西宁下意识地将手背在身后，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他的手腕处。

先前她伸手去拉对方手腕的时候，不经意地碰到了手腕上明显的凸起。

冰凉的表带，如同它的主人，披星戴月带着一身寒意而来，让她能很快地区分他和顾简。

FIFTYSIX伍陆之型的手表。

表带在岁月下已经开始发白泛旧了，偏偏没有一丝一毫的损痕，足以见主人的爱护。

可和它一套的情侣款，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乔西宁突然就觉得眼睛有些钝钝的痛，泛着酸意，连带着身后的手掌，都被她的指甲掐出了点痕迹。

乔西宁稳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平静自然的样子：“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是LONDON开张的日子，来得人有些多，林述坐的位置却是在角落。

他穿得低调，一身黑色，像是要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一般。

不是粉丝，或者不仔细去辨认，还真的认不出来。

林述抬手，将口罩拉了下来。

他的唇瓣，没有任何唇彩的点缀，呈现出健康的粉色。天生笑唇，弧线平直，压出寡淡的弧度。

林述:“嗯。”

声音很低，还有点儿嘶哑。

“怎么了，怎么还站着了？”

顾简处理完事情一回来，就看到乔西宁站着，背对着他似乎在和谁说话。

然后顺着乔西宁的视线，他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述。

乔西宁和林述那档事，外圈的人或许不知道，但和乔西宁交好的人都知道。

他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才会给林述也递了一张邀请函。

虽然是乔西宁的朋友，可提起林述，顾简下意识地就觉得，没有词汇能够来形容林述对乔西宁的好。

单身了这么几年，也没见她对那个男生动过心，平日里叫嚷着“帅气的小哥哥”，然而真见到了，又能把人家批得一文不值，屁都不是的。

虽然乔西宁没开口，也没刻意去关注林述的消息，但顾简总觉得，乔西宁心里估计没忘得了林述，只是拉不下面子去挽留。

扪心自问，顾简觉得乔西宁再也不可能遇到一个比林述更好的人了。

不过奇怪的是。

明明林述告诉他没时间的，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过来捧场。

对此，顾简聪明地选择没问，只拉过乔西宁的手腕：“坐下啊，还站着干什么？”

林述睫毛微抬，眼神略过顾简牵着乔西宁的手，微微有些阴鸷。

只是这股不该显现于人前的情绪，被他很快地压制下去。

舞台的音乐不断变化，卡座却再没有人动。

乔西宁刚刚和林述那副样子，被在座不少人都看到了。

以前大家只知道乔西宁喜欢上了个娱乐圈的明星，两个人好像还谈起了恋爱。

保密工作做得好，不是亲近的人，都不知道乔西宁的恋爱对象是谁。

现在这会，已经有人大胆地猜测该不会是林述。

众所周知，乔大小姐极为看脸，长相达不到她的标准，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而林述无论是在网站或者杂志评选颜值，或者是网络自发的投票，历来都是名列前茅的。

乔西宁不知旁人百转千回的心思，眼神倒是时不时地落在了对面的林述身上。

两个小女孩一见到偶像，早就忍不住激动地凑上去，在正主面前谈他所有演绎过的作品，以及最近刚要上映的《荒野行动》，顺便要个合照签名的。

——【瑶林玉致，与述同行，宇宙登顶，与有荣焉。】

乔西宁坐在对面，这才看到了刻在粉色手机壳上的口号。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先前和闺蜜说的话：“现在七八十万约饭，但以后谁都不知道他会多红。”

林述现状，的确也佐证了她当初说的话。

红得很过分。

见乔西宁时不时地看着林述所在的方向。

顾简忍不住揶揄：“怎么样，这疯狂长在你G点上的颜值我也是不得不服啊，后悔当初和人分手了吧。”

乔西宁直接一个手肘怼向他胸膛：“不要搞黄色，你再说一句我就去举报你。”

后悔么。

或许是有的。

得到过了最爱过后，旁人所有的喜欢便都黯然失色了。

往后每遇到一个人，她就会下意识地把对方和林述拿来比较，以至于空窗了这么久。

但后悔是一天，不后悔是一天，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有人不经意地听到乔西宁和顾简的对话，吃惊地瞪大眼睛。

而后下意识拔高嗓门：“西宁，你什么时候和林述交往过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不过你们之间谁追谁的，连林述这样的大明星都无法招架，那还真的就没有人能从你的追求中全身而退。”

这话信息量太多，似乎还在告诉林述从乔西宁身上及时抽身是对的。

谁知道乔西宁身后还排着多少追求者。

乔西宁眉眼冷了几分，眼神横斜过去：“毕竟姐魅力大，不像你。”

“你……”苏安妮一噎，有些愤愤。

看着默不作声的林述，转为一笑：“西宁你之前为了追人都能砸几百万去学潜水攀岩游艇，追林述怕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乔西宁嗤了一声，懒得理她。

两个女生的家长管得严，这会早就被带离酒吧。

林述单人坐在沙发上，坐姿有几分懒洋洋和漫不经心的。

迷离的灯光影影绰绰地穿过他的脸庞，每一笔精致得像是造物主的恩赐。

一直默不作声，低垂着眼眸的人突然抬头。

四目相对。

乔西宁下意识一怔。

林述却已经漫不经心地移开眼神。

敲出一根烟，点燃：“我追的她。”

嗓音掩在烟雾下，却又异常清晰。

乔西宁心下一颤，想到了许久不曾回忆的过去。

“林述，我们之间虽然是我主动的，但对外要说你追的我知道吗，女孩子都要面子的。”

“好。”

陡然回过神来，卡座上原本看热闹的气氛变了又变，归于寂静。

在说完那句话后，林述似乎觉得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掐灭烟，戴着口罩起身离开。

乔西宁喝了不少酒，以往都能奋战到夜里两三点，这会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累和无趣。

和顾简说了一声，便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接她。

黑压压的天，突然下起了雨。

雨势不大，但冰凉凉的雨丝落在裸.露的皮肤上，这感觉称不上太好。

乔西宁这会只把自己那辆保时捷放在停车场，看到几步开外亮起车前灯，像是对她示意的黑色轿车。

黑黝黝的车窗看不见车内的情况，她也没去看车牌，只当是自家的车，快步走了过去。

“向晚，顾简不是开了家酒吧吗，你知道我在……”

乔西宁上车，靠在椅背上低头忙着发语音，边对司机出声：“放一下音乐。”

一路这么安静回家，她可受不了。

话音刚落，见没听到司机熟悉的回复声，乔西宁下意识地抬头。

还没开口，余光就看到搁置在一旁的长腿，视线渐渐地往上，对上了熟悉的眼眸。

干净淡漠，不带一丝情绪，静静地看着她。

乔西宁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发紧，这会也知道自己上错车了。

而且好死不死的，上了林述的车。

乔西宁心里有些尴尬，切回通话页面询问司机。

手机音量调得高，连带着通话声音都放大了不少，“前面发生了一起车祸，这会正堵着车……”

林述看了一眼还在询问司机情况，浑身上下都写满焦躁的乔西宁，收回目光，朝司机开口。

“开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