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蛛丝马迹

——宋石山去见了宋可欣？

听到王伍的汇报, 顾邵目光微动，眼里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宋可欣联系了宋石山？”顾邵开口问道。

“啊，是。”王伍应声, 声音中透着几分惊讶：他没想到先生竟然一猜就猜对了，难道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宋石山主动去找宋可欣求助吗？

王伍正在心里嘀咕着，却听到顾邵开口道：“继续说。”

“是, ”顿了顿, 王伍又继续汇报：“宋可欣和宋石山两人是在医院见的面。”

“宋可欣找上宋石山，是因为她的病……”王伍解释起来。

——宋可欣肺上的问题已经确诊了，只是，因为宋可欣身体的一些特殊性，很难找到合适的器官来源。几年前没找到, 如今依旧没找到。

宋可欣和张翠两人把注意打到了顾惜的身上, 可惜计划难产。

原本，按照专家会诊的结果来看, 宋可欣目前的病情只是复发初期，前期可以进行普通的药物治疗，并不一定需要马上进行肺部移植。

不过，经历了最近发生的糟心事，再加上各种打击，宋可欣内心郁结, 倒是导致了病情的加重。

那天宋可欣在林氏晕倒，被送来医院之后，便被医生告知病情恶化, 必须在三个月之内进行器官移植手术。

宋可欣不想死，当即便被吓得六神无主。

眼见顾惜这条路走不通，宋可欣便将主意打到了宋石山的身上。

“这里还有一段录音。”王伍说道。这是派去盯着宋石山的人录到的。

王伍说着, 直接通过手机，将录音放给了顾邵听。

“我们到那边去说。”录音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段录音的声音不大，似乎还伴随着一些街道上的嘈杂，不过，顾惜依旧在第一秒就听出了这个说话的人就是宋可欣。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戒备：“你想说什么说吧。”

“还是上次说的那件事。”

录音里，顾惜听到‘哗哗’的声音——宋可欣似乎将什么东西递给了宋石山。

“上一次的话我没骗你，这是我的检查结果，如果再不进行手术，我可能就活不了了。”宋可欣的语气透着几分凄凉与示弱。

这样的语气顾惜有点熟悉，就好像是上一次宋可欣打电话给她时的语气。

“这——我也看不懂啊……”

“难道我还能拿我自己的命来骗你？”宋可欣回怼道。

“这、”宋石山一时语顿，似乎又叹了声气，说：“有病是得治，可上次你和你妈的说法我看不成，这怎么能为了救你，就、就……”

后面的话宋石山没有说完，语气中却透着着急。

宋可欣想活命就要拿他的肺来换、拿他的命来抵？这个宋石山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宋石山怕死，否则也不会为了保命，躲在宋家村里十几年不敢出来。

宋可欣打断了宋石山的话，开口道：“上次去是我们没有说清楚，只是换肺，不会要了你的命的，手术之后，你还是一样可以活着。”

宋石山却不信宋可欣的话：“你别骗我，身体器官都换给你了，我还怎么活。”

而且只听说过人死了之后捐献器官、或者遭遇不幸被人强行摘了器官的，没听过还有活着的时候把器官给人的。

“我没骗你，”宋可欣语气急切，又继续解释道：“我可以通过正规的途径申请到合适的器官源，只是因为我的身体状况比较特殊，用其他人的器官可能会产生排斥现象，所以只能在血亲之中寻找合适的肺源。”

其实宋可欣也瞒着张翠偷偷与对方的样本做了配型，只是依旧不成功。

“你的身体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在器官库里面找到适合的肺源不是什么难事，奕泽有认识的医院，到时候只要给你伪造一个诊断书，确定你需要进行肺移植就可以了，把你的肺移植给我，再给你换一个肺不就可以了。”

宋可欣说得轻巧，宋石山却被吓了一跳。

“你、你这不行吧？！”活人换肺，在宋石山的见识当中，简直闻所未闻。

见状，宋可欣只能继续忽悠宋石山：“这有什么不行的，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这就是个小手术，而且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健康而且更加年轻的肺，说起来，你还赚到了。”

“这、这这……”宋石山依旧不太相信。

宋可欣则打起了感情牌：“我的肺会出毛病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那时候你是怎么对我、对我妈的？我们没有对不起你，反倒是你对不起我们吧？我有过怨言吗？即使你和我妈离婚了，之前几年也没少从我这里拿钱吧？”

“你想看着我就这么死了？”

宋可欣顿了顿，又继续轻声道：“这一次如果我没事，以后你的事情我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宋石山没说话，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个，可以，但是我也有个要求。”

“你说。”宋可欣的声音中是藏不住的欣喜。

“就是当年在饭店发生的那件事，那两个死的人是林奕泽动的手，这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背锅了，你想想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宋石山说完，却听宋可欣一声惊呼：“你疯了！”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宋可欣轻咳一声，装作不知道一般，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了活的。”

“你！你明明知道的！”当初林奕泽喜欢带着宋可欣出入于各种场合，即使那边宋可欣不在场，对于林奕泽的事情多半也都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

宋可欣心里轻嗤了一声。

在林家当了那么久的富太太，如今宋可欣看得很明白，林家就是她的全部了，没有林家，她什么也不是，所以，林家不能出事，她也不能离开林奕泽。

宋可欣转变了态度，突然轻叹了一声：“知道又怎么样……”

“当年你也在现场，留下的痕迹全部都指向了你，想推翻都难。”

“而且这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都没事，你怕什么？”顿了顿，宋可欣又道：“放心吧，那件事奕泽做得很干净的，只要你不去说，不会有事的。”

“这……”

见宋石山迟疑，宋可欣又加了一把力，道：“这样吧，要是你还不放心的话，等到手术之后，我就把你接到林家的房子来住，住在林家，你应该不用担心什么了吧。”

宋可欣这话的确只是缓兵之计——只要能让宋石山同意做配型，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

两人后面还说了一些话，依旧是宋可欣在忽悠宋石山。

因为两人的对话声音有些小，顾惜只能凑近了手机听。

就在顾惜的脸即将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候，却被顾邵扶住额头，将脑袋给推开了一下。

“眼睛不要了？”顾邵严肃地说了一句。

顾惜：“……”虽然，但是……

顾邵为什么要推她的脑袋啊，还正好是她刚才被撞到的地方。

——疼啊……

顾惜欲哭无泪。

——

另一边，拿着手机正作着汇报的王伍在听到顾邵这一斥责后，却是面色一紧，后背一凉，脑子里开始疯狂回忆：他最近有没有听了什么不该听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先、先生？”

“做配型了吗？”顾邵询问。

“做了，是在一家私立医院做的，那家医院的投资人和林奕泽有些交情。”

“结果如何？”

“配型成功了，不过……”话锋一转，王伍又道：“宋可欣并没有马上同意接受宋石山的肺部安排手术。”

虽然经过配型宋石山的肺宋可欣可以用。

但是在检查过程中，医院也发现了宋石山的肺部指标并不是那么好。

毕竟宋石山年纪也不小了，肺部‘年龄’自然也不小了，而且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小毛病，再加上宋石山过去吸|烟，他的肺并不是很健康。

拿到检查单子之后，因为嫌弃宋石山的肺不好，所以，宋可欣犹豫了。

——

此时电话那头的王伍并不知道顾惜就在顾邵的旁边，所以，隔着电话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觉得宋可欣可能还没有放弃小姐的器官。”

相比起一个年老多病的肺，当然是顾惜的更好。

顾邵看了顾惜一眼，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惜惜？”顾邵叫了顾惜一声。

“啊？”被叫到的顾惜回过神来，看向顾邵。

虽然在离开林家的那一天从顾邵的资料中得知了有那一份‘器官捐献志愿书’的存在时，顾惜就猜到了林奕泽和宋可欣的计划，但此时，直接从别人口中听到清楚的表述，还是让顾惜心情复杂。

顾邵的手掌轻轻覆上了顾惜的额头。

顾惜：“……”知道顾邵是想安抚自己，可是为什么又是她刚刚被撞到的地方？！

顾惜心里吐槽着，确听顾邵用肯定地语气对她说：“别怕。”

“那一份器官捐献书已经作废了。”

并且，上一次的事故，他绝对不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顾惜点头——她知道在顾家，有顾邵在，她不会有事，就是听到这种事情，心里还是会毛毛的。

顾惜又直直地看向了顾邵。

“怎么了？”顾邵问。

“我不想拿我的命去救她。”顾惜的声音弱弱的，语气却很坚定。

自私也好，亲情绑架也罢，反正她不想赔上自己去救宋可欣，一点都不想。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在别人看来会不会太冷血了？

顾惜小声问顾邵。

不等顾邵开口，顾惜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只是不想救她，对你不一样的，你要是出事的话，我肯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救你的！”

顾惜目光灼灼，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顾邵：“……”之前要给他安排墓地，现在连他出事都考虑上了？

顾邵怀疑顾惜是故意的，报复他刚才不小心摁到了她的脑门。

——

“对了！”想到什么顾惜突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然后绕过顾邵，跑到了对方的办公桌前，拿起了之前徐蓓送来的那本安排表。

不过顾惜却没有马上将东西交给顾邵，而是背起手，将资料藏到了身后。

“什么？”顾邵挑眉问。

“刚才有个很漂亮的女士来办公室找你。”顾惜悠悠说道。

“女士？”顾邵一愣。

显然，顾邵已经自动过滤掉了‘很漂亮’这个前缀。

“什么人？”顾邵询问，并且微微皱起了眉。

总裁办虽然也有几位女秘书，不过除了徐飞和陈子扬之外，一般情况下，其他人未经允许不会擅自进入他的办公室。

“不认识啊。”顾惜一边摇着头状似随意地说着，一边却仔细地盯着顾邵脸上的表情变化。

然后，顾惜发现，听她这么说，顾邵脸上除了皱眉与不悦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顾惜暗暗松了口气，却也忍不住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

——她刚刚就是想观察一下顾邵有没有要给自己找后妈的倾向。不过仔细想想，这似乎又不该是她管的事情。

难道是最近天天回忆小说里男女主之前的事情，让自己的脑回路都变得狗血了？

顾惜吐槽了一句，然后才收起了心思，正儿八经地对顾邵说道：“那个人姓徐，好像是小扬叔找来临时帮他代班的，她说把这个给你。”

顾惜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那叠安排表递给了顾邵。

顾邵颔首，结果安排表翻看了两页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也大致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这是下学期我受邀需要参加的一些讲座和学术会。”顾邵向顾惜解释道。

顾惜则充满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里面的安排很多，不止有A大的，还有其他一些高校的，另外还有一些在国外的。

不用顾惜多说，看到她眼睛亮亮的，顾邵便已经猜到了顾惜想说什么。

“如果你表现够好，乖乖完成作业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顾邵说道，突然发现自己提的这两个要求，对于顾惜来说，好像并不算是‘门槛’。

“真的？！”

“十个以内。”

“那我要好好选一下。”顾惜一脸笑意地翻开了安排表，开始有模有样地挑选起来。

这边，顾惜挑得兴致勃勃，顾邵则出了办公室。

顾邵不是去开会，而是去将NTN秘书办和安保部门的负责人叫来训了一顿，并且很严肃地强调了一遍，未经自己的允许，不相干的人不得进去自己的办公室。

——

回家路上，趴在车窗上愣愣地看着外面，顾惜脑子里又再一次想到了小说的剧情，或者说是小说的某几个节点。

小说的前半部分写的是林奕泽和宋可欣这对男女主角从相虐到相爱的过程，而后半段，除了男主的发家致富路之外，大部分的篇幅都在写男女主之间没羞没臊的婚后生活以及甜得发腻的感情生活。

因为内容都差不多，顾惜也get不到其中的甜意，所以，在浏览这一部分的时候，顾惜下意识便选择了跳过。

重新想来，其中好像的确有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被顾惜忽略了。

小说里，有一段的剧情直接从林安馨初二跳到了高中。

而中间这个过程，没有记录太多，简单总结就一句话。

但仔细想来，其实里面有很多蛛丝马迹。

比如宋可欣在国外结识了某个对林家很有帮助的富太太是因为她其实在国外住了至少半年的时间，为什么出国，小说里没说。

里面还说在经历一番波折之后，宋可欣大彻大悟，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旁人难以相比的独特气质。是什么波折，小说里同样没说。

再到几年后的开场时，就只要一句：‘在林奕泽的悉心呵护下，宋可欣这几年越发光彩照人了……’

所以，很有可能，在小说里，宋可欣也经历了旧疾复发。

不是没发生，而是小说里面没写而已。

在小说后半部分几乎很少被提及的‘林昔’也被提到了几句，说的却是‘林昔’变得阴狠扭曲、疯疯癫癫，病态而且毫无血色的脸上永远挂着令人不适的癫狂。她开始陷害周围的人，最后自食恶果。

顾惜不确定如果真的是她，会不会做出那种技术含量不高的陷害别人的事情，不过，‘林昔’从文字里消失的时间和宋可欣去国外的时间又是如此的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会不会，小说里的宋可欣真的换上了‘林昔’的器官，并且用了她和宋石山说的一样的方法给‘林昔’换上了其他的器官，所以‘林昔’才没有死。

原本不起眼的细节在顾惜脑子里一点点被连接起来。

越想，顾惜便觉得越是接近真相，但也越发的不寒而栗。

就在顾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颊上生起鸡皮疙瘩的时候，一件西装外套被裹在了顾惜的身上。

上面还带着温度，以及让顾惜安心的气味。

——

宋石山和宋可欣见面之后，没过两天，宋石山便主动通过王伍留给他的号码找上了顾邵。

从王伍那儿听说宋石山想见自己，顾邵并不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这一次，两人见面的地方是顾家所有的一处商务茶馆内。

“你考虑好了？”顾邵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是、是的。”宋石山磕磕巴巴地说道。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顾邵，可面对眼前这个人，还是让宋石山心生畏惧。

宋石山颤抖着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然后又放下，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子，才说道：“当年那件事，还有那两条人命确实是林奕泽干的，而且我可以证明他就是故意下了狠手想弄死对方的人。”

“我可以证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你，但是我是无辜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别让我坐牢……”宋石山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他没有别的打算，就是不想摊上事。

宋石山说完，原本以为顾邵要考虑一下，或者像是宋可欣、林奕泽那样和自己讨价还价一番，却没想到，顾邵很干脆，几乎未作停顿便点了点头，应了声：“可以。”

见状，宋石山又壮着胆子提了个要求：“那、那我还有个要求。”

“说。”

“我配合你，把林奕泽那事说出来，你得保证我之后的安全。”

顾邵依旧没犹豫地应了声：“可以。”

“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

说罢，顾邵又补充道：“不是报酬，只是因为我女儿，所以给你的。”

相比起，宋可欣和张翠母女，这个宋石山虽然贪生怕死、恶习不少，但至少还存了一丝人性，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从血缘来说，宋石山也算是顾惜的外公，给对方一笔养老钱，倒也无不可。

宋石山大概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最后被人骗输了一大笔钱，还被债主威胁不还钱就弄死他，这件事实际上是宋可欣的手笔。

而宋石山上门来要钱被引到了出事的那家饭店，也是宋可欣母女有意为之。

目的就是为了让宋石山落到林奕泽或者林奕泽对家的手上，用对方的手解决到宋石山这个麻烦，让他没有办法再死皮赖脸地去找她们要钱，也让外人不再有可能知道林太太有个一无是处的赌棍爹。

听顾邵这么说，宋石山也想起了那个总是紧紧跟在宋可欣和张翠屁股后头，不怎么受林家待见的瘦瘦巴巴的女孩，微微一愣。

上一次见时是在宋家村口，那时的顾惜也还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那孩子现在跟着你，过的还好吧？”宋石山关心了一句。

顾邵却未多说，只回了一句：“很好。”

宋石山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再度开了口：“那个……”

“如果可以的话，你看看能不能救那孩子的妈一命？”

‘孩子的妈’自然指的是宋可欣。

张翠他可以不管，可宋可欣毕竟是他亲生的女儿。

宋石山也就是这么提了一句，没想过顾邵能答应。

不过，让宋石山意想不到的是，顾邵竟然同意了。

“我可以保证她活下去。”顾邵淡定地说道。

不同于宋石山的意外加感谢，站在一旁的王伍听到顾邵这话，却在心里暗笑了一下。

——以他对先生的了解，这个‘活下去’三个字可没有那么美好。活着，命在就行，至于质量就……呵呵。

——

宋石山离开之后，顾邵便吩咐了手下的人开始行动起来。

三天之后，一条消息出现在了网上——林氏董事长被抓。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里，林家确实换了顾惜的器官，另外，还利用顾惜对顾家使了阴招。

为什么顾家会‘中招’，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