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世界

三天后谢明溯个人画展在童谣古城盛大开幕,场面无比壮观,被无数粉丝围堵地水泄不通。

盛延熙带着沈安素去凑了个热闹。

晚上两人和谢明溯夫妇一起吃了个饭。

饭局没别人,两对人,都是朋友,席间的氛围愉悦舒服。

酒过三巡,谢大师无比慷慨,送给沈安素一幅画,“我和延熙认识七八年了,没啥好送你的,索性画了幅画。”

这是一幅丹青,都说谢明溯擅长油画,其实他在国画上的天赋也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这幅丹青尤其突显作画者水平。远处青山巍峨,连绵不绝,一轮新月破山而出,月半影斜,在漆黑夜幕下更显寂寥。近处梧桐摇曳,疏叶婆娑起舞,宛如美姬跃然纸上,身姿卓约,空灵跳跃。有人手捧酒壶,踏月而来,迎风伫立,衣袂飘飞,身影凄清孤寂,醉了一地的白月光。

沈安素惶恐不已,余梦溪的那条旗袍已经够让她不好意思了,更何况谢明溯的画价值不菲,这么大的情她委实不敢接。下意识地去看盛延熙,他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收下。

“谢谢。”

谢明溯哈哈大笑,打趣:“一幅画而已,看把沈小姐为难的,延熙当年对我们夫妇的恩情我就算送你十幅画都不为过。”

归根结底这还是盛延熙的情。

和谢明溯夫妇吃完饭,两人沿着清幽的小路慢慢走回酒店。

为了保护古城的人文环境,古城夜晚有宵禁,一到十一点所有的店铺都会统一关门。夜间有值班警察来回巡逻。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很多店铺已经打烊,原本热闹喧腾的古城已经逐渐冷清下来。

穿梭在清幽寂静的小巷子里,偶有三三两两几个游客从旁经过,带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盛延熙席间喝了点酒,这会子酒气冲脑,脑袋有些晕。

沈安素一手拿画,一手半扶住他,两人走得拖拖沓沓,很慢。

沈安素:“你之前帮了谢氏夫妇什么大忙呀,人家那样惦记着你的恩情?”

盛延熙抬手捏捏太阳穴,酒气四溢,“余梦溪最早是我发掘的,她是中峻一手捧出来的设计师。我于她有知遇之恩。早两年她遭人陷害,我帮了她一点小忙,仅此而已。”

男人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沈安素却知道他口中的“小忙”一定不小,势必是能扭转乾坤的那种,不然谢氏夫妇也不会如此感恩他。

路灯的光束打在他脸上,照亮他的表情,他眉目平和,嘴角微微咧开,笑得有几分傻气,明显心情很好。

他的目光一路都尾随着她,丝毫没有移开。

沈安素在跟他说自己的母亲。一听到母亲,她的表情总是那么温柔缱绻,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幸福。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开始教我弹琴了,不过我小时候很皮,不听话,又懒,没有耐心跟着她好好学……”

“你一直看我干嘛呀?”沈安素的话戛然而止,撅了撅嘴,“别这么对我笑,怪瘆人的啊!”

盛延熙停下脚步,双手捧住她脸,吧唧吧唧亲了两口,悠悠道:“素素,你怪好看的呀!”

沈安素:“……”

她抬手揉揉男人细密的发顶,笑着说:“盛先生,你怪可爱的呀!”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像两个傻子。

谢明溯的画展结束后,两人又在童谣古城玩了四五天,然后回到横桑。

她没留在宛丘,父亲很不高兴,可最终也没阻止她。说到底父亲还是心疼她的,不忍一味束缚她。

回横桑后过了几天,盛延熙带沈安素去拜访盛延安夫妇。

盛延安和何书瑶住在盛家老宅,他们自然难以避免地要去见盛均和乔如烟。

盛家老宅隐在静谧悠长的紫薇巷里,时值盛夏,巷子两旁的紫薇花早已盛开,无数小花,缀在枝头,美不胜收。

巷子狭窄,车子开不进去,司机把车子停在巷子口,两人下车步行。

路灯昏黄古旧的光不断筛在紫薇树上,地上落英缤纷,一阵风吹来,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盛家老宅照旧气派恢宏,可无不显现着落寞。檐角处两盏红灯笼,火光细碎缥缈,摇曳摆动。

盛延熙牵着沈安素穿过花园,来到正厅。主座上盛均端坐着,一身红色唐装,眉目威严。

乔如烟坐在盛均身侧,宽大的孕妇装盖住她浑圆凸显的肚子,懒洋洋地摇着蒲扇。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盛延熙面前,笑着说:“延熙你难得回来,我去让张嫂加菜。”

“不用麻烦了。”盛延熙没看她,目光直接越过她,和主座上的盛均打招呼:“爸,我带素素回来见您。”

沈安素俯身问好:“伯父好,盛夫人好。”

盛均呷一口茶,没吱声。

乔如烟远远瞥了盛均一眼,压低嗓音告诉沈安素:“老爷下午和人下棋输了,这会子都还闹脾气呢。”

沈安素依旧笑着,丝毫没在意盛均的怠慢。

两人一到,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墩就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抱住盛延熙,“小叔您回来啦!”

盛延熙轻柔一笑,俯身将孩子抱起来,“小叔回来看看祺祺。”

盛宇祺小朋友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好奇的目光围着沈安素打转,“妈妈说你带漂亮小婶婶回来了,是她吗?”

“是啊!”盛延熙眉眼温柔,“祺祺跟你小婶婶问好。”

“小婶婶你好,我是盛宇祺,很高兴认识你哦!”小家伙伸出小手,奶声奶气的,一本正经的和沈安素打招呼。

沈安素忍俊不禁,轻柔一笑,握住小朋友肉嘟嘟的小胖手,说:“盛宇祺小朋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盛宇祺小朋友窝在盛延熙怀里,扭头和他咬耳朵,“小婶婶好漂亮啊!”

孩子也有他的审美,对于沈安素的夸奖让盛延熙很受用。他揉揉小朋友柔软的发顶,“祺祺和小叔叔一样非常有眼光!”

何书瑶紧随其后,从后厅出来,身侧跟着盛延安。她隔空喊话:“盛宇祺别老是黏着你小叔!”

盛宇祺冲她翻了个白眼,瘪瘪嘴,“我喜欢小叔,就要黏着他。”

何书瑶:“……”

叔侄俩闹腾了一会儿,盛延安招呼道:“开饭了。”

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沈安素愣是没尝出味道,盛延熙多半也是如此。

吃完晚饭盛均就把盛延熙叫去了书房。

而何书瑶则把沈安素带去了花厅。

沈安素把礼物拿给何书瑶:“这是给您带的礼物。”

一只小小的盒子,包装得很是精美。

何书瑶伸手接过,微微一笑,问:“是什么?”

“延熙说您信佛,是木鱼。”

何书瑶:“……”

“还是延熙懂我。”何书瑶哑然失笑,“谢谢,我很喜欢。”

何书瑶拉着沈安素坐下,给她泡了杯柠檬茶,“听延熙说你喜欢喝柠檬茶,这是我一个朋友从国外给我寄的,你尝尝味道看好不好喝。”

清新浓郁的柠檬茶缭绕在空气里,沁人心脾。沈安素探出鼻尖细细嗅了嗅,神清气爽。

她赶紧接过端在手里,“谢谢您。”

何书瑶抚了抚裙摆,在她身侧坐下,“素素,跟延熙一样叫我大嫂吧。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合眼缘。我嫁进盛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延熙主动跟一个女孩子打招呼,当时我就知道你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我还跟延熙说让他多努力,争取下次咱俩见面,你也能喊我一声‘大嫂’。”

沈安素:“……”

原来盛延熙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何书瑶看着就是那种蕙质兰心的女子,声音细细的,听她说话很舒服。沈安素对她的好感也是蹭蹭蹭往上升。

沈安素一边喝柠檬茶,一边四下打量这间雅致的花厅。

花厅里有不少盆栽,绣球、富贵竹、君子兰等一应俱全。而且随处可见紫薇花的标志,她手中的这个杯子的一角也印了一朵生动灵活的紫薇花。

花厅正中央摆了张八仙桌,一个木相框摆放在桌子中央。照片里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微微笑着,风韵犹存。

她的眉眼和盛家兄弟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们的母亲,那位已故的盛夫人。

“那是我婆婆。”何书瑶见沈安素盯着那照片在看。

“她很漂亮。”

提起婆婆,何书瑶一脸温柔的神色,声音放得很轻,娓娓道来:“我婆婆生前也是一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古筝尤其弹得好。她喜欢紫薇花,我公公为了追她,不仅在盛家门前的那条巷子种了紫薇花,更把家里的院子也种满了。紫薇花一度成为横桑盛家的标志。”

“可惜老天不留人,她走得早,四十多岁就没了。母亲走后,他们两兄弟吃了不少苦。不过延安要好一些,婆婆走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延熙就要苦得多了。他自小和他父亲的关系也不算亲密,虽说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和别人也没啥两样。后面乔如烟嫁进盛家,父子俩的关系更是僵至冰点。你应该也知道乔如烟是延熙的大学同学,读书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也还不错,可突然有一天就成了自己小后妈。而且延熙成为了她的跳板,亲手把她带进了盛家。”

“延熙觉得自己背叛了母亲,亲手把乔如烟送到父亲身边,他亏欠了母亲,既自责又愧疚。那段时间他挺受打击的,特别消沉。”

“乔如烟嫁给我公公没过多久就怀孕了。老爷子那会儿年纪也大了,老来得子自然高兴,对那个孩子很期待。可惜没熬过头三月,流产了。她流产前一天,她和延熙大吵了一架,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结果第二天她就流产了。老爷子执意认为是延熙让乔如烟流产的,勃然大怒,父子俩又是一顿吵,老爷子还失手打了他。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

“紧接着我公公就安排盛家和我们何家联姻。最初安排的是延熙和我。不过我跟延安认识的更早,这样的安排简直就是棒打鸳鸯。延熙找到他大哥,兄弟俩商议延安娶我,而且一并接手盛家的一切生意。延熙则一个人去了永安寺待了一段时间。后面又一个人跑到云陌去创业。”

“这些年他孤身一人在外,逢年过节也从不回家,顶多就和我们夫妻俩通个电话,一直都在外面漂。母亲早逝,又和父亲决裂,他其实已经没有家了,哪里还能感受得到亲情。所以啊素素,你得给他一个家啊!你们刚在一起不久,我说这样的话你或许会觉得突兀。可这一路走来延熙真的太不容易了,他一个人背负了太多。身为他的亲人,我和他大哥都不求什么,只希望有个好姑娘好好爱他,能给他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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