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做货物抢的容瑕正在家里待客,因为尚在孝期,官员们都不能饮酒作乐,所以他用来请客的是两杯清茶。

客人的身份也不低,乃户部尚书姚培吉,朝中要员。

姚培吉是个狂热的书画爱好者,所以他对容瑕十分有好感,平日与容瑕称兄道弟,完全不介意两人之间有三四十岁的年龄差。事实上,若是他能求得一幅容瑕的墨宝,即使让他叫容瑕兄长,只怕他也是愿意的。

“好画,好意境,”姚培吉看着墙上挂着的猫戏花草图,激动得面颊发红,对容瑕道,“伯爷的画技又精进了,这小猫就像是活了一般。只是为什么这只猫的头上,要捆一朵牡丹花?”

容瑕笑眯眯道:“这只是在下的一些小趣味。”

“作画随心而来,便更有灵性,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姚培吉轻抚手掌,忽然觉得这朵牡丹简直就是点睛之笔,把这只猫衬托得更加憨态可掬,并且还带着一些小小的任性。

猫么,就该任性一点才可爱。

姚培吉拉着容瑕说了好半晌的画,然后感慨道:“伯爷如此多才,不知世间何等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容瑕笑而不语,只是给姚培吉敬了一杯茶。

“我见那石相爷府中的女二公子秀外慧中,又极有才华,与你倒很是相配,”姚培吉抿了一口茶,笑着道,“不知伯爷可有此意?”

容瑕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半晌后才道:“姚大人说的可是石相府中的二千金?”

“正是他,”姚培吉道,“贱内常常提起这位千金,我昨日忽然想到,这家姑娘倒与你很是相配。”

“只怕要让姚大人失望了,”容瑕起身对姚培吉行了一礼,歉然道,“不瞒姚大人,在下前些日子已经定了一门婚事,只是现在乃大长公主孝期,不宜提此事,所以还请姚大人替在下保密。”

“什、什么?”姚培吉惊讶地看着容瑕,容郎君竟然定亲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好在他是个品性风雅的人,见容瑕这么说,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既然如此,那老夫便祝容伯爷与未来你未来的夫人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多谢姚大人吉言,”容瑕起身郑重地向姚培吉行了一礼。

姚培吉见容瑕满面红光,笑容灿烂的模样,在心中感慨,看来容伯爷是真心喜爱未婚妻的,不然也不会笑得如此舒朗。只可惜石家的心思成不了了,他这便去石家走一趟。

容瑕见姚培吉有了去意,再三挽留不住后,便送他到了正门口,知道姚培吉乘坐的马车离开以后,才让门房关上了大门。

右相府里,石晋正在家中养伤,听到父亲身边的小厮叫他去待客,他便换上一件半旧不新的素色长袍,跟在小厮身后走了出去。之前因为大长公主遇刺身亡一事,他作为禁卫军副统领,受罚五十大板。好在他是右相之子,执杖行刑的人有分寸,所以他的伤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倒是同与他打了五十大板的统领比较严重,据说现在都还下不来床,也不知道禁卫军统领一职还能不能保住。

到了正房正厅,他见来人是姚培吉,就猜到了是何事,便与姚培吉见了礼。

石崇海原本并不想让女儿嫁给容瑕,可是眼见容瑕在读书人中越来越有声望,并且十分受皇上重视,还在朝中越来越有实权,便觉得女儿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古往今来,都是男人向女人求婚,可没有女儿家求着赶着问男方娶不娶的,所以他思来想去,便拜托姚培吉帮他探探口风。

“刚才在容伯爷府上赏了一幅猫戏图,十分的有意思,”姚培吉在容瑕那里已经喝了一肚子的茶,到了相爷府这边,只用茶水略沾了沾唇角便放下了,“老夫今天多了一句嘴,问及了容伯爷的婚事。”

姚培吉绝口不提是石家让他去问的,而是说自己多嘴,倒是顾全了石家人的颜面。

“谁知道这位伯爷是个不解风情的人,竟是对男女之情半点不上心,”姚培吉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老夫当年像他这个年龄,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

石晋略一挑眉:“容伯爷不愿?”

姚培吉笑眯眯地看着石晋:“可不是,他就是不愿提亲事。”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家让我做的事,我也做了,可是人家没那心思,你们也就歇一歇吧。

石晋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石崇海闻言便笑道:“年亲人喜欢自由散漫的生活,又没有家中长辈督促,自然不愿意过成亲的日子。”

不过是丧父丧母孤星之命的人,竟也有资格对他女儿挑三拣四,真是不识抬举!

姚培吉只当没有听出石崇海话里的嘲讽,在石家略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送他出门的是石家管家。

上了马车以后,姚培吉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显得心情极好。在别人看来,他就是附庸于石崇海的朝臣,原本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石家拿他当一个跑腿的,家中有后辈在,也不是宾客众多的忙碌时刻,石家却让一个下人送他出门,真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人家容瑕在皇上跟前那般得脸,都是亲自送他出门的,石家的脸当真就那么大,连送他几步都不行了?

读书人最是讲究礼仪,别人的礼仪不到位,对于读书人而言,那便是冒犯。

姚培吉对石家,终究是有了意见。

“真当你家闺女是天仙,看中谁,谁就要娶?”

姚培吉哼了一声,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好心情,离开了石家的地界。

班淮顶着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回到了家,把妻子儿女都叫到了跟前,挥退所有下人以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家中另外三人。

“夫君,发生什么事了?”阴氏见班淮表情怪异,犹豫道,“是皇上后悔了,不想把国公爵位给你了?”

班淮摇头。

“是二皇子又冒犯你了?”班恒伸长脖子,凑到班淮面前,“还是路上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

班淮仍然摇头。

班婳见父亲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伸出食指对着自己鼻尖:“跟我有关?”

班淮点头。

班婳一拍桌子:“又是哪个在说我的坏话呢?”

班淮抹了一把脸:“乖女,咱们能想点好的吗?”

“那您这一脸的表情,也不像是有好事发生啊,”班婳深吸一口气,低头喝茶道,“您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容伯爷让皇上替他做媒,他想要求娶你国门。”

“咳咳咳!”班婳一口茶呛在嗓子尖儿上,连眼泪都呛出来了,吓得一家子人捶的捶背,拿的拿帕子。

“我、我没事,”班婳拍了拍胸口,眼泪汪汪地看着班淮,“容伯爷他是不是眼瞎了?”

班淮耸了耸肩:“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好好说话,你们俩胡说八道什么呢!”阴氏柳眉一挑,“我家女儿长得这么美,谁来求娶都不奇怪,一个伯爷算什么。”

班恒哼哼道:“可人家是容瑕,京城里多少女儿家想要嫁给他。”

“容瑕怎么了,他就算叫容无瑕又怎么样?”阴氏一拍桌子,“再说了,这种被无数女人看中的男人有什么好,万一花心怎么办?”

“那我姐看上的男人,哪个不是容貌出众,被无数女人惦记啊,”班恒顶着阴氏的眼神,小声道,“如果姐姐真能嫁给容瑕还不错,至少容瑕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日后我们家败落了,他也不会因此苛待姐姐,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阴氏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五年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们也不敢肯定。但婳婳在梦境中似乎并没有成亲,也不再是乡君。

不对,不对!

阴氏忽然抬头看向班婳:“你说你在梦中是什么爵位?”

“乡君。”班婳很肯定地回答,因为她记得很清楚,有太监来他们家宣旨,说是褫夺父亲的侯爵,母亲的诰命身份,还有她的乡君爵位。

“可你现在是郡主,你的父亲也成为了国公,”阴氏声音变得十分低沉,“现实……已经与你的梦境不同了。”

“这一切……”班恒仔细回想,“好像是从姐姐当街抽了沈钰几鞭子后开始的。”

“你的意思是说,梦里的我因为刁蛮得不够到位,所以下场才不太好?”班婳皱了皱眉,“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哈。”

班淮无奈地看着一对儿女:“事情哪有你们想的这么简单?你的梦做得糊里糊涂,经过更是杂乱不清,最关键的一点,你连最后谁造反都不知道,想要靠着梦来推断现实太难了。也许你现在是郡主,后面因为犯了什么事,又贬为了乡君。我因为犯了什么事,又变回了侯爷呢?”

“也对哦,”班婳深以为然,“你们说……造反的有没有可能是石家?石家大郎石晋,好像挺喜欢穿玄衣的,而且他们家现在权势滔天,如果想要造反,也是有可能的。”

班家四口齐齐陷入沉思中,越想越觉得,石家确实有这个嫌疑。

“国公爷,成安伯求见。”

管家的声音在院子响起,班家四口面面相觑,想要当他们家女婿的人来了?

见还是不见,这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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