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回应她的,是他低沉的笑声,有别于平常那种,是压在嗓子里的笑,他切切实实是在愉悦地笑着。

那声音悦耳,就在闻歌的耳边响起。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逗自己玩。

还没松开捂着自己眼睛的手,那一直震荡着的胸腔终于停息,他的手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就这样转过来,隔着她捂着眼睛的手,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逗你的。”

他的吻落下来时,那微凉的鼻尖和她的皮肤相抵。

手背上,是他长长的睫毛一刷而过,微微的痒,带着说不出得让人心动。

闻歌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感觉到他的唇停留在她的唇上那一瞬柔软的触感,心口微微一麻。

到底是顾念着地点不太方便,无论是被谁看见都不太好。

温少远只犹豫了一瞬,这才微微往后退了退,斜倚在书桌上,身前揽着她,慵懒又随性。

身旁是一盏复古的台灯,那灯光明亮,此刻还散发出温暖的温度。

温少远握住她还掩在眼睛上的手,捏在了掌心里,意犹未尽地,偏头去吻她的手心和耳后:“我刚才听叔叔说,你对自己开店很有兴趣?”

他这样温柔地一下下亲吻着她,让闻歌都没法好好思考,一片空白的大脑运转了片刻,才点点头:“好不好?”

“好。”

他低低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闻歌撅了撅嘴,在他的怀里转身,被他握住的手顺势松开落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搭在他柔软的衣料上:“你们怎么说的?”

温少远没回答,那深邃幽沉的双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微低了头,额头和她的相抵:“要多少预算清楚吗?

如果喜欢,明天就可以让何兴去看看。”

闻歌“啊”了一声,这才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什么?”

“喜欢在N市还是A市,或者两边都来一家?”

温少远微眯起眼,似乎是在认真地思索着。

闻歌见他突然发散思维,不由觉得好笑:“我现在还没想好。”

温少远低头看了她一眼,鼻尖轻碰了碰她的:“嗯,那慢慢想。

我不急。”

闻歌:“……”

她都不急,小叔急什么?

她刚一出神,他又想低头吻她。

微垂下眼,那双眼里的深邃都化成了一条流动的江,似有水光涌动,带着隐约的魅惑。

闻歌突然笑了起来,微微偏头避开。

温少远这一下落空也不恼,那唇落下去,在她的脖颈上亲了一口,这才看向她:“躲什么?”

“你太过分了。”

闻歌板起脸来,手指轻轻地戳在他的胸口,义正严辞:“你越来越喜欢对我动手动脚了。”

温少远一挑眉,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闻歌犹豫了一瞬,坚定地摇了摇头,可看他沉寂下来的眼神,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太喜欢你随时随地都那么……”

话还未说完,被他轻声打断:“抱歉,我应该做不到。”

闻歌:“……”

“亲近你这件事想做很久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身份,为什么要放弃这项福利。

如果不是徐丽青这边对把现在的恋爱关系扭转成合理化的关系不松口,这趟回来,就是要让她拿出户口本来。

想到这,他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抱住她:“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有什么,我们都明天说。”

闻歌点点头,嗅着他衣领上不知名的却格外熟悉的淡香,就这样在他的怀里踮起脚来,亲了亲他的脸侧。

安抚完正想撤离,却被他瞬间加大的力道囚困住。

温少远低沉的,略微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喜欢还来撩拨我。”

闻歌无辜脸。

第二天一早,天色亮堂了没多久,窗外被树枝割据得细细碎碎的光亮还未彻底透进窗口时,闻歌就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

四年的国外生活,居无定所,让她开始对周围的环境都敏感了起来。

闻歌卷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等安静下来时,门外依旧还是说话和走动的声音。

她睁开眼,适应了铺洒在眼皮上的光线,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还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靠着床头。

等那困意稍减,闻歌这才打着哈欠,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看了看。

很好,才早上七点而已。

她翻身起床,洗漱穿衣。

等到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闻歌边用手指梳理着短发,边跻着拖鞋往厨房走。

徐丽青闻声而至,刚在淘米,手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她随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说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还想让你多睡会。”

“睡不着。”

闻歌伸了个懒腰,借着这个姿势往前一倾,抱住了徐丽青:“今天早上吃什么?”

“还没下锅煮呢。”

徐丽青这才想起厨房里才刚刚淘了一半的米,虚揽了一下闻歌的腰,抱了抱:“行了,先松开,还要不要吃早饭了?”

闻歌在徐丽青的肩膀上蹭了下,这才松开她,松开之后就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徐丽青的身后走进厨房:“是何兴走了吗?”

“嗯,我刚醒,他们三个男人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桌几上的水晶缸里也不知道碾熄了多少根烟,都是烟味。”

徐丽青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多早就起来在客厅里坐着了。”

闻歌刚拉开冰箱想要拿牛奶,闻声,探出头来看了徐丽青一眼:“坐了很久?”

还抽了很多烟……

“嗯,我刚起来,何兴就要走,说是酒店现在的事情比较多,少远不在酒店,他总归是要在的。

就连让我给他做个早饭的时间都没有,急匆匆地就走了。”

水流的声音把她轻柔的嗓音掩盖在之下,朦胧得有些不太真切。

“他坚持我还拦着人家做什么,街头刚开了一家早餐店,我就让少远把人带过去吃早饭。

你爸他刚回房,说是累得慌,补觉去了。”

关上水,徐丽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冰箱前,手里还握着有些冰凉的牛奶,“啧”了一声:“这是发什么呆呢?

把门关上,你也不嫌凉。”

闻歌这才回过神来,合上冰箱门,拿着牛奶正要出去,徐丽青又拦住她:“牛奶放这里,我等会给你热一热再吃……怎么心不在焉的?

是不是替少远愁啊,我昨天问过了,他说没多大的事,人不是因为酒店的原因才没了的。

虽然舆论上面会对酒店有些影响,但问题不大,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没想这个。”

闻歌上前一步,从徐丽青的手中接过细带帮她系上围裙:“早饭不做了?

我出去买一点吧。”

徐丽青把被围裙揽进去的头发解救出来,摇摇头:“围裙都系上了,是不是饿了?

我先给你热牛奶。”

闻歌没再多说什么,在旁边看了一会,悄悄地转身走了出去。

到玄关换了鞋,闻歌拿了自己的钥匙塞进口袋里,悄声地出了门。

雪,是停了。

只那天色雾茫茫的低沉着,依旧是一副随时都会下雪的架势。

闻歌走到电梯前才想起来电梯坏了还在维修中,转身折返,推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人行走时,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

有规律的,一下,一下,一下,声音像是一首乐曲,玲玎作响得如同落入盘中的珠玉,清脆悦耳。

闻歌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张望了眼,远远地就能看到底层大甚的晨光,白茫茫的一片,格外的明亮。

楼道里有风,不知道是哪里的窗口被打开了,风灌进来,就像是鼓起来的喇叭,寒冷又刺骨。

闻歌忍不住拢了拢领口,又拉紧了围巾,边看着一楼最底层,边加快脚步往下跑去。

空荡的楼梯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带了几分不确定,清和又让闻歌格外熟悉的声音:“闻歌?”

闻歌的脚步一顿,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去。

温少远正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上,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微倾了身体探出来看她。

仰起的脸映着晨光,在看到她时,那双原本清冷冷的眼睛瞬间漾开浅浅的笑意:“怎么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抹晨光太温柔了,那朦胧的瞬间,竟像是存在在她的梦里一样,隔着一层雾,远远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

闻歌突然有些心慌起来,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她突然飞快地跑下来,那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便格外的响亮急促。

温少远眉心一蹙,几乎是有些紧张地喊住她:“慢点下来,我在这等你。”

闻歌的速度依旧不减,就像是折了一边翅膀的小鸟,格外的仓促匆忙。

等到她迈到了最后一层,他就在楼梯口,皱着眉心不赞同的,却又格外专注地看着她。

这些时间以来,闻歌其实已经渐渐地发觉了。

即使他们最终决定走到一起,也尝试着迈出了脚步,两个人也依旧的彼此相爱的。

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面纱,并不阻碍他们彼此的视线,也不阻碍他们之间的亲近,但就是那么真切又朦胧地存在着,让人忐忑又恐慌。

不够爱吗?

爱,很爱,非常爱。

不够信任吗?

闻歌觉得自己可以把生命交给他。

正是因为它只是一种感觉,才让闻歌刚才的那么一瞬间涌起那样的恐慌。

就像很多次很多次,她梦见和小叔在一起,可醒来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境。

很多时候,她甚至恍惚得好像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一年,她还没有遇到温少远,她还是那个每天早上会从木板床上被冻醒的女孩,只能隔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看着一隅天地的女孩。

而这些,都是一场梦。

她给自己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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