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进燕京城

香妩一行人出了北狄, 进了大昭境内,便有大昭的侍卫前来接应,之后一路护送着南下, 过去了燕京城。

雅达也随着香妩一起来的。

本来并不打算让他过来,但是临行前,他却缠着香妩不放, 腻歪着死活不松开。

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家伙搂着人的脖子不撒开,硬掰开他手,谁能舍得。

于是琪雅公主便干脆道:“他已经三岁了, 长大了, 让他过去见识见识也好。”

长大了……?

香妩听着母亲说这话,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 哪怕雅达已经能骑马射箭甚至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勇敢, 她还是觉得, 这就是一个小奶娃儿。

况且,如果过去燕京城, 只怕是难免遇到霍筠青。

霍筠青看到, 他会怎么想,他若是猜到这是他的骨肉, 会不会大怒, 会不会抢孩子?

香妩心里是忐忑的。

这几年, 她已经逐渐淡忘了昔日在安定侯府当丫鬟的事,会恍惚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车马缓慢地抵达燕京城附近, 也逐渐距离那个男人近了,往日的记忆便仿佛被拨开了一层迷雾般,重新在她脑中清晰起来了。

她恍惚中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昔日那个香妩,那个眼巴巴地看着侯爷的香妩。

“娘, 你想什么呢?”小雅达其实早就烦了。

天天坐马车,真是一点都不好玩,他想出去骑马,但是娘总是不让他出去,要让他在马车里陪着。

“雅达,”香妩收回思绪,看着粉雕玉琢的小雅达。

他的眉眼间实在像极了霍筠青,如果不是必须,她是不想让人看到,所以她抬手摸了摸雅达柔软的发,嘱咐说:“雅达,到了燕京城,可和别处不同,你要听娘的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雅达却觉得没意思极了,耷拉着脑袋,不太情愿地说:“好……”

他开始想念草原,想念他的小马驹了。

不让到处玩,他干嘛缠着来呢……

香妩当然知道儿子心思,真是野马一样的性子,哪里禁得住,但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管束着他一些了。

他们一行人等,抵达燕京城的时候是一个傍晚,那个时候晚霞笼罩着巍峨的城墙,香妩等人被迎进了城,又被安置在驿站。

香妩这次过来的身份是某位官员的遗孀,是以进了驿站后,倒是不必去见大昭的官员,只安静地留在后院就行了。

安置在后院,香妩才松了口气,让雅达随意在院子里玩耍。

雅达被禁了这么久不能走动,如今说是能在院子里走动,自然是喜欢,犹如放出笼子的小老虎,拿着他那把小匕首,在院子里玩耍起来,上窜下蹦,又拿着匕首耍弄。

香妩因走了这么远的路,多少有些疲乏,也没太管他,只让他不要出去,雅达自然是答应着。

她哪里知道,雅达在院子里才玩了没多久,便觉得无趣,又看随行官员正在和大昭官员喝酒,而侍女们也没跟在身边,当下胆子便起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好不容易来一次大昭都城,岂能日日关在这一方院落中,总是要出去看看,也算是见见世面。等回去了,还可以向安特他们说说我的见闻。”

如果说他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一定会被笑话的!

小雅达当然不能让人笑话,他攥着拳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门,他素来机灵,一路走来又熟知随行护卫换班的规矩,加上他人小,这里钻那里躲不易让人察觉,这么一来,竟然还真让他跑出去了。

跑到大街上后,小雅达眼睛瞪大了,嘴巴合不上了。

他进燕京城的时候,周围都是侍卫,他拼命地翘着脑袋看,只看到旁边好像有彩色旌旗在飘飞。

至于燕京城长什么样,根本不知道。

如今看到,可算是开了眼界,简直是颠覆了这辈子足足三年多所有的认知!

这燕京城和他们老家真不一样啊!

好多牌楼,好多店铺,到处都是人,这人都比他们家乡草原上的羊还要多!

小雅达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使了,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杂耍的,捏泥人的,叫卖的,更有那一个挨一个的铺子。

小雅达的目光很快被一个糖人摊子吸引,再也挪不开了。

那挑担的将黏糖扯来扯去,揉搅一番,最后用手那么一捏,就见一个小糖鸭子出现了,再看一个小糖老虎出现了。

小雅达的口水流下来了,他跑过去,凑到人家摊子前,眼巴巴地喊道:“给我捏一个小马吧!”

小奶音清脆响亮。

那手艺人手里正忙着,周围不少人都在看着,当下也没多想,就随手捏了用糖捏了一匹小马给了小雅达。

小雅达赶紧接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马头:“甜,好吃!”

那手艺人:“咦,你家大人呢?三个铜板。”

然而小雅达根本没听到一般,还在一脸惊喜地舔着他的小糖马。

那手艺人发现不对劲了:“你没大人跟着?那你也得给我铜板。”

铜板?

小雅达摸摸脑袋,纳闷地说:“铜板是什么啊?”

他到底年纪小,才三岁多,寻常大昭孩子也未必懂得铜板是什么,更何况他自小生在北狄王庭,哪里会有人找他要铜板,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是吩咐一声的事。

手艺人不干了,虽说一个糖马不值钱,但他是小本生意,这一天辛辛苦苦在这里捏,才几个钱?

当下板着脸说:“你这小孩,家里父母呢?小小年纪,这是想吃白食吗?”

小雅达看这老板沉着脸,只好道:“这位叔叔,你也别恼,我想吃糖人,你给我吃了,我自然心里谢你,你既要铜板,好歹告诉我铜板是什么,我自会想办法给你取来。”

说着,他还拍了拍小胸膛。

他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穿着圆领粉蓝袍,小袖开衩衫子上绣着一匹扬蹄子的小马驹,脚底下一双小靴,本就粉嫩可爱,一团孩儿气,偏生此时一本正经,用那奶声奶气的小嗓子,如同小大人一般和老板商量,还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倒是惹得周围众人都笑起来。

有人甚至夸道:“这是哪家小人儿,倒是好看得紧,可真是惹人喜欢。”

然而手艺人却不干了,这孩儿再讨喜,也不是他家的,他就是要他的三个铜板,当下扯住了小雅达:“既是你家大人不在,那你也不许走,等你大人来领你就是了!”

他这么一拽,雅达也不干了。

他姆妈是大昭的王,他身份尊贵,哪里受过什么委屈,更不要说被人这么拉扯,当下也不高兴了,小眉头皱起,喊道:“放开我,不许拽我!不然我就揍你!”

手艺人:“你拿了我的糖不给钱,怎么还想跑?还想揍人?你这小人还有人管吗?这还有王法吗?”

雅达听着这个,小脾气上来了,这个人好坏,自己已经说了可以给他铜板,他还扯着自己!

雅达自小生在北狄,长在北狄,是野惯了的性子,哪里忍住这个,当即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一推,那手艺人哪想到一个小奶娃这么大力气,竟被推倒在地。

手艺人倒地后,挣扎着起来,谁知道连带着那糖摊子也倒在地上,一时糖稀洒了一地。

手艺人见此,自然是越发拉车住雅达不让走,愤声喊道:“你这小人儿,白拿我糖马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毁我摊子!”

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霍筠青打马经过此处时,恰好听到争执声,他性情冷漠,这种事自然是不理会。

谁知也是巧了,那摊子倒开后,就有几个糖人滚在了马前。

他漠然地挪过去视线,就看到了那个一脸无辜又悲愤的小奶娃。

小奶娃叉着腰,好生无辜地控诉:“我都已经和你说了,你要铜板,我帮你想办法招来就是,你何必拉拉扯扯!你把我衣服扯坏了怎么办,那我可就生气了!”

他这件衣服还是娘才给他新做的,上面绣了一匹小马驹,是他最心爱的衣服,他当然不愿意弄脏了!

霍筠青看着这一幕,他对小孩子厌恶得很,素来不喜,不过——

霍筠青的目光落在那小奶娃前襟上。

那上面绣着一匹小马驹。

他突然就想起,香妩曾经给他绣过的荷包。

鬼使神差间,他停下了马:“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平淡漠然,声量并不大,但是说出口后,周围一众人等全都噤声。

尽管霍筠青只骑着一匹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马,尽管他身上只穿着寻常的锦袍,但大家都感觉到此人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必不是寻常人。

霍筠青见场上一片寂静,竟无人应声,不由挑眉。

一时就有人战战兢兢地上前,说起了事情经过。

雅达听了,自然委屈:“他非向我要铜板,我哪知道什么是铜板,本来可以商量,我想办法给他弄一些就是,他却扯着我不放,倒是把我当贼!”

小东西鼓着腮帮子,自然委屈得紧,但是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哭笑不得,便是那手艺人也是又气又无奈。

就这么一个小奶娃儿,也许还穿开裆裤呢,指望他掏出铜板?想想也不可能!

霍筠青扫了一眼这小奶娃。

他向来不喜这种不懂事的小孩子,哪怕这一个玉雪可爱,他也不喜。

不过——

霍筠青眸光再次扫过那小娃儿前襟的绣马。

他原以为,世上只有她能拥有那么灵动的绣工,不曾想还有别个。

如此想着间,他竟鬼使神差下马,拿出银子来,直接扔给了那手艺人:“这些赔你。”

手艺人自然千恩万谢。

事情料理妥当,霍筠青随手将那小奶娃儿提起来,放在了自己马上,之后纵马出城。

雅达不曾提防,竟然被人拽着衣领子像提奶酪一样提上了马,他当然是不干,踢腾着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霍筠青:“住嘴!再喊,把你扔下去。”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一时好心,竟然给自己惹了一个麻烦。

便是他就此走丢了被拐了又如何,关他何事?

谁知道这小奶娃儿尤自不知天高地厚,嚷道:“快把我扔下,快把我扔下!”

霍筠青:“……”

真是找死。

霍筠青拎起小娃儿的后领,直接提起来往前扔。

“哇——”雅达在空中大嚎。

霍筠青抬手间,将他再次接住。

他是往前扔,马奔,之后接住,须知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若是有半分差池,这小娃儿怕是要被践于马蹄之下。

霍筠青接住小奶娃儿,重新将他放在自己马鞍之前。

小孩胆小不经吓,给他一个教训,这下子想必老实了。

谁知道雅达却是激动得不行了,拍着手,奶声奶气地嚷道:“还要,我还要,真好玩!”

霍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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