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医院。

许博衍给席哲打了一个电话。他抽不开身, 现在也不能过来。席哲心里明白，让他放心，这里他会妥善安排的。

朝雨出发前也给席哲打了电话，席哲语气轻松, “你别担心，外婆已经醒了。好，我在这儿。16楼602。”挂了电话，他呼了一口气。

回到病房后，老太太问道, “你哥的电话？”

席哲嘻嘻一笑，“是朝雨, 知道你住院, 担心死了，要来看您。”

老太太皱了皱眉, “让你们不要声张，怎么告诉那孩子了。怎么一点不让我省心呢。扶我坐起来。”

“奶奶, 你躺着别动了。”

“死不了。你去叫护士, 帮我把呼吸器都下了。”

席哲没办法, 只好找来护士。护士一脸的紧张, “您不能这样。”

席哲咬咬牙，“摘了吧, 有事我按铃。”

老太太坚持坐起来, 一阵折腾, 气喘吁吁的。

席哲生怕出什么岔子, “奶奶，你心里怎么想的？”

“什么？”老太太装着糊涂。

“就我哥和朝雨啊？”

老太太呵呵一笑：“你这个狗东西，又想套我话。”

席哲摸摸下巴，“我哥这么年纪难得谈个恋爱，我知道您不会做坏人的。”

老太太沉默着，她是不想做坏人。可是啊，心里那个坎怎么过呢？一见到朝雨，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到席溪。

一时间，她放不下，忘不了啊。

除非是以后不见面。

席哲握住老太太的手，“朝雨一会儿来看您，您——”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能吃了她不成？”老太太拍拍他的手，“你也是个不省心的，整天在外面胡玩。什么时候能定下来?等我出院，就和你妈一起帮你相亲。”

“我有喜欢的人了。”席哲嘀咕。

“人呢？在哪？”

“我是喜欢人家，可人家对我没意思啊。”席哲这两天试着和宁珊联系过，宁珊每次都客气地转开了话题，以各种借口拒绝他的邀约。

“呦，还有你追不上的啊？你既是喜欢就好好地和人家姑娘谈谈。要是人家真不喜欢你，也别勉强。”

席哲：“您放心好了。”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话，朝雨和程晓曦到了。朝雨手里拿着花，程晓曦手里拎着水果。

席哲看着这画面想笑。搁古代，他哥可以完全可以娥皇女英啊。

老太太招呼道：“快坐吧。小哲给他们倒水。”

程晓曦回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渴。婆婆，你身体怎么样了？昨晚听我爸说的，他们都很担心你。”

“让你们担心了，老毛病了。”她笑着，一脸温和。“晓曦越来越漂亮了。”

“哪里，您是好久没见我了。”

老太太转开视线：“朝雨——”

朝雨咽了咽喉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人越是这样的和气，她的心越是难受，像被针扎了，密密麻麻的疼。

朝雨点点头，看向老太太：“外婆，我来迟了。”

老太太摆摆手：“原就不打算告诉你们，凭白让你们担心。”

席哲把医生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行了，你们别愁眉苦脸了，医生说只要以后别让她太过激动就好。”

程晓曦温和道：“婆婆，您千万要保持心情，凡事看开些。”

老太太乐呵呵地笑道：“听听这丫头说话口气，倒像我这个年纪的人说出来的话。好了，你们回去吧。我困了，想休息了。小哲替我送送他俩。”

席哲将两人送到门外，朝雨开口道：“席哲，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程晓曦勾了一下嘴角：“我先回去了。”

等她走后，席哲问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朝雨平静道：“早上我从她那里才知道外婆住院的事。”

席哲突然无语了。

“从谁那里知道无所谓。”她笑笑，“外婆是因为我的关系才突然住院的吧。”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沉沉的哀伤。这是席哲从来没有见过的，在他的印象里，朝雨总是笑意妍妍，像盛开的向日葵，生机勃勃。

“你想的太多了。人老了，总会生病的。”

朝雨看了他一眼，“我都知道。他想瞒着我，是不想我心里有负担。我懂。”

“你既然知道，也不要再纠结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

“哪能轻易过去？”她抚着自己的胸口，“这里，我们谁也没有过去。”

“朝雨!”席哲正色道，“我相信都过去的。我大姑的选择没有错。”

朝雨沉默着，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天边一片蔚蓝，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蓝天了。她笑了笑，“好了，我该回去了。”

“我哥一会儿下班过来，你不等他吗？”

“不了，还有点工作没有做完。”

席哲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朝雨有些不一样，那双眼里满满的忧伤，还有丝决绝。一阵风吹过，他突然一个激灵，想了想还是给许博衍打了一个电话，想提醒他朝雨有些不对劲，偏偏许博衍忙的没时间接电话。

席哲急的暗骂了一句：“shit!”

朝雨先回了报社，把手里的工作忙完，又去找了高主任。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这会儿这层楼安静了许多。办公室有一个落地钟，指针走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高主任手里拿着那张表格，他已经看了很久了。

朝雨清清嗓子。

高主任推了推眼镜，沉吟道：“前几年，大家都不愿意出去，时间长，非洲生活清苦，再加上时局动乱，几乎没人肯去。现在倒好，你们积极主动要求去。”

朝雨面色平静：“您不是常说，咱们做新闻的不能怕苦。我不是响应您吗。”

高主任失笑：“朝雨还在为这次专访的事不平啊？”

“没有。”

“没有就好。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这表格我先收着，你回去再想想。还没有到截止日期。”

朝雨咬咬牙：“主任，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语气坚决。

“你家人呢？和他们商量了吗？”高主任摇摇头，“你可知道，去了那边，这一年里想回来就不容易了。在那里会遇到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我知道。主任，不是我去，也会是别的同事去。谁去都会有危险。”

高主任被噎住了，他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好。”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