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前去通报周大的侍卫不一刻回来, 只说道:“周爷说了, 他此刻事忙,没空闲见人。”说话间便扫着月娥,略看两眼, 垂眸说道:“若无他事,姚娘子请回罢, 我们擅自通传,已经是不该的。”

月娥哪里肯去, 略一踌躇, 便有计较,说道:“两位大哥,劳烦再传一声, 就说我有要事, 事关侯爷安危,要同周爷说。”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见月娥柔声以对, 那等温婉之态……虽然头上命令难为,到底也不好就为难她,只说道:“倘他仍不见,又如何?娘子莫为难我等。”

月娥说道:“这一番倘若周爷仍不见,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两位大哥了。”这两人听了, 才商量说:“你去罢,你去罢。”推推攘攘,片刻, 这先前一个没去过的,好歹才去了。

片刻那人果然回来,面上略见喜色,说道:“周爷许了,让我带姚娘子过去。”那人说道:“去便是,你高兴什么,只要小心快回来。”那人答应了,就领了月娥前去。

暂且不提月娥去见周大是为何,只说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月娥回来,进内见了敬安仍在睡,睡容安详,眉目如画,月娥走到床边,见他似动过,被子被扯落到胸下,月娥便替他又提起来,细细盖好,才坐在床边,端详了片刻,心头百感交集。

初次见他,他那种正襟危坐,不言不笑的样子,真是完美至极,仿佛玉人一般,又有大家子弟的风范,君子气质,浑然天成,谁想到后来,……他面对自己,竟是那种登徒浪子的行径,本以为他不过如此了……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所以只要远远避开,让他自讨没趣也就罢了。

却没有想到,一路纠葛,他在祖帝庙里挺身而出,领兵剿灭黑风堡,……又加上相救姚良同自己性命,那样不顾一切,利落果断,大将之风,悍勇之举。倘若,他不是那种骄横霸道的性子,倘若不是他那样不由分说坏了自己跟苏青的姻缘,倘若他不是用那种极端的法子……

然而这又如何?就算没了那些,难道自己就能跟了他么?一个字:从。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有万般的难。更何况,如今想那些也无济于事,大错已经铸成,除非时光倒转。

此后又过了三日,敬安一日比一日更好。只因他除了月娥,别个端茶送饭的都不用,月娥也无怨无悔,只尽心照料他,敬安心头欢悦,好的便快。只是后来敬安见她有些面容憔悴的,心头隐约愧疚,他起初赖着她,只因担忧她走,怕了,所以一刻也不得她离了身。如今见月娥如此,反而怕她累坏了,就时常让她去歇着。又派小葵去伺候。因她始终温顺,敬安原本提心吊胆的,后来也慢慢地安心下来。

三日后之夜,月娥如常照料敬安吃了晚饭,喝了药。宋大夫来看,见伤口愈合的很好,敬安面色也好,原先缺失的血气缓缓补了回来,那伤只慢慢养就是了,性命却已经无碍了。

是夜,月娥陪着敬安到了半夜,便要回去休息,敬安这几日养伤养得好,他年轻气盛,对月娥又是个有心的,那邪心思总也按纳不下,便握着她的手,厮缠着不要她走。

月娥少不得又安慰他几句,敬安哼哼叽叽,只是不听,说道:“月娘,今日越发的冷了,一个人睡,总是睡不着的。”月娥便说道:“谁叫你把文姑娘送走了呢?倘若留下,不是正好?”

敬安似笑非笑看她,说道:“你不要拿这些搪塞,你知道我心里要的是谁。”月娥垂眸说道:“侯爷你消停些罢,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若是功亏一篑,我就活不出来了。”

敬安说道:“谁敢对你不利,我替你出头。”月娥看他一眼,似真似假说道:“头一个对我不利的,怕就是侯爷你。你倒是替我出头看看。”

敬安低头就笑,又不敢大笑,怕扯了那伤,月娥也急忙说道:“快别大笑,……夜深了,侯爷还是早些休息。”敬安握着她的手,总不舍的放,说道:“你上来,陪着我,我不动你便是了。”

月娥相信他才怪,只摇头,说道:“侯爷,按捺些罢。”敬安灯下看她面色,只觉得毕生所见美人,都不如面前这张略带憔悴的脸,虽怜惜她累,却始终不愿她走,只说道:“本侯真的不做什么,你上来,我抱着睡会暖和些。”

月娥低头,望着脚边蹭动的小暴,说道:“侯爷不如抱着小暴睡,它也怪暖和的。”敬安皱眉,说道:“哼,你抱着它睡过?小心被它吃了你。”月娥静静说道:“它还小,吃不了我。”敬安就笑,说道:“难道你是怕我吃了你。所以不肯跟我睡。”

月娥咳嗽一声,敬安咳声叹气,说道:“本侯竟比不上这畜生了。”月娥说道:“侯爷别如此说,小暴很聪明,倘若说他坏话,他听得出。”敬安说道:“又聪明到哪里去了?你总是妇人之仁,若不是你拦着,他此刻早投胎去了。”

说到这里,地上小暴昂起头,呜哇呜哇叫了几声,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敬安。敬安一怔,说道:“这东西瞪我作甚么?难道真个儿懂人话?”月娥伸手将小暴捞起来,说道:“恐怕他是累了想睡。”

敬安想也不想,说道:“扔他出去,满院子都是地方。”月娥说道:“外头冷,别冻坏了他。”

敬安越发吃醋,说道:“你只怕冻坏了他?”眼睛就斜眯着月娥。

月娥说道:“侯爷,你怎地要同小暴相比?”敬安叹说道:“只因我觉得我越发比不上他了……你做什么对他那样好。”月娥闻言,便将小暴往敬安身上一放,说道:“侯爷,他很可爱,你仔细看看。”

敬安爱洁净,最厌毛物,先前逗弄虎头,不过是个“爱屋及乌”的意思。他没想到月娥会如此,见状吓了一跳,身子动不了,手指头在小暴身上一掀,掀的小暴打了个趔趄,敬安急忙叫道:“这脏东西,快叫他下去!”

月娥说道:“侯爷别吓坏了他。”冷眼见他的样儿,倒好似是被毛毛虫落在身上的自己,惊慌失措,脸色都变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踩在他盖腿棉被上的小暴,咬牙切齿。

月娥捂着脸,哈哈地笑,敬安正想索性揪着小暴将他扔的远远地,听到那笑声便转头一看,见月娥笑的开心,虽然捂着嘴,但是那双眼睛弯弯地,双眸闪烁,尽是喜悦,额头的发丝挡下来,微微摇晃,国色天香春风如沐也不过如此了。

敬安一时不由地看愣了:自他千方百计缠着她,她哪里曾露出过这种畅快的笑过?

敬安不动。那小暴踩在棉被上,似乎觉得舒服,四爪按了按,便循着那暖意而去,向上爬了爬,便从被子里爬到敬安身上去,大概是觉得那地方又暖又香又软和,十分舒服,便发出哇呜的叫声,拱了一会,就不动了。

敬安只顾望着月娥看。月娥将小暴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如今伸出手指,指了指被子底下,敬安茫然回头看,蓦地看到被子里鼓起一大块,不由身子一震,叫道:“好个小畜生!”用力将被子掀起,却见小暴蜷缩在自己腹部之处,闭着眼睛,舒服的咕噜咕噜发声。

敬安伸手就要将小暴擒起来,月娥见状,知道他一怒之下或许会伤了小暴,急忙上前握了他的手,说道:“侯爷。”敬安手势一停,月娥说道:“侯爷,看样子他跟侯爷很是投缘,侯爷何不留下他?”

敬安皱眉,说道:“本侯素来最讨厌这种毛茸茸之物。”月娥说道:“侯爷不是怕冷么,小暴很暖的。”敬安说道:“我虽怕冷,却不要抱他。”

说着,眼睛却往下面看,看着月娥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敬安就说道:“不过看在你面上,就留他下来也罢了。”月娥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正要松手。

敬安看她方才笑的厉害,脸颊发红,眼睛兀自微光闪烁,他心头一动,反而将月娥的手握住了,送到嘴边,轻轻地亲了亲。

月娥一怔,说道:“侯爷,别如此。”便要缩手。敬安亲了两下,将人用力拉了拉,月娥站不住脚,歪身一倒,急忙坐在床边上撑着身子,只怕倒在他身上去,压了那伤。

敬安单臂将她拥住,不叫她动弹,低头望着月娥,说道:“纵然不陪我,那……”

话语低了低,一点一点挨近了她。月娥怔怔看着敬安,挣了一下,终究没有再动。敬安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缓缓去亲她的嘴唇,只觉甘甜无比。缠绵许久,舍不得放,沿着唇角向下,就在颈间反复亲吻,一直纠缠了小半个时辰,月娥朦胧之中,听他喘息声渐大,心头一凛,便说道:“侯爷,松手罢。”

敬安眼中水光氤氲,闪闪地看着月娥,说道:“我真想……就现在……跟你……”月娥低下头,说道:“侯爷,身子要紧。”敬安说道:“我知……等我好了。”到底忍不住,见月娥的嘴唇已经被自己蹂-躏的艳红一片,他便又轻轻地凑过去,噙住了,反复温存缠绵。

正在难舍难分,旖旎荡漾之时,忽地听到“唔”地一声,敬安身子猛地一抖,将月娥松开,月娥急忙起身,伸手撩头发,不知发生何事,却见敬安怒道:“这畜生……”脸上发红,却见尴尬往下看。

月娥也低头去看,却见原本伏在敬安腹部的小暴,已经爬了起来,圆圆的眼睛,望着咫尺那异军突起之物,似乎疑惑此物从何而来,正伸出爪子试探,准备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月娥又羞又惊,又觉好笑,满面发红,几乎就忍不住要大笑,只好转身不看。那边敬安眼疾手快,将小暴揪过来扔在床内,又急忙拉起被子重新将自己盖好,遮掩了那一处不良。

月娥退了两步,忍着笑,低声说道:“侯爷,快睡罢。”敬安咳嗽两声,说道:“你……你当真不留么?”还带一点恳求。月娥说道:“侯爷,早些睡罢,好好地把身子养好可要紧。”敬安叹了一声,说道:“也罢了。”月娥见他平了意思,才上前一步,扶他倒下,不敢看下面那处。一直到敬安躺了,敬安还望着她,说道:“月娘。”

月娥答应一声,说道:“侯爷。”

敬安不说话,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握了两下,才松开,说道:“你也好好照料自己,我知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日后绝不会如此了。”

月娥避开他的眼睛,垂眸说道:“侯爷无须如此,都是我该做的。”

敬安望着她,说道:“你放心,日后我会照料你,不叫你再吃丁点苦。”

月娥不答,替他拉好了被子,看他兀自望着自己,想了想,就说道:“侯爷,我去了。你好好地……”顿了顿,微笑说道,“好好地睡,做个好梦。”

敬安觉得这一句话微微有些古怪,便点点头,转头目送月娥出去,才重新转回头来。一边的小暴抖擞着,又爬回来,敬安不叫他进被子,只把他提到被子上面,说道:“你敢再进来,弄死!”小暴叫了两声,便也只伏在被子上面睡了。

敬安心满意足,满怀欢悦,想着月娥一颦一笑,不知不觉睡着。睡到半夜,忽做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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