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月娥翻脸,只见那一份不慌不忙,从容气度,竟跟先前那个跪在族长前哭的泪人一般、上气不接下气似的柔弱妇人判若两人。

“你……你这……”王婆子伸出手来只想月娥,便想大骂,月娥起身来,走到她的跟前,“啪”地一掌将王婆子的手拍到一边去,说道:“你什么你?我先前警告过你,同我放的尊重些,你只不信邪,搬来族长又有何用?还不是自取其辱?”

王婆子怒道:“你这贱人,娼-妇,你做的好戏,竟然连老娘也作弄其中,老娘今日……”她仗着昔日威势,仍不死心,手足耽耽的便想再度动手。

月娥虽说这话,耳边却细听着外面声响,只听到脚步声浅浅,快到了门边,便抬起袖子一遮眼,哭道:“婆婆……是儿媳的不是了,请婆婆息怒!”

那婆子的手正落在月娥的鬓发间,还没有打得下去,门口上王四鹄搀扶着王老头出现,那老头一见这场景,顿时拐棍儿往地上一顿,说道:“你到底还想做什么?非要打死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婆子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装腔作势的姚月娥,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一颗心气的仿佛要炸裂开来。

偏偏王四鹄也帮腔说道:“我说娘你也见好就收吧,三天两头打她一顿,自家里也就算了,怎么竟闹腾到族长跟前去了?她好歹也是我的媳妇儿,你总不会真的要弄死了她吧?”

月娥耳边听着,兀自抽抽嗒嗒的做哽咽之状,王四鹄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手臂,说道:“还哭什么?方才我不是替你做主来着?快点回房去吧,在这儿没得又惹娘生气。”

姚月娥点了点头,垂着眸子缓缓离开。

身后王婆子嚷道:“你们一个个都被那小娼-妇迷了心,全不认得好人坏人,今日明明是她对老娘动了手,怎么竟没一个信老娘的?莫非要你老娘被她欺负死了,你们才相信,才甘心?”

王四鹄笑道:“我的娘诶,您也不自己照镜子看看您是谁,您只管出门去说说,这话儿传出去谁会相信?说月娘对你动手,你就算借给她十个八个雄心豹子胆,她也得敢吃呢!以后这等话可别说了,谁不知道娘你是个厉害人,满街上都没人敢对你不恭敬,何况是月娥那个小胆儿的,——您就算是编排她的不是,也要编排个合情合理,大家伙听得过去的呀!”

王婆子气的满腔苦水,最后竟然不再辩解出声,只嚎啕大哭起来:“天啊地啊,养的好亲生儿子,居然不替他老娘说话,想是被那狐狸精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失了魂了,老娘日后可怎么活哟!”

王四鹄挥挥袖子,说道:“爹,我先走了。”

竟然不理会哭天抢地的王婆子,袖手便若无其事的踱步出了厅里来。

剩下王老头喝道:“你还嫌不够丢人,行了!没人会听,还不起来搀扶我回房里去休息?”

王婆子却不敢十分忤逆王老头的意思,又见自己这番惊天动地的做作没有人理会,便也收了声,起身搀扶王老头回房里去,走了几步,忽然说道:“你吃过饭了?”

王老头点点头,不耐烦说道:“你一早上发的好疯!家也不管,饭食也不管,若不是有着这个媳妇,差点饿死了我!哼!”

王婆子目瞪口呆,问道:“她做好了饭么?”

王老头说道:“可不是怎地!我见她脸上手上都带着伤,就知道你又动了手,她伤成那样,兀自记着给我做饭,可见是孝心仍在的。我正欣慰——却不知你还请了族长来,你真个是要气死我!”

王婆子叫苦,说道:“今日之事我真的没有说谎,若说谎,便让我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头上长个烂疮,一直烂到脚后心……怎么你们偏一个没信我的!那小娼妇阳奉阴违的,做的好一场戏!”

王老头听这婆子赌咒发誓,心头也觉得微微诧异,不过这婆子向来是个口没遮拦的,何况他心头另有企图打算,怎肯跟着这婆子的话,只说道:“够了够了,被你闹得乏了,扶我进去睡上一会儿。”

且说那边姚月娥一径去了,回到自己房中,先打了清水,洗了洗脸,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子略照了照,隐隐约约见到镜子里一张白皙的脸,眉眼也是模模糊糊的,可隐约能见到眉目娟秀清丽,只是伤啊之类却看不到。唯有伸手去摸上一摸,才能感觉脸上的道道肿痕,还没有消退。

她一早就发觉,这姚月娘的体质属于敏感型的,被那王婆子没头没脑的打了一顿,脸上的肿痕鼓得老高,摸起来十分吓人,又久久不退,却正合她的心意。

王四鹄不耐烦听那婆子号丧,施施然进了房来,本是一腔烦恼,忽然见月娥对着镜子发呆,一笑便走了过去,将她拦腰抱住,先在脸上亲了一个,笑嘻嘻说道:“好月娘,为夫今儿做的不错吧,你可得补偿我……”

月娥早在他进房之时就听到了,见他行为如此唐突,未免一惊,却顺势低下头,低声说道:“你对我虽好,奈何婆婆一直看我不顺……今日之事暂且是了了,可婆婆心中未免更是气恼,他日,还指不定怎么折磨我呢。”

王四鹄皱了皱眉,说道:“娘闹得也太是不像话,不过你放心,我今儿个已经训过她了,想必以后会收敛着些。”

说着,手上顿时在月娥身上乱摸起来,嘴里也变了调,说道:“我正在外面玩的兴起,听老张头说娘动了真格要整治你了,才巴巴的回来,如今心里可是憋着一团火呢……”

月娥有些慌张,说道:“这是大白天呢,你做什么?婆婆还交代了很多事我做,做不成,又要挨打了——没准就过来叫了。”

王四鹄闻言才略停了动作,悻悻说道:“真是扫兴。”

姚月娥回头过来,望着王四鹄,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你若真个怜惜我,且就放我去,有事的话,晚上再说也不迟。”

王四鹄闻言,才嘻嘻地笑了起来,手向前,摸了摸姚月娥的脖子,说道:“月娘,我发现你是越来越知情识趣儿了,好——就,等晚上!”他说着转身便走,双眼却一直锃亮地瞟着月娥,将那色-中恶鬼的姿态情状,做出了十分来,直到出门方休。

这次第,简直就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月娥恼的将梳妆镜“啪”地一声合上,心头暗暗算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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