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我们走吧。”

神力弥漫的夜色里,巨大的带翅膀的老虎飞到了苏瑶身边,尾巴一卷, 把她驮到了背上。

“这样真的没事吗?”

苏瑶看到被四大妖王带着整齐有序离开放逐大陆的妖民,担忧地开口。

他们被关在放逐大陆,现在崩塌掉壁垒离开,相当于是越狱出逃, 总担心会被神族抓住惩罚。

“两界的壁垒是魔族弄坏的, 又不是我们。神族自视公平公正, 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就算再生气也不会随便出手。”

穷奇轻嘲一声:“再说了,事情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们隐藏在山野间, 自视甚高的神,也不会在大荒的各个角落来找他们。

苏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四凶暗搓搓的谋划了这么久, 就是在等这个契机吧。

把一切都推到魔族头上,让魔族与神族斗争去,也算是报了当初魔族入侵放逐大陆,与神罚的仇了。

而且两界的壁垒消失, 神族如果不重新建新的壁垒, 用不了多久, 两界的灵气就会趋于平衡, 放逐大陆也会繁茂起来,到时候一些惦念家乡的妖还会回去。

跟着四大妖王,放逐大陆的妖没有骚扰大荒的生灵,他们隐没进了适合他们生存栖息的山野湖泊里。

大部分的妖民都安顿好后, 剩下的穷奇让腾根去安排,他则变成了人形,带着苏瑶前往附近的小镇。

“接下来我们去哪?”

突然把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苏瑶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是一直想找女娲娘娘用的黄土吗?我们可以去找。或者你想去巫族,或是人族?”

妖王大人一副卸下重担,要陪着小女友游山玩水的体贴架势。

苏瑶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找黄土。”

谁愿意管原主那一堆糟心血亲,有这时间还不如早点把狼爹狼妈他们的妖身造出来,到时候放逐大陆的灵气也丰沛起来,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穷奇自然没有意见,天色朦胧间,两人到了附近一座人类的城池。

青色的石条建起的高高围墙,古朴而结实,墙门口有带了剑的卫兵,想要进城,必须先要检查户籍。

作为黑户,苏瑶跟穷奇两人,直接□□进去。

好在这里的人修为都不高,两人小施法术,也能蒙混过关。

这是一座人类小镇,早上的街道还没有多少行人,但是路边的商贩已经开始撑起了摊子,一些卖早点的铺子,飘着诱人的清香。

苏瑶用灵石买了两人的早点,打探了一番,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书阁。

顺利买到了他们想要的书,但是这本记载着上古神话故事的最全书籍,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里面的东西就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只说天地间有一名神通广大的女神,名为女娲,有一日她走在荒野间,觉得很孤独,便坐在了一个小池子边,用黄土照着她的模样捏了一个泥娃娃。

她吹了一口气,注入她的神力,泥娃娃一落地便会跑会说话。

女娲为此很高兴,觉得光有女人不行,又照着哥哥伏羲的模样,捏出了男人。

男男女女造了一大堆,教会他们繁衍,人类便在大地上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女娲造人这件事上,但却不知她在哪造人,用的又是哪种黄土。也不知道是被刻意抹去了,还是因为本来就不知道,所以出书人干脆不写。

既然书中并没有答案,苏瑶想了想,低声道:“人类的起源地在人皇现如今居住的九州大陆,我们去皇宫吧。”

有些东西,兜兜转转,始终会回到那一个节点。

“不急,我们可以一路慢慢游玩过去,顺便也收集一些这些年皇室的秘辛。”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一路游山玩水,一边打探消息。

大多是他们已经知道的,比如说人皇跟巫族娶过来的皇后感情并不好,而且跟皇后的妹妹纠缠不清。

两个女人各给人皇生下了一名小公主,但两名小公主这些年一个也没有在人前露面,估计已经夭折了。

奇怪的是,这些年人皇也没有纳别的妃子,他的膝下也没有其他的子嗣。

前阵子,失踪多年的月夫人被找了回来,据说这十多年来她一直被皇后囚禁在地下室,日日挨打挨饿,被折磨的几乎没了人形。

众人八卦皇家的桃色绯闻的同时,不忘暗叹皇后的恶毒,现在月夫人被救了出来,再加上皇后这些年守观星阁严重失职,人皇大概是要废后了。

苏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满是惊讶,两界间的壁垒崩塌,她来了大荒,巫月也在这个时候被找到,总觉得这里面有种微妙的巧合。

正当两人想着,要不要夜闯皇宫的时候,这天中午,他们正在客栈里吃饭,突然一队卫兵走了过来,冲着苏瑶恭敬地行了一礼:“公主殿下,月夫人派我们来迎你回宫。”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一个乡野丫头,可不是什么公主。”

苏瑶毫无形象地喝了一大口汤,这家店厨子熬的这野鸡汤,不知道加了什么,格外的鲜香。

卫兵见她这粗鲁的行为,依然面不改色道:“这是巫师算出来的结果,不会有错的,公主跟属下们进宫,便什么都明白了。”

苏瑶跟穷奇对视了一眼,而后极有默契地起身:“带路吧。”

他们本就是要去皇宫,既然有人带路,何不顺势而为。

路上,苏瑶跟穷奇紧紧地贴在一起,已经简单的商量出了应对方法。

穷奇依然走他的高冷路线,而苏瑶扮成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胆小乡野丫头,不管怎么说,放松对方的警惕更利于他们行事。

穿过宽阔而幽长的宫道,繁花似锦的亭台水榭,最后抵达了一座精致的小院,小院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揽月阁三个字。

“月夫人还病着,不便见客,还请公子在外守候,公主随奴婢前去见夫人。”

一名穿戴精致的老嬷嬷,恭敬而轻巧的一句话,就要把两人分开。

苏瑶瑟缩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那多不好,还是让月夫人好好养病,改日她好起来了我再来拜访。”

话落,苏瑶拉着穷奇就想离开。

皇宫这样的地方,初来乍到的,她并不愿意跟凶兽哥分开。

老嬷嬷急忙拦在了他们的面前:“月夫人睡梦中都在念着公主,公主去见见她,夫人的病说不定能快些好起来。”

“我说我只是个乡野丫头,可你们非要说我是什么公主,说到底这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苏瑶脸上浮现出一股害怕的情绪,小手紧紧地抓着穷奇的胳膊,声音也带着颤音,“他是我的未婚夫,我是不会跟他分开的。” 

老嬷嬷视线锐利的打量了苏瑶一番,见她的确像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倒是她身边的男人,俊美而气势不凡,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单手牢牢护着小丫头的姿态便可以看出,他不好惹。

她想了想,让步道:“要不这样,公子在外殿等着,公主随奴婢去内殿见夫人,外殿跟内殿之间只隔着一层帘子,公主一探头,就能看到公子。”

“那……那好吧。”苏瑶勉强答应,但是双眼里,依然流露出一抹害怕。

老嬷嬷眼眸一深,看来这位小公主很好唬弄,但愿能早点哄得她叫夫人娘亲,就是她身边的男人,是个麻烦。

揽月阁装潢的并不奢华,却很雅致,墙上挂了不少画作,大多是些山水花鸟,给人一种这里生活的女主人,向往山野,淡泊名利。

苏瑶只扫了一眼,便眼泪汪汪的跟穷奇告别,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老嬷嬷进了寝殿的内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或许是为了掩盖这种难闻的药味,角落里摆了一个香炉,这会正升起袅袅白烟,一股幽梅的冷香扑面而来。

红色的雕花木床上,垂着紫色的帷幔,隐隐能看到一个蜷缩的身体。

老嬷嬷伸手,把帷幔挂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苍白而瘦弱的脸,倒是与巫曦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想必她就是巫月吧。

“女儿,我的女儿……求求你,别杀她……要报复你冲着我来……”

巫月不知梦到了什么,身体剧烈挣扎,痛苦的不停嘶喊,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滚滚而落。

“夫人,醒醒,你快醒醒……”

老嬷嬷焦急地轻拍着巫月的身体,叫了好半天,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一点焦距也没有,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老嬷嬷很有技巧的捏着巫月手上的穴位,一边安慰着她:“夫人,那只是个梦,都是假的。”

好半天巫月才回过神来,眼泪却流得更凶:“落桑,我梦到姐姐杀了我的孩子,她怎么能那样残忍……”

“对,女儿,我要去找她,现在就去。”巫月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落桑赶忙按住了她:“夫人别急,奴婢已经把公主带来了,你看。”

顺着老嬷嬷手指的方向,巫月终于看到了苏瑶,她愣了好一会儿,似是一脸不可置信,而后飞快地扑了过来,把苏瑶抱进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女儿,娘的小公主,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不是做梦对不对?”

看着女人焦急而又满怀期待的神情,再加上她一身的伤,被思念折磨的憔悴而病态的身体,如果苏瑶不知道真相,还真信了这是一位担忧孩子多年的好母亲。

这段位,一看就比巫曦那耿直的只知道杀杀杀的性子高了不知道多少,难怪玩不过人家。

一个照面,苏瑶便知道,论演戏,她是比不过面前这人的。

所以她也不打算再演什么柔弱胆怯小孤女,毕竟巫月已经走了美弱惨路线,她再走,肯定比不过她。

她直接推开她,冷漠道:“我不认识你。”

巫月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哭声立刻一滞。

落桑赶忙扶住了她,脸上划过一抹愤怒:“公主殿下,你太过分了,夫人这些年为你操碎了心,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不要道德绑架好吗?在今天之前,我压根没见过她。这些年我的吃穿住行,全是我养父母提供的,她操的哪门子的心?”

落桑被质问的呼吸一窒,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还有呀,你们说我是公主,有什么证据吗?”苏瑶歪了歪脑袋,“如果传言没错的话,皇家应有两位小公主,那我的生母,到底是皇后娘娘,还是这位月夫人?”

“当然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你不愿意认我,也不要质疑这个事实。”

巫月咬了咬发白的唇,一脸的伤心欲绝:“算了,你说的对,原是我这个母亲不称职,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夫人,明明这么些年,最苦的是您。” 落桑闻言,心疼的跟着抹起了眼泪来,“公主,夫人是有苦衷的,你这样误会她,是在拿刀剐她的肉。”

“谁说我怨她了?”苏瑶满脸不解,“都说了今天之前,我都没见过她,我又不是有病,干嘛去怨一个陌生人?”

落桑再次被质问的无言以对。

她突然发现,这个小丫头怎么自从进了这内殿,像是换了一个人,非但不胆怯害怕,而且一点也不好拿捏。

难不成真是因为她未婚夫坐在外殿给她撑腰,所以她胆子就肥了?

“都是我的错,落桑别说了。”巫月像是被伤透了心,虚弱地靠在老嬷嬷怀里,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苏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辜地摸了摸脸:“奇怪,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你们为什么哭得像是我欺负了你们一样?”

低垂下眼帘的巫月,猛然握紧了双手。早在放逐大陆见到这死丫头对付巫曦时,她便知道她不好唬弄。

原以为凭着那份‘母女情’,以及她的‘凄惨’,能够让她放下戒备,但是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丫头的防备心。

也不知道她的养父母教了她些什么,怎么养的这样刁钻。

“公主,夫人是身不由己,她被皇后娘娘囚禁了十多年,担心你才一直咬牙活了下来,就算你不认她,也应该感念她这一颗慈母之心吧。”

“这么说起来,月夫人也应该感念我成为她活下去的动力。”苏瑶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证明她真是我娘,我肯定认她,而我也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

巫月闻言,双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幽光。

紧紧盯着她的苏瑶却捕捉到了,她转身走出了内室,拉起了站在外殿的穷奇,出了揽月阁。

今日一见,她便能感觉出,巫月是一个很能忍而又心机深沉的女人。

如果一见面她便认了她当娘,巫月一定会心存戒备,她还不如直接表示不信。等她拿出了‘证据’,她再顺势认她,到时候便能打消她的怀疑。

她最好奇的还是,巫月再玩什么?她真正的女儿,又在哪里?

**

离开揽月阁没走多久,在花园的小径上,苏瑶他们与一名穿着龙袍的年轻男人,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他们都在彼此的眸光里,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苏瑶原本以为,玩弄了两姐妹感情的人皇,一定是个油腻到令人作呕的猥琐男。然而事实上,这个男人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气势不凡,的确是有令女人着迷的资本。

比起宛如癫狂,神情苍老的巫曦,以及浑身是伤,脸色惨白如纸的巫月,人皇姬昊面色年轻而红润,一副活的很滋润的模样。

这人世间的有些事,还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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