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弗格斯家和记忆中一样。

暖烘烘的壁炉, 绛紫色的丝绸窗帘,楼梯拐角处掉了一块的墙都没修过。倒是餐桌上,多了一对精致的鎏金烛台。

欧仆们进进出出, 看见她,先是惊艳地睁大眼睛, 而后, 又时不时地借口路过餐厅, 偷看一眼。

隔了墙的窃窃私语声不断传过来:

“那是弗格斯夫人的另外一个女儿吗?噢, 真美,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

“不不不,弗格斯夫人只有一个女儿。”

“噢,你们还记得昨天吗?”

“昨天?当然,谁会不记得?那可是神迎娶神后的大日子……”其中一个瘦长脸的欧仆双手握在胸前,满脸憧憬, “……整个索罗城邦的蔷薇都一同绽放,白鸽在天空飞舞,彩虹迟迟不散,还有那塔楼的钟声响彻天地……”

一个欧仆“嘘”了一声:

“我之前不是说,我有个姐姐在兰度公爵家伺候公爵夫人吗?她告诉我一个在贵族间广为流传的消息, 据说……神后就是弗格斯夫人那位传说中美貌绝伦的女儿。”

“这不可能!”

“看看你的膝盖,玛吉,为什么它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你是说, 那是神后?神后从神宫回来了?”

在欧仆们兴奋地聊着八卦时, 柳余已经被弗格斯夫人按到了桌边。

“噢贝莉娅, 瞧你都瘦了……你在这等着, 母亲亲自给你下厨!”弗格斯夫人用洋洋得意的口气道,“这回, 绝对不会烤焦。”

柳余支着下颔,笑眯眯地看着弗格斯夫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会这么怀念这个没住上多上天的地方。

这个桌子,这把椅子,这个楼道,甚至是顶灯。

飘飘荡荡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也许是夫人的笑容太温暖了。

她想。

塔特尔医师适时提出告辞,他称“医馆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再来”,而后,识趣地坐上马车走了。他把空间留给了这对许久未见的母女。

“母亲,您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在弗格斯夫人用尖利的嗓门喊着,让欧仆送上牛乳时,柳余问。

“噢贝莉娅,不快乐的事就不用去提……”弗格斯夫人闻言,微微屈身,她轻轻摸了摸金发少女的头,那双蓝眼睛温柔地看着她,“即使是神,那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会让女人受委屈……”

她用过来人的眼神看着她,看起来略略有些苦恼:

“可惜,母亲没办法帮你去找神的麻烦。”

柳余却“噗嗤”一声笑了。

她一把抱住她的腰,带点撒娇地道:

“母亲,贝莉娅真幸运,

真幸运……”

她的心,像泡在一杯温温的柠檬水里。

又酸,又暖。

“行啦,贝莉娅,我该去厨房了。”

弗格斯夫人被她抱了会,就推开她去了厨房。

柳余则安静地坐在桌边。

铺着白色蕾丝桌布的圆桌,桌上一盏白底金边的骨瓷杯,杯子里的牛乳有股杏仁味,她喝了一口,骨瓷杯与桌子碰出清脆的一声响。

一缕斜阳悄悄地透过玻璃,照进来。

浑身都被照得暖融融的。

柳余仿佛看到桌子对面,一身白色星月袍的莱斯利正端着骨瓷杯,坐那喝下午茶,他的姿态总是优雅的,还朝她微笑:

“抱歉,弗格斯小姐,这只是一个游戏。”

……这只是一个游戏。

柳余吓醒了。

猛地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艾尔伦大陆的天空要比神宫的天空浑浊一些,充满着热闹的喧嚣气。

“贝莉娅?怎么了?”

这时,弗格斯夫人端着盘子出来。

盘子里的法棍切成片,边缘一圈有些微微的焦黄,闻起来喷香扑鼻。

“噢,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噩梦?”

“是的,噩梦。我梦到我喜欢的奶酥塔是假的,不存在……”

弗格斯夫人笑了:

“奶酥塔?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写信给卡洛王子,让他派仆人送一些过来……”

“卡洛王子?”想起那温文儒雅的王子,柳余惊讶地道,“您和他还有联系?”

弗格斯夫人将盘子放到桌上:“托你的福,不止卡洛王子,卡洛国王、王后,噢,还有布鲁斯主教、大公爵,伯爵……所有,他们对我都十分客气。”

柳余:……

看来布鲁斯主教的话,一点没有夸大。

“快来尝尝看,上面还有葡萄粒!”

弗格斯夫人用灿烂的笑容招呼她。

柳余“暧”了一声,捻起一块,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弯月牙:

“放了牛乳,对不对?”

“鼻子真不赖。”弗格斯夫人将盘子放下,“不过,我也就学会这个。”

柳余却已经很高兴了。

她还注意到客厅另外一边,贴墙放着的钢琴,琴盖用深蓝色的绸布盖着。

她想起曾经和弗格斯夫人提过的理想中的生活,一个壁炉,一架钢琴……日子可以很温暖,就像静水一样流过。

“钢琴……也是他们送来的吗?”

弗格斯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似想起什么:

“噢,对了,我得给咱们那些邻

居发请帖,请他们来参加宴会……”

她嘴里嘟嘟囔囔地喊了一圈人的名字,布鲁斯主教,卡洛王室,大公们,又喊:

“奥利弗!奥利弗!”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马甲衬衫西裤三件套的斯文男人出来,朝弗格斯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奥利弗,快去写请帖,我得给贝莉娅办一场盛大的欢迎舞会,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女儿贝莉娅?弗格斯回来了。”

“母亲,他是……”

柳余好奇地看着这斯文俊俏的年轻男人。

他的长相十分酷似前世她在电视上见过的一位小鲜肉,不够美,却十分有味道。

“兰度大公的二儿子,新来的管家。”

柳余:……

大公的儿子做管家?

“您好,奥利弗。”

奥利弗右手置于左胸,朝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拜见神后。”

他目不斜视,一眼都没有向她这个神后看。

于是柳余知道,这管家选的不错。

最起码,个性严谨规矩,不会太过好奇。而且贵族出身,对于一些派对都十分娴熟。

“那您打算办在什么时候呢?”

奥利弗问。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奥利弗?”

“这得看神后是长住,还是短住。”奥利弗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珠是棕色的,看上去很温顺,“如果是长住的话,我会建议就办在这个月的谷礼节,也就是六天后。”

“ 那就谷礼节。”

宴会的事定下了,奥利弗去准备。

“快去吧!最近天黑得早,早去早回!”

弗格斯夫人热情地招呼。

柳余看着她:

“看来您很喜欢这位小兰度先生呢。”

“漂亮的孩子人人喜欢。如果不是你做了神后,要这么跑回来,母亲一定让你跟这位兰度先生在一块,做个情人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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