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怡觉得时光桦有毒,他总能将事情搞得乱七八糟。

两人刚开始就是随口闲聊,却莫名其妙地吵起来,紧接着话赶话进入奇怪氛围。她仔细复盘双方对话,都不明白起因在哪,就发生一波闪现开战。

她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也不敢想他要说什么,但她有敏锐的判断力及预感,那不是该在此刻说的话。如果她真的听见,一切事都会变样。

因此,楚月怡戴着一次性手套,她捏起一枚白嫩糯米团,直接阻断他想说的话。

她惶惶地紧盯着他,此时丝毫不敢放松,倘若他再次放大招,就要继续给他猛塞团子。

时光桦静静地回望她,他一口叼走她手里的糯米团,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后,沉着地提醒:“这是凉的。”

柔软的糯米团冰冰凉凉,夹杂着香甜浓醇的馅料,在舌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楚月怡听他岔开话题,她顿时松懈下来,含糊道:“啊,但味道还行吧,那家店很有名……”

楚月怡哪管糯米团是热是凉,只要能够打断他的技能,那就是好糯米团。她佯装无事地取出第二枚,以此来忽略刚才的话题。

时光桦点了点头,他用行动肯定糯米团的优秀,又见她将注意力全放在点心上,冷不丁道:“你还没准备好吗?”

楚月怡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现在后背狂冒冷汗,她略微惊恐道:“准备什么?”

她已经开始听不懂时光桦的话,根本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别看此人外表上清冷淡定,一开口简直脑回路惊人,完全无法预料他的举动。

她能跟旁人自如地沟通交流,但对着他却时常翻车失利。他总将她强行拽入直来直往的节奏,然后调动起激烈而深刻的情绪,使她完全丧失措辞上的优势,开始一波无脑的互相进攻,再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她。

她的长处在言语上的委婉,但他简单直接得不像话。

时光桦不动声色地注视她许久,也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什么,只将她看得心中无限发虚。他的眼睛深似月夜,倘若那目光是沉寂的夜空,点缀其间的绝不是寂寥而胆怯的星,而是沉稳又皎洁的月。

楚月怡在他的视线下无法动弹,就像被美杜莎骤然石化一样。

“好吧,这样也可以。”时光桦沉吟数秒,他在心中做出决断,语气既轻又淡,“你先准备吧。”

他明明透出让步的意味,但让她内心越来越慌,老觉得他还有后招。

楚月怡静默许久,她试探地开口,确认道:“我们是朋友出行吧。”

时光桦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楚月怡紧绷的弦终于松开,起码双方就此事有共识。

他若有所思地望她:“不然……”

楚月怡心里一跳,她忙不迭举起第二枚糯米团,笑道:“还吃吗?”

时光桦:“……吃。”

时光桦双手插在羽绒服兜内,他并没有戴一次性手套,而是自然地微微躬身,用那双透亮的黑眸望她,好像在乖乖等她来投喂。他发觉她一动不动,还迷惑地轻轻眨眼,似乎不懂她怎么没动作。

楚月怡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大型动物饲养员,但他明明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类!

她要打断技能才塞团子,他却默认就该是她喂。

楚月怡前面喂他还毫无感觉,她如今重新举起糯米团,心情却颇为复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时漆黑的碎发落下,颤动的睫毛显得极长,用淡色嘴唇缓缓叼走洁白的团子,不紧不慢地品尝起来,全程动作相当文雅。

楚月怡望着此景,忍不住暗自吐槽。

可恶,这仅仅是在路边吃糯米团,不用达到乙女游戏CG水平吧?

难道是这张脸的缘故?所以吃什么都怪怪的?

楚月怡神情紧绷,她麻木而机械地投喂,终于挑眉道:“你能不能吃得正常点。”

时光桦不知自己又如何惹到她,茫然道:“怎么样叫正常?”

他不清楚吃团子有何特殊要求,自然用平时吃东西的方式,应该没有粗鲁或不雅的行为。

楚月怡总不能说“你别吃得太色|情”,但平心而论他确实挺无辜,自己盯他吃东西才奇怪。她不满地继续挑刺:“你也太懒了,自己动手拿。”

时光桦瞟一眼纸袋里的糯米团,直白道:“一共没几个。”

楚月怡振振有词:“你总是不动手,肢体就会退化,就像你不说话,嘴巴就会退化。”

时光桦现在发觉她刻意找茬,他无力地辩驳:“……没退化。”

楚月怡如今重掌优势,她开始欺负老实人,不咸不淡地追击:“但低于平均水平。”

时光桦扭头看她,他盯着她小巧而润泽的双唇,反问道:“你的嘴就很厉害吗?”

楚月怡撞上他幽幽的眼神,她心中打鼓却不气弱:“那、那总要比你厉害……”

时光桦没再跟她进行口舌之争,他收回富含深意的目光,低声道:“哦──”

楚月怡:“……”这是什么态度!

楚月怡都搞不透时光桦的攻击力段位,她发现想将此人拧在地上锤挺容易,但他偶尔又会露出要死不活的态度,让人心里无名憋屈。

这就像有人伸手打石头,石头是不会打人的,可它会搞得人手疼,自身却还是那副老样子。人可以将石头搬来搬去,却没有办法战胜石头。

两人吃完买来的点心,在附近随意地觅食,又稍微逛一逛,就到临别时刻。

冬天的街道还是空荡,基本上没什么行人,路上的部分店铺早就关闭,仅剩那几家出名的老字号。他们没到人流密集的地方,今天的游玩可谓清闲而自在。

时光桦还没想好选哪种交通方式回去,他今日没有开车,选项变得多样化。

楚月怡随口问道:“你晚上吃什么?”

时光桦:“不知道,看他们弄什么。”

他刚刚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在此刻醒悟过来:“不对,他们去上香,晚上都不吃。”

小程等人结伴跑去烧香拜佛,据说还在景区挤得要死。他们估计不会回来吃饭,返程的时间应该非常晚。

楚月怡闻言愣愣地望着对方,她诧异地扫视这位孤家寡人,又好奇道:“你昨晚吃的什么?吃饺子没?”

“火锅。”时光桦被她提醒,又道,“晚上可以煮速冻饺子。”

楚月怡怜悯地注视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左右望望,寻找起合适场所,提议道:“你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时光桦察觉她的用词,迟疑地指指自己:“我么?”

“对,你稍等一会儿。”楚月怡取出手机,她看一眼时间,柔声保证道,“我很快就回来,行吗?”

时光桦自然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但他面对她哄小孩般的温柔态度,眼眸轻轻垂下,难得多问一句:“多快?”

他就像感受到偏爱,忽然肆无忌惮,开始试探起来。

“嗯……现在还不到五点。”楚月怡思索片刻,她将手机屏幕翻转,向他展示上面的时间,耐心地打起商量,“五点十六怎么样?四舍五入算你生日?”

她的手机是24小时计时法,跟他的设置有所不同,五点十六分就是“17:16”。

时光桦闻言,他心里微微一动,提醒道:“那没多久了。”现在距离五点也没多长时间。

楚月怡好脾气地应声:“所以说很快。”

时光桦:“好。”

“那我去去就回,你坐到那边吧,不要在外吹风!”楚月怡见他答应,她立刻飞速行动起来,还不忘给他指出歇脚的地方,表现出分秒必争的紧张状态。

时光桦很想说她不用急,自己等多久都可以,然而她早就一溜烟地跑开,转瞬就消失踪影。

他按照指示走进安静的店内,随意找一个不起眼角落坐下,又取出自己兜里的手机,将其设置为24小时计时法。

他将手机放桌上,开始静候她归来。

家中,楚月怡一边手忙脚乱地煮饺子,一边内心焦灼地盯时间,她在脑海里严谨地计算,认为应该能够履行约定。

楚闻岳将保温饭盒拿出来,嘀咕道:“你煮饺子慌什么?你是在玩童年的电子宠物嘛,就你那个不掐点去喂食,宠物就饿晕的弱智游戏。”

楚月怡不安地用勺翻动饺子,敷衍地应声:“差不多吧。”

“你可注意点……”楚闻岳眉头紧皱地盯锅,他总觉得她掌勺不靠谱,刚想说“别给喂死了”,但这话在年里不吉利,只能强忍着咽回去。

楚月怡煮好手工饺子,她动作利落地装盒,便火速地带好出门。

店内,时光桦轻触手机,屏幕上是“17:15”,她却还没有露面。他稍微有点失落,但程度并不算太深,本来就强人所难,倒也没必要介意。

下一刻,屏幕上的时间跳转到“17:16”,装有保温饭盒的袋子被放到桌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等待的人。

果不其然,她已经好好地站在他身边,并无半分风尘仆仆的奔波,看上去甚至游刃有余。

“说好的时间,一分也不差。”楚月怡丝毫没有脸红气喘,她镇定自若地望着他,居高临下道,“啧啧啧,居然还质疑我的速度,我可是掐点才走过来。”

楚月怡早就抵达,她看好时间找到人,这才慢悠悠地露面,正撞上他低头看手机。

时光桦当场被抓,他顿时局促起来,闷声道:“没……”

“那你还看时间?觉得我会失信于你?”楚月怡痛心疾首地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和人彼此没有一丁点信任,时老师太让我失望了。”

时光桦见对方捏住把柄,她得意地讨伐自己,连眉尖都张扬起来。

他在此刻内心突然柔软,莫名涌现出融雪般的无限欢喜,仿佛触及暖如阳光的春意,骤然泄露出一丝清浅笑意,轻声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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